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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旬月,直到十月十五的晚上,平手家的正室夫人阿犬终于站了出来,屏退侍女和妾室们,郑重地向汎秀下拜,劝谏到:“夫君大人!您从淡路、赞岐得胜归来,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但立功将士的恩赏,却仍然没有做任何安排,众人想必都等得心急了吧!然而您却在城里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妾身虽然愚笨孤陋,也知道这不是智者的作为。所以,请您回到议事厅去,以正事为重吧!”
面对神情严肃,煞有介事的妻子,平手汎秀幽幽叹了一声,苦笑道:“既然连你都看不下去了,大概事情已经没法再这么拖延吧!不过好歹拖了近二十天,总能够起到一点作用吧”
接着他用简单的话语向阿犬解释道,自己并非是贪恋**荒废公务,而是为了保持低调,避开政治旋涡。话说这种事情,本来也没必要连正室妻子都不说的。
话说,信长之所以让平手汎秀和柴田胜家获得官位,一方面是施予恩赏,另一方面则是借助这个机会向外界展示,他能够绕过幕府,直接向朝廷为织田家臣讨要官位。花了这么大力气,搞定了数十家公卿高门,就是为了抗衡足利义昭的名分,以免部下产生动摇。
而这个目的,自然就会与幕府方产生冲突了,也会让一些观念比较“传统”的武士感到惶恐。得到官位的人,就变成了冲突的焦点。
另一方面,平手汎秀这一路顺风顺水,仕途走得太快,也在织田家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嫉恨者。这其中显然包括了佐久间信盛这样的重臣,或许也包括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侧近众。信长拥有规模非常大的侧近众,不可能全部处好关系的。
各方面的矛盾集合在一起,就在淡路国的问题上爆发了。
五六万石的领地,算不上多丰腴,但地理位置却是十分重要的,卡在濑户内海,是海运的枢纽点。既然打下来这个岛,自然要派人管理,就算不找个守护出来,也至少要弄个守护代先凑合。这个人事权理论归属幕府,实际却要看织田信长的脸色。
淡路守护以前属于细川家的一个分支,现在这个分支已经绝嗣了。安宅信康本来拥有足够的出身条件去做守护代,但他在倒戈中的表现太差,只叫得动三分之一的淡路豪族,能力无法让人信服。
按照织田的意思,毫无疑问,是要派一个精明强干织田家臣去驻守的,顺便也算是给平手的新与力。而义昭却也派人传出风声,要找一个家门高贵的幕臣去接任。
于是分歧就这么产生了。
事实上,平手汎秀在和泉国的一番经营成果,再加上征讨三好家的战绩,已经在濑户内海附近建立了相当强的威望。毕竟土地是他亲自带兵一拳一脚打下来的,将来无论谁来当守护或者是守护代,都必须仰仗汎秀的声势才站得住脚。
但就算是个虚名,两位大人物也是要争一番的。
信长一反常态,没有钦定淡路国的代官人选,反而放手让平手汎秀去向幕府推荐。这就等于汎秀要求表明与织田家毫无分歧的态度。
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实用主义考虑,让汎秀自己推荐,就免得今后和泉与淡路的代官产生龃龉,干扰战局。
义昭却也趁此机会,派了平手汎秀的老朋友,幕府政所执事伊势贞兴登场,摆出一副弱势的样子,企图走感情路线。
当然人家也不完全只会感情路线,说的话也是道理十足的:“倘若织田家有哪位武士确实战功显赫,授予国代也是无妨。但若并无功臣,钦点恐遭人非议。”
最终堂堂智将平手汎秀也想不出办法,只能使出拖字诀来。
但拖也不可能长久拖下去啊,淡路守将不定,后续的封赏都无法详细安排,家臣们肯定是等不及的。
再说,整天不干正事在城里喝酒,连老婆都看不下去了
阿犬听完了详细的描述之后,神色凄然,眼眶含泪,低声怯怯问到:“夫君大人,您是在织田和足利之间犹豫不决吗?”
这个话可是很严重的。毕竟她作为织田家的女儿,嫁过来就是为了保证平手汎秀的忠诚。阿犬始终是个柔弱温顺的小妇人,面对异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场似乎就要哭出来。
“倘若织田和足利终究有一战,我不论是出于理智还是感情,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织田这边。”平手汎秀字正腔圆地表明了态度,接着才解释道,“我所担心的是,现在并没有到可以丢开幕府的时间,如果贸然与之交恶,恐怕会有隐患在。”
“是这样啊请恕妾身多心了。”阿犬立即擦干了泪水,显出一副笑颜。汎秀只要一开口,不管说的是什么,她就百分之百的相信,百分之百的支持。这是她作为武家之妻,帮助丈夫的方式。
汎秀皱着眉头,沉默地点点头。
话说出来以后,心里舒服了一些,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怎么样才能提出一个令织田和足利都满意的淡路守护,抑或是守护代的人选呢?
