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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虽然也不多,但怎么着都能等到说好的小早川隆景了吧!先守两个月试试看也无妨。于是豪族们总算都安定下来。
但影响“团结”的隐患,早在笼城第一天就深深埋下。
而当毛利家的旗帜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他当场就快崩溃了。
看来是又被人当做炮灰了,毛利肯定是改变了方略,放弃了淡路,只是不知道和织田做了什么肮脏交易。
淡路菅家被当做炮灰也不是第一次了,对此可不陌生。当年还是细川家两个分支争夺畿内霸权的时候,就遭到上级抛弃同僚出卖,后来三好崛起的时候又没看清局势,要不怎么现在还这么惨淡呢
这一定是体制问题,最终吃亏的都是好人,菅达长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能听见自己胸口的嚎叫声——
不甘心。
满满的不甘心。
痛彻心扉的不甘心。
不甘心啊,实在不甘心!
堂堂(自称)菅原道真后人,淡路水军(自认)军略第一,就因为父辈站错了两次队,沦落到被安宅家呼来喝去的程度。
而今壮志未遂,岂能死耶?
书房里那本汇聚了先祖们数代经验和智慧的菅流水军要略才刚刚写了个大纲啊!
相约起事的六家豪族头目好歹还没那么不讲义气,没有什么异常举止,而是凑到一块,跑过来问“现在事已至此,请越后守(菅达长自称)指一条明道吧!”
话说得倒是依旧礼貌,但这群海贼的人性可让人不敢信任。再拿不出一点实际的东西出来,情况就压制不住了。
也不是没有家臣提出,这可能是平手汎秀的诡计,或者是偶然发生的误会之类,但菅达长能采信这个说法吗?
就算采信,又拿什么去说服别人呢?总是空口无凭啊!
为了不让别人抢先,他不顾声望损失,干脆自打脸带头提出投降织田家了。但还忍不住向对面主将平手汎秀写了封信,用(自以为)心平气和的态度与入木三分的文字,介绍了自己的才能,提出了取代安宅信康这小儿辈的愿望。
而收到的答复是“调转枪口,拿下船越景直。能拿到什么样的赏格,就这一仗打得如何。”
这说明大名鼎鼎的平手汎秀也不怎么样,看不出菅家水战的高明,与三好家那群有名无实之辈是一路货色。
所以菅达长对此失望。
但另一方面,终于得到了一次,纯粹依靠战场表现来夺取名利的机会,而不用再被世俗那些肮脏、卑鄙的阴谋诡计所牵扯了!
这一点又让他感到兴奋。
已经有好多年,都在战场上藏着掖着,消极应付了,唯有自家小军队独立出门清扫海面的时候,才得以尽情发挥。
上一代淡路旗头安宅冬康,虽然被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们称作是“仁将”,但菅达长却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所以根本不愿在其手下效力。
而安宅冬康也没有对此作出惩戒,可见此人心虚,一定早就布置好了什么暗算手段。
虽然没有确实证据,但古话说得好,明眼人从秋毫之中就能洞察一切,需要证据吗?
后来安宅冬康被三好长庆处死了,哈,这种狗咬狗的争斗,真是大快人心。
眼下虽然有点尴尬,不是水战而是攻城,但好歹也是个机会,定要让人看看我菅家的军法之道。
菅达长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调整,终于平复下怨气,开始集中精神思考攻击船越景直的办法。
至于即将要与旧日同僚作战的心理压力——那是完全没有的。
我可是为了让“菅流”的水战之法留存于世,方才倒戈相向的啊!这与一般人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有着本质的区别。况且船越景直这家伙,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从志知城到庄田城,只有五公里路。大清早出发,不到中午就能到。一路带着三千人行至城下千余步的时候,菅达长已经大致有了思路。
首先诈开城门是没谱的。安宅冬康死后,菅家和船越家各自发展党羽不是一日两日了,也就只有二愣子的安宅信康不知道。两边明争暗斗,完全没有信任基础。
强攻亦难。三千乌合之众的士气可不怎么样,城里的两千五百人虽然也是临时拼凑,不过占着地利,很有优势。而且船越景直那家伙一向惜命得紧,备了不少适合防守的铁炮和硬弓。
抄后门更不可能。巴掌大的城,那么多人守,根本没什么视野死角,守夜的人也够得很。
最终攻城之法,还是要落实到“军粮”二字上面。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对庄田城内部各处的充分了解上面。
而菅达长恰好符合这个条件。甚至可以说淡路岛内的所有城塞,他都过目不忘。
他悄悄叫来最值得信任的野崎内藏介,附耳吩咐一番,然后召集了其他的大小头目们,开始做战前的安排工作。
不用说,各家军势的士气都是十分低落的,就连菅家的直属部队也不怎么样。
甚至还有些中下层的干部们至今没弄清楚为什么改旗易帜这么突然,只是顺着大势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菅达长首先需要对此作出解释。
他与“上等人”打交道时屡屡碰壁过,但鼓动海贼们却很有一手。
“大家听我一言!之所以放弃毛利,选择织田,是因为我发现,织田手里有钱,比毛利有钱得多!特别是今天来的这个平手汎秀,更是织田家中的有钱人!”
