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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阿犬所言“辞去和泉守护代”的启发,平手汎秀思考了一条“以退为进”的策略。
第二天一大早,汎秀便以结束休假的姿态,回到了评定间里,撰写了一封书信,称“因战事频发,又得朝廷任命为‘中务少丞’,公务繁忙,无暇兼任幕府的‘和泉守护代’一职,故请辞。”
这话人人都能看出来,是百分之一百的托词。但怎么也算是一个借口,而且表达了“朝廷官位胜过幕府职役”的意思,对织田家的情况来说,属于某种程度的“政治正确”了。
况且,当年足利义昭指定平手汎秀来担任和泉守护代,本来就有离间的用意,没按什么好心。只不过这个手段十分高明,信长出于各方面考虑,对此非但无法阻止,反而要吩咐汎秀毫不做作地接下任命。
如今平手汎秀主动辞掉这个职役,还隐约提出搬去淡路国,岂不等于是向织田家表达忠心吗?
理论上讲,信长应该高兴才对。把建设好的土地让出来,自己跑到前线去经营,这是多么无私奉献的精神啊!以后和泉守护代这个角色就不应该存在,或者至少要划分成南、北、中等几个部分,每部分一名代官,免得有尾大不掉之嫌。
不过,多想几遍,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潜在问题的。平手汎秀在和泉的经营是极为成功的,既平定了领内,发展了经济,又丝毫没有向信长直辖地的界町伸手。如果换了个人来管理,情况还能保持这么好吗?
毕竟现在还不是真的太平盛世,弄个庸人上去,万一毁掉了如今这幅大好局面怎么办呢?调遣能人过来,又担心与“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发生冲突。
比起信长这“痛苦的烦恼”,足利义昭可就失望得多了。
倘若平手汎秀当真是个为了忠义可以将一国守护代职役弃如敝屣的人,那先前的一系列拉拢离间手段,岂不是全白费了?
幸好汎秀还在给幕府的信里补充了另一段话,建议足利义昭用“重臣评议”的方式来决定和泉守护代的接替人选方案。这又像是表达了一定的善意。
所谓的“重臣评议”,当然不是指幕府那些华而不实的名门重臣,而是指的畿内各地那些说得上话的半独立势力们。这些人表面上也是幕府的臣子,虽然并不怎么服从命令。
同时平手汎秀还附带了“实名举荐,不记名投票”这样一个新潮的思路。
这个提议,让足利义昭产生了一点兴趣。
义昭现在的处境,是虽然掌握着大义名分,但摄于织田家的武力威胁,不敢明着违抗,只能不断搞些小动作。但如果能召集畿内“群雄”,得出一个“合议”,岂不是就足以对抗织田氏了吗?
淡路毕竟只是个穷苦的小岛,那里的代官其实没甚好好争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但富饶的和泉可不一样,畿内的国人豪族们,一定会很关心这个位子究竟坐得是谁。
尤其是在织田信长明确地索要界町一地为上洛报酬之后,如果还能选出一个跟织田家不对付的人来当守护或者是守护代,不就等于公然扫落织田的威名吗?而且还可以推到大众舆论上去,可不是幕府一意钦定的!
当然,所有写给幕府的信件,全都会被明智光秀监视,暗中报告给信长,平手汎秀也没想着要保密。
足利义昭回复了一封十分热情的回信,问候了健康,批准了请辞并表示了遗憾,表示一定会试试“重臣评议”的方法。
织田信长也同时来了书信,却是质问这么做的意图。
平手汎秀对此回答是四个字:“引蛇出洞。”
他的意思是说,近畿局势复杂,织田家的潜在敌人实在太多了,若不对此有充分的认识和准备,决不可贸然做什么草率决定。
信长接到回答,不由得连骂了几句“胆小如鼠”,但他却也没再出手干扰,反而通过明智光秀,向幕府暗示:“若是近畿群雄评议推举出的人选,织田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毕竟是智将平手汎秀的判断,信长有点将信将疑。他也想通过这个事情的结果看看,究竟众人对织田家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如果不幸被汎秀言中,近畿当真有许多对织田家怀有敌意的人,那织田家的政策自然要发生相应的改变。在这一点上,他比冤杀田丰的袁本初是要强不少的。
倘若汎秀估计错了,当然也免不了一番责骂。不过考虑到他事出公心,也不会过多惩戒了。
不知不觉中,连信长自己也没有察觉,他潜意识就接受了这么一个观点:“平手汎秀即使是对待足利家过于绥靖,那也是因为心忧大局,绝非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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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人心向背()
平手汎秀主动辞去和泉守护代一职的事情,本来是不打算公之于众的,但随着事态发展,消息还是慢慢传了出去。
这个人事变动引起了轩然大波。
明明是打了胜仗同时也加官进爵了,但却反而被迫辞去职役(外人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自愿辞去的),这算是什么事情呢?
