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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并没有展示出慌乱和惧怕,但依然不乏遗憾。
虽然一开始就把握不大,虽然早就准备了后路,虽然现在的结局也比被幽禁要好得多
但是,心里始终也奢望过,如果真的运气够好,一口气解决掉平手汎秀与筱原长房,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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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故人相见()
“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出兵七千进攻阿波袭击了三好家历来的腹心之地”
“筱原长房带领一万二千人起身回援只留下了五六千人作为断后”
“三好日向守决定趁机倒戈协助我军剿灭西赞岐众,追击筱原长房”
这不是第一次接到三好长逸传过来的内应使者了,但以前可从没为此感到如此振奋过。
连续传来的好消息,令心忧水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岩成友通等人,心情顿时转了一百八十度方向。
看上去数量庞大、来势汹汹的城外敌军,居然只刚出现在眼前不到两天,就火急火燎地又消失了大半!
攻守强弱之间的关系,短时间内发生连续的转变,只能让人感慨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实在太过于惊心动魄了。
其实站在城内的高橹上,一个时辰之前就可以看到,城外的营帐里有明显不正常的行动,望过去似乎是在进行大规模的调动或集结。接近两万人走来走去,扬起的沙尘都能让十里外的人忍不住咳嗽了。
然而城内的平手军还处在草木皆兵的状态,把这当作了攻城的前兆,还以为对方是在运输组建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于是纷纷穿上具足,枕戈待旦,严肃地做好战斗准备。毕竟城内面临着水源的问题,最怕长期围困,巴不得赶紧战起来。
当时众将对这个进行了简单讨论之后,情绪都很悲观。认为城外敌军只是故意摆出姿态,令守法不得不在这炎热的六月始终披着甲胄,从而要消耗更多水分。对此岩成友通不得不再次搬出平手汎秀的将令,暂时压服不同意见,尽力争取解决一点问题。
经过几个时辰的煞有介事的“检查”和“验毒”,大抵得到的结论是,这附近许多水井的地下脉络都是联通的,或许都受到投毒影响。不过也还有一个很偏远的井口,看上去似乎可能大概是相对安全的,不会有太大问题。
岩成友通亲自做了认证,并且从这口井里打出清水,主动饮了三大碗,以此来表明态度,安定士气。然则五千人共用一口井,这个比例也是很让人无奈的,排队场面比界町最紧俏的商品都更为壮观。
而且岩成友通也逐渐开始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了,只是撑着不说而已
这个时候,土佐的长宗我部元亲可谓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回想起来,确实攻城军的营帐经过一段时间响动之后就突然平静了,而且是连人影也开始明显稀少了,这正是掩藏撤军之事的痕迹。
虽然不知道此人这么做的原因,但看到信息的一瞬间,岩成友通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然,作为指挥官,他是不敢再有任何轻忽的地方,他一方面安排人手出去侦查,另一方面也做出淡然微笑的神情,询问使者到:“三好日向守请我等一起攻击断后的西赞岐国人众,此事再好不过。不知该何时动身,以何为号呢”
他当然不会当着使者的面提出质疑,而是用反问的方式来做试探。
对方的说法听起来似乎符合情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呢可万万不能轻忽。
使者三好长俊似乎也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怀疑意思,同样是很平淡地回答到:“在下只是个传递口信的小辈,可不敢胡乱做决定啊,这些事您可以与日向守大人当面商议。”
“当面”岩成友通不由皱起眉头。
“正是如此。”三好长俊笃定道,“日向守大人希望与您在双方军阵中间寻一处位置会面。具体的方位由您来指定。”
要与三好长逸见面吗
岩成友通闭上眼睛,迟疑了片刻,犹豫之色一闪而逝,坚定地睁开双目道:“如此甚好,城东侧有处废弃小僧院,两方各带二十人会面如何”
“三好三人众”这个群体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天文年间了,彼时三人众的称呼还不存在。
那年头三好长逸还是个未至而立的一门重臣,行事以干练狠辣著称,他跟随家主长庆公前往山城国,调查一桩拖欠赋税、贪墨公款的事件。
当时涉嫌的九个庄头和代官,都被不问青红皂白地捆起来,绑到帐前问话,个个丧魂落魄,汗出如浆,说不出话来。唯有一个穷酸的青年武士站出来,面无惧色,仗义执言,说这种方式只会制造冤案,对查出实情毫无帮助。
