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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宾不愧是操琴大家,光是起音的干脆利落便让人心生敬佩,即便一直对她不屑一顾的韦洵,闻此琴声也不禁露出了惊讶之色。
琴声叮咚犹如淙淙泉水流淌山间,继而又犹如泉水入河渐渐变作了低沉缓慢,隐隐约约有着几分呜咽哀鸣,使得聆听的陆瑾和韦洵,心内都生出了几分凄凄戚戚的感觉。
便在此时,突又听见琴声陡然一个高拔,犹如江水撞击高山峡谷猛然回旋倒流,苏令宾檀口微张,天籁般的嗓音犹如空谷黄莺响了起来,唱的却是: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
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一曲落点,萦绕陆瑾耳畔良久未觉,也使得陆瑾心弦震颤,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令宾美目中泪光莹然,流淌着淡淡的神光,她若有深意地望了陆瑾一眼,轻声言道:“陆郎君可知这首曲词说的是甚?”
陆瑾琢磨了一番,回答道:“词曲之意,应为隋朝之时一家本有两兄弟,兄长征伐高句丽被饿死在了大青山下,弟弟又被征召为隋炀帝龙舟的民夫,饥寒交迫却还有三千里路要走,生死两茫茫极难归乡,祈求好心人能够收敛骸骨,将自己送回家乡,以便能够得到安息。”
苏令宾轻轻颔首,怅然叹息道:“隋朝末年炀帝当国,好大喜功横征暴敛,征伐高句丽时死伤军民数百万,修建大运河又死伤民夫数百万,人命贱如猪狗,犹如草芥,令宾虽为一介女子,然而闻之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陆瑾轻叹言道:“苏娘子此话不错,正因为隋炀帝的横征暴敛,才导致了隋朝江山二世而折,隋炀帝也被勒死在了江都,付出应有代价。”
苏令宾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突然正色问道:“陆郎君,你乃受到儒家正统教育的士子,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令宾有一事不明,还请你能够点拨。”
陆瑾点头道:“苏娘子请讲。”
苏令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言道:“常言天地自有大道,当怜惜众生,护其安乐,然现实却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朝之君仁义,尚可容庶民苟且,然若当朝之君昏庸,受苦受难的便是庶民百姓,敢问那时候大道何在?仁义又何在?”
此话最后,苏令宾嗓音略显尖锐,呼吸也随之有些沉重,使得陆瑾暗暗有了几分惊讶。
在他以前看来,苏令宾即便是声名显赫的“红颜进士”,然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周旋达官贵族之中的青楼女子,这样的人物,应该醉心于诗词歌赋,胭脂红粉,琴棋书画,然而今日一听苏令宾此言,才知道此女竟然隐隐有着几分为庶民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且似乎还有些对现实不满的愤世嫉俗,实在让陆瑾感觉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解释一下,最近之所以更新缓慢,是因为在筹备一个极其重要的考试,目前笔试已过,27号参加面试,此乃布衣的人生大事,还望诸君理解。
(本章完)
第452章 天地大道(下)()
沉吟有倾,陆瑾轻叹一声,言道:“苏娘子可是何为‘儒家’?”
苏令宾本出身官宦之家,自小饱读书文,岂能不明白儒家之意?听罢陆瑾此言,不禁暗觉失望,言道:“儒家之意,古之先贤早就已经言明,陆郎君若要重提,却是老生常谈了。”
陆瑾微笑言道:“儒家先贤固然经典,然却太过笼统复杂,在下看来,儒家之道可归纳为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闻言,苏令宾娇躯一震,将陆瑾说的那四句话默默念叨了一番,陡然正色问道:“敢问陆郎君何解?”
陆瑾侃侃而论道:“为天地立心,意于天地本没心,然而人却有心,儒家士子要通晓万物造化之理,使大道彰显;为生民立命,是指儒家士子当为百姓谋福祉,使他们安居乐业;为往圣继绝学,指的是将儒家的智慧义理发扬光大,教化万民,才是读书人的立足之本;最后一句为万世开太平,说的是儒学目的,使得万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饥不寒,免于战乱,天下为公,王者仁义,风调雨顺,百姓潜移默化,心平气和,以生万物。”
说到这里,陆瑾顿了顿,言道:“至于娘子所问大道何在?仁义又何在?其实在下刚才第一句话已经言明,大道和仁义均在人心,尽管有时候它们受制于情况条件不会显示出来,然而却终归不会泯灭。我这么说,不知苏娘子你是否明白?”
