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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堂堂福德寺住持了净禅师,掌权二十年来,烧过的村子不过三五个,杀过的刁民不过百八十,开光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才十来个。这个作风在同等阶级里面差不多是行为模范了,再怎么吹毛求疵,顶多也就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的级别。平手汎秀倘若要严惩寺社,除了上述那些苦主之外,其余人恐怕都要联合起来反对的。上百家寺社一齐煽动百姓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索性换了个思路,不像以前在织田家那样,逐一逐一的削弱和瓦解,而是把所有寺社视作一个整体。弄出“寺社自治”来,相当于是在和泉国单独划出四万石土地来,只要整体不越界,里面打成什么烂摊子就不管了。
也就是说,平手汎秀严禁大寺大社向外面伸手,但寺社内部的火并,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跟20世纪某些国家对待“有活力社会组织”的办法是差不多的。
了净老禅师和田代大宫司等人,当然都自以为听懂了这些弦外之意。起初他们还试探一番,小打小闹,然后平手汎秀果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后来以“福德寺”和“大鸟神社