过了一会儿,阿犬又壮着胆子说道:“请恕妾身无知,若是为此烦恼的话,您不如干脆自荐为淡路守护如何呢?”
“自荐?”平手汎秀哑然失笑,“不可不可,我已经身居和泉代官了。如果骤然占有了两国的名分,未免太过惹眼。”
“但是,您可以先辞去和泉守护代一职呀?”阿犬眨着眼睛建议道。
这话让汎秀眼前一亮。
“确实啊,还可以这么操作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您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阿犬微笑着,温顺地被汎秀揽入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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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以退为进()
对战国时期的扶桑人民来说,武家控制实权,朝廷掌握名分,这好像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看得懂古书的人就知道,这种政治格局,其实只有不到四百年的历史。
第一个以武士身份夺取天下的人,是平家的平清盛。他在仁安二年(1167年)出任了正一位太政大臣,然后让自己的家人垄断了朝堂上大部分的高阶官位,并且占据了列国过半的国司(即xx守)之职。这便是所谓的“平氏政权”。
平氏创下基业的过程,与皇室、朝廷的内部变乱是分不开的。平清盛与后白河法皇可以说是连襟的关系,这层裙带联系是他出现在历史舞台的重要助力。
然而,在共同打败了源氏,取得了大权之后,平清盛与后白河法皇渐渐产生隔阂,由盟友变成了敌人。
当时平氏拥有一望无际的土地和数以十万计算的军队,而皇族看上去几乎是没有任何领土和士兵的。所以平清盛公然展示了敌意,废黜了天皇,扶植了自己的外孙——年仅两岁的皇太子继位。
但是这个举动却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导火索,引燃了扶桑全国各地此起彼伏的叛乱,源赖朝、源义经、木曾义仲等小辈们连续不断崭露头角,公家、寺社、国人也都纷纷站出来作出响应,平氏很快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短短几年内就落得烟消云散,身死族灭。
以上过程,被写入了著名文学作品平家物语当中,是扶桑群众耳熟能详的事情。
古今相鉴,此事对于织田和足利间的关系,岂不是很有参考价值吗?
封建时代下的君主权力是松散和不稳定的,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认同感”的基础之上,而认同感这个东西又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所以一旦遭遇军事的失败,或者是名份上的打击,就会形成雪球效应。
首先是声威出现下跌,家臣内部也产生疑虑,然后原本潜逃的旧敌,以及有利益冲突的势力,便趁机活跃起来。(三好、六角、北畠、朝仓、浅井)
如果不能对冒出头的敌对方施展及时的打击,就更会让人觉得外强中干,继而中立者开始改变立场,趁乱取利。(本愿寺、长岛、比叡山、畿内国人豪族)
紧接着归顺不久的外围成员也会逐渐消极应战,或者干脆倒戈,叛离的趋势一旦形成规模只会越演越烈。(松永久秀、游佐信教、荒木村重等阴谋家)
最终就要考验己方的核心团队,能不能扛得住这些压力,把滚雪球的方向扭转过来。
在没有穿越者存在的历史中,织田家的核心力量十分顽强,经受住了考验。所以在同足利义昭分道扬镳之后,依然成功地摆平了历次“包围圈”。
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却也是很惊人的。光织田家的一门众就有阵亡了一打,森可成、坂井政尚、塙直政等等已经不用身先士卒的领兵大将也在恶战中殒命。
身为一个在权力场中搏杀的人,当然不应该惧怕死亡,也不应逃避任何有必要为之的冒险。但如果本身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却因为判断失误而人为添加了风险,那也是不明智的。
原本历史上,织田信长、丰臣秀吉都是太急于求成,取天下的节奏过于操切,方才遇到了一大堆隐患甚至明患。反例则是德川家康,他在关原合战取胜之后就已经占据了很有利的位置,但仍然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才最终解决掉丰臣家。
故而现在平手汎秀认为,应该想办法让织田信长行事风格缓和一些,避免与足利义昭产生过大的矛盾。
但是,明着劝肯定不行,这都不用想。
信长这家伙,有个缺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是同时也有个优点,见了棺材就一定掉泪。
在局势未乱,风平浪静的时候,这位殿下很容易过于乐观,错估形势。但一旦事情发展不顺,他就能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总结经验教训,而不会为了无聊的颜面问题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至少现在不会。
也就是说,用上一点点小手段,还是有希望能说服他的
受到阿犬所言“辞去和泉守护代”的启发,平手汎秀思考了一条“以退为进”的策略。
第二天一大早,汎秀便以结束休假的姿态,回到了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