苏令宾早就被陆瑾这一番江河直下的言论惊得呆住了,陡然觉得往昔那笼罩心田的沉沉阴霾顷刻消散,身心枷锁顿时开脱,心明眼亮,坚实舒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端起案上茶盏,递给陆瑾之后自己又端上了一杯,展颜笑道:“听罢陆郎君之言,令宾才知道什么叫做高屋建瓴,多谢赐教,奴以茶代酒,感谢陆郎君的点拨之恩。”言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陆瑾轻轻一笑,也是陪她一并饮干。
韦洵呆呆地望着陆瑾,眼眸中充满了无比惊讶之色。
他真的是落第士子?真的是平民百姓?为何说出的言论却是带给人这样强烈的震撼?即便是那些自喻甚高的当代大儒,能有如此思想认识的亦是不多,以他的绝世文采,居然还在科举中落第,这这这,究竟有没有天理?
饮罢热茶,苏令宾放下了茶盏,笑叹道:“陆郎之言,乃儒家之道,可惜是说得易,做却难,诚为憾事!”
陆瑾点头道:“是啊,要实现这些,的确太过困难,不过终归也有一条明路。”
苏令宾微微颔首,芳心内却涌出了一股冲动,她美目异彩连连地望着陆瑾,郑重言道:“倘若有一种学说,能够短时间内实现陆郎君时才所说的太平盛世,不知陆郎君是否愿意抛弃儒家之说,改学新学?”
陆瑾惊讶地一挑眉头,露出了一个不能置信之色,言道:“儒家之学传承千年尚不能达到太平盛世,有何新学能够短时间完成?实在匪夷所思,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从未与闻。”
苏令宾也不多言,淡淡笑道:“没听过并不代表没有,陆郎君乃当代奇才,令宾相信你一定会懂得何为善,何为恶!”
陆瑾听得不明不白,总感觉到苏令宾话中有话,正欲开口追问,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抬眼一看,却见是两艘大旗飘飘的官船正朝着客船逆流驶来。
官船渐行渐近,隐隐可见甲板上军士林立,兵戈闪亮,两船呈左右之势将客船逼停,左面官船望台上走出一个顶盔贯甲的校尉,站定厉声喝斥道:“官府缉拿江洋大盗,前面船只所属何方?”
话音刚落,那大腹便便的船家已是出现在了船头,谦卑躬身道:“这位官爷,此船隶属于云蛟帮,专司载客之职。”
领军校尉微微颔首,表情冷漠而又肃然,硬梆梆地言道:“为防江洋大盗从水路逃走,我等奉江淮转运使之令在此搜查过往船只,尔等快快靠边停船,接受检查。”
船家自然不会反驳拒绝,立即拱手言是。
唐时人们出远门均需要官府开具的路引,过关进城都少不了勘验路引,特别是关卡林立的陆路,没有路引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但是水路上却没有过多的关卡,因而不少逃犯便会利用水路逃跑,这校尉搜查过往船只尚在情理之中。
陆瑾知道校尉口中的江淮转运使乃是负责大运河管理事务的官员,虽只得六品官衔,然而在运河中却是说一不二的主,权力极大,盖因大运河每日来往船只成千上万,货船、商船、客船、官船应有尽有,只要在水面上航行,全都归属江淮转运使管辖,此职自然非常显赫。
正待他思忖当儿,官兵已是上得船来,沿着客舱开始搜查旅客们的路引,苏令宾所住的三层较高,一时半刻官兵还未搜查上来。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破坏了陆瑾和苏令宾闲谈之心,加之韦洵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陆瑾便拱手言道:“苏娘子,在下须得前往房内取拿路引,就此暂别。”
苏令宾欣然点头道:“好,改日令宾再备置茶宴,与郎君闲谈。”
韦洵早就呆得不耐烦了,一听陆瑾告别之言,立即冷哼一声起身下楼,陆瑾对着苏令宾无奈地笑了笑,跟随而去。
官兵的搜查还在继续,弄得旅客们怨声载道却又毫无办法,韦洵刚行至二楼入口处,便听见甬道传来一阵高声喧哗,却是一个体型魁梧的布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神色慌张而又狠毒。
韦洵毫不在意,视线朝着那人瞄了过去,在两人快要错身的那一霎那,突然看到一群手持长刀的官军飞步追来,高声喝斥道:“快,抓住他,他就是江洋大盗。”
韦洵呆了呆,傻傻地望着错身而过的布衣男子,顿时吓得如坠冰窖,双腿不自禁地一阵发软,若非靠着木墙,铁定会栽倒在地上。
(本章完)
第453章 击杀流寇()
布衣男子眼见逃跑无望,无计可施之下急忙一把拽过靠在旁边的韦洵,一把锋利的短刀已是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对着追来的官兵声嘶力竭地喝斥道:“你们不要过来,否者本大爷就杀了他!”
韦洵脑袋中嗡嗡一片,恍然回神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想要挣脱却被那大汉紧紧地箍在怀中,毫无逃脱之法。
这时,陆瑾刚刚走到二楼入口,听见尖叫声才知道不妙,飞一般地赶至定眼一看,才发现先行一步的韦洵居然被人劫持在怀,立即为之色变,然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他也不敢冒然出手,装作围观之人默默观望。
布衣男子显然是一个行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