完全绕过了关键细节,避重就轻,说得好像主动权一直在自己手里一样。用金钱做理由来解释变故发生的原因,也正切中听众们的内心需求。
有个年轻人忍不住发问:“毛利不是有石见银山在手上吗?”
“没错!”菅达长猛地点点头,上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但是你们可要知道,银山挖出来银子的速度,可赶不上商人赚的!那平手汎秀自从到了和泉,聚敛手段层出不穷,一年攒下来没有十万贯也有八万贯!织田信长就更不要说了,志摩的九鬼水军知道吗?原来都成什么样了,全靠织田的赏钱翻本到现在。对对,就是九鬼嘉隆,我之前还跟他一起喝过茶来着”
眼前海贼们的情绪被稍稍调动起来,菅达长进一步瞎编道:“其实很早之前,平手汎秀就已经联系我了,还送来了一千贯定金,一千贯呐!光定金!想想事后能拿多少?”
“有这种事?”一个中年海贼生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确实!”菅达长眼中闪过愤恨之色,“原因就是,这笔钱,被船越景直这个混蛋截下了!估计到现在,没花完的钱还存在庄田城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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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焙烙玉击()
庄田城在淡路国内是个异类。
此城并没有如大多数海贼的据点那样临海,自然也不会有码头。而是建在岛上唯一一条大路的中点附近。这是因为船越景直的先人并非世代海贼,最早当过细川氏的被官,是以受封的庄园为祖业的,不过后来时过境迁,才顺着大势,加入到安宅水军的行列当中。
外围有二至四尺深的小堀沟,但没有填水,只能起到减缓突击的作用。然后是泥土堆成的地基,斜坡有十余步长,不过坡度一般。城墙是厚木板与黏土拼接制成的,强度尚可,没有射击孔。共有七座箭橹,橹间相距二百步左右,每座分上下两层,一般会安排二十支铁炮驻守。
里面简单分为“本丸”和“二之丸”两层,本丸复合了城主居住、政事商议、物资储存等多项功能,其他人则全部挤在二之丸里面。
作为老战友,菅达长对船越景直的那点微末用兵手段,是了然于心的。
城后方是条狭窄的山谷,两侧十分陡峭,难以通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另外三面则都是一边坦途,望不到什么起伏。这令攻城方易于集中兵力,但又无法借助掩护向城兵射击。
平手汎秀跨海来到淡路,自然无法携带大型攻城锤、云梯之类器械,但这么长时间下来也收集了不少木材,扎了栅板、竹束等物。前者可帮助填平堀沟、攀爬土垣,后者则用作盾牌,抵御射击。
就这么点家伙,当然也不能浪费。
菅达长简单地做出了安排之后,让六家豪族分别从侧面进攻,本人则带领自家兄弟,攻打正门。
也是唯一要面对两座箭橹的方向。
经过战前的“鼓动”,这三千人的士气有所恢复,但依然不足以做出一次足够强力的突击。
所以菅达长亲自上阵了。他身披着甲胄,提着厚重的竹束,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同时向左右高声道:“跟我冲!拿下船越景直!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时候到了!”
后面的话都很虚,但“跟我冲”三个字是实打实的。这跟坐在安全的军帐里,挥着军配团扇说“给我冲”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嗨!哈!”眼看家主的脚步一点都不犹豫,几百名郎党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照着往日的习惯,喊出助威的声音。
这是多年一同作战才锻炼出来的默契与信任。这些年来菅达长带着属下们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般游猎在战场上,不管大局是胜是败,他总是能混个不错的结果。外人说是消极避战,但这也让他在士兵们心里建立了极高的威望。
冲得要够猛,不过阵式不能乱,五七人聚集成小队,彼此间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每队里至少有两人是不带武器,只拿着竹束的。
接着其他豪族众里也有一部分年轻沉不住气的人,被鼓动得一道冲杀上去。怎么说也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宁愿战死也不会憋屈死。
冲出数十步之后,菅达长突然猛地挥了一下手,喊出一个“停”字。接着他将手里的竹束杵在地上,身体灵活地蜷缩,贴着地面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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