中下层的武士们凭借浅薄的经验和一点想象力,得出了一个看上去很靠谱的结论:那就是,平手监物——不,现在应该称作是平手中务丞大人,这位殿下虽然取得了军事胜利,但却也同时被人嫉恨上了,因此卷入织田与足利的复杂关系当中,于是得了个虚位,却被剥夺了要职。
他之前为什么连续十几天称病闭门不出,就是因为受到了各方面强大的压迫呀!
这个逻辑听起来有理有据,让人不由得就信服。
许多受过恩惠,或者有利益关系的人,都对新任中务少丞平手汎秀的遭遇感到同情。
不得不说,他们的猜测还是有一丝接近真相之处的。
正是因为平手汎秀在四国的攻略进行得很顺利,才更加得到足利义昭的青眼,拉拢的程度也加深了。故而汎秀一句话,义昭就同意了给出“土佐守护”的名号作为收服长宗我部元亲的交易手段,还让汎秀担任传递任命书与礼仪用具的使者,等于给了他收买人心和增加威望的机会。
当时汎秀本人身在四国,也察觉到了不妥,但他认为信长的判断能力是值得相信的,不会为此动摇,再加之军务繁忙,也就没太过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返程之后,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信长的判断力没有出差错,并未对平手汎秀的忠诚产生什么怀疑;但信长的激进程度却太过惊人了,总是直截了当地不顾足利义昭的面子。
塙直政、明智光秀等人在信长的授意之下,行事非常粗暴莽撞,已经极大地伤害了织田与幕府之间的“珍贵友谊”。信长本人也是肆无忌惮,做了不少让“公方大人”敢怒不敢言的事情。以前平手汎秀离得远,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但现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不能再这么简单的糊弄过去。
但是,劝阻和调和,对于信长这种人来说是无用的。只有拿出事实来才可以打动他。
所以平手汎秀干脆来了一招以退为进,辞去和泉守护代之职。如此,一方面是让织田信长好好看看,畿内势力的真实立场;另一方面则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
前者才是主要目的,但后者也是不可或缺的。
有时候汎秀会觉得,也许是取下和泉,振兴商业,管束国人和寺社这整个过程显得很轻松,让某些人(比如信长)误以为这个事情很简单,换了谁都能顺利做下去!
请辞之后数日,第一个目的还没影子,但第二个目的已经开始见到成效了。
和泉国内各界,包括商屋、寺社、国人众,全部都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络途径,表达了希望现任守护代留下的态度。
其中最积极的毫无疑问是商家。
平手汎秀创下“印字签花税”的制度,已经深入了人心,甚至传递到了周边地区。花百分之二的银钱,便能让大名出来为商业合同背书,并且在奉行所内留存备份,这让商人们心里的安全感提升了很多档次。
但就这么个简单的制度,也不是所有大名都能办得好的。和泉周边,模仿平手征收这项税额的势力不少,其中大部分都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人大肆提高征收比例,让商家难以接受;有的签了花印了字事后不认账,甚至故意侵吞事主财产;有的设计的签花印字内容太过简单,轻易就被伪造总之种种短视和管理不善的行为,层出不穷。
毕竟这个时代啊,大部分武士对商业的理解还停留在“零和博弈”的层次,把生意人都视作待宰杀的肥羊。万一平手中务丞走了,换过来的人就是这类货色,该怎么办?
“竞拍会”就更别提了。岸和田城下町中的“五日会”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奢侈品交易地点。数百名画家、职人在那里讨生活,艺术气氛非常浓烈。界町、京都、石山的富豪们也隔三差五就去那旅行,买下艺术品来充实门面。
效仿这个活动的也不少,但至今只有和泉一国这里搞得特别成功,最受艺术创作者和购买者们的青睐。这个时候说要换守护代,不禁令人担忧。
其次寺社也对平手汎秀十分不舍。
扶桑的名刹大社,多半都是有“不输不入”特权的,独立性很高。但近年来,大方向已经变了,绝大多数的大名都采取了各种手段来控制寺社,剥夺特权,像平手汎秀这样不仅不下狠手,还主动组织寺社联合自治的领主,可谓是再无第二个了。
虽然少数明眼人能看出,这个“寺社联合自治”,并没有当真给僧人神官们带来什么直接利益。尤其是平手汎秀的好友虎哉宗乙进来之后。但大部分宗教人士没有那么聪明,被这个“自治”名分所蛊惑的始终是主流。大众总是宁愿在窝头和咸菜中“自由选择”,也不愿被命令着“必须吃完这碗红烧肉”的,特别是在扶桑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