长庆公未曾发话,三好长逸却对其不屑怒斥,说了些“你这区区无名之辈又懂些什么”之类的话,然而却不想那青年淡定地讲出一番分析,指出了罪魁祸首,还拿出了切实的证据,说明另外八个人有小过而已,未犯下重罪。
此举令长庆公“龙颜”大悦,当即将这个青年武士的名字记在心里,任用为治理町镇和寺院的奉行。三好长逸也是刮目相看,以礼相待,郑重地进行了一次拜访。
如此便是岩成友通这个名字,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接下来纵横捭阖于界町、京都、石山御坊之间,南征北战至白百川、高屋城、教兴寺各地,以一介无名乡下武士之身,逐渐到管理半国,统兵数千的一方诸侯,宛如梦幻一般。比起平步青云的松永久秀兄弟,也只差着半步了。
二十多年一晃而过,如今可真是
虽然有万千的感慨,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也只有“沧海桑田”这四个字而已。
岩成友通看着来者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轻轻一叹,幽幽道:“日向守,别来无恙”
而三好长逸径直地盯了半天,方才涩声答道:“老夫甚安,不劳挂念。只是念及那些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才有些心焦难眠。”
见状岩成友通唯有苦笑摇头,无言以对。
三好长逸面色如常,身上却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失望和愤怒的意思。
才说了两句话,便有沉默了好一会儿。
破庙外吱——的蝉鸣,便显得格外刺耳了。
夏日午后,又没有一丝风,却还穿上了全套的正装,空气闷得令人难受。
作为一个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政治家,三好长逸自认为已经完全将节操置之度外。这世上值得他赋予感情的,除了已故的长庆公,便只有自家儿孙,三四老臣,以及寥寥几位同僚了。
而现在面前这位,以前正是这寥寥几位中的一个。
所以他终是忍不住质问道:“不知道织田弹正,何许人也”
言下之意便是说:倘若为了自己或是家小活命,一时屈服,那也罢了。但现在你可是帮助敌人来进攻故旧啊!新主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卖命呢
另一方面,也相当于直截了当的承认,所谓的“臣服织田,讨伐筱原”只是一时手段,完全没有半点诚意。
话音落地,岩成友通不由得轻叹了一下,据实以告:“鄙人尚未对织田弹正有过太多了解,只知道平手监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豪杰。”
“嗯”三好长逸大为震惊,继而转变成讥讽,“区区一个和泉守护代而已吗”
作为一个曾经执掌过畿内三四国地盘,堂堂的“从四位下,行日向守”,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平手汎秀在他眼里,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厉害的臭小子”罢了,就算将来混不下去了要投降,也只能降于织田信长才是。
但岩成友通丝毫不以为耻,反而是正色强调说:“织田弹正或许只是时运所致,将来未必就可拥有天下。但平手监物,确实是有着非凡器量,比之故长庆公,亦不逊色太多。”
“荒唐!”三好长逸闻言大怒。
长庆公是何等人经天纬地雄才大略之辈!古今也只有镰仓殿这般人物才堪与之相提并论,那平手汎秀是什么东西,岂能等量齐观
他再也镇定不下去了,腾腾起身,怒极反笑,斥问道:“那你倒好好说说,这家伙究竟哪一点厉害呢”
岩成友通依旧是端坐着,从怀里取出竹筒,轻轻饮了一口清水,才慢条斯理做了回答:“日向守大人,您虽然说是被拘禁,但其实并未被彻底限制吧想必也知道,下野殿逃出生天的事情吧!”
“不错。但这与你方才所言,有何相干”面对这知根知底的老友,三好长逸毫不讳言。
“但您肯定不知道,下野殿本该被擒住,却是被我放走的。”
“什么难道!总不会是——”
“正是,平手监物大人作为对三好家的‘取次’,私下同意将下野殿放走。当然这话换了个场合,我是不会承认自己说过的。”
“是主税你的恳求吗”
“是的,我加以恳求之后,没过多少工夫,平手监物大人便应允了。”
“难以理解!是妇人之仁吗”
“平手监物的手段,您也不是没体会过,可有半分手软之处呢他既然肯如此轻易地放走下野殿,便说明在他心里,如下野殿这般人,根本不足为大患!这样的气概,恕我孤陋寡闻,除了长庆公之外,未见过第三人有。”
三好长逸默然不语,良久才喟然道:“看来你心思已定,不会再动摇了。”
岩成友通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肃然曰:“为报长庆公提携之恩,日后我若有余力,必会尽力保存三好一族的血脉和家名。”
话已至此,何复多言三好长逸闭上了眼睛,仿佛一下子变得极为疲倦,轻声道:“我们该谈谈接下来的作战之事了。”
此行之前,长逸也没指望见一次面能有什么用处,只是不亲口问一问老伙计投敌的原因,不亲眼见到老伙计的抉择,心里始终是难以接受,难以安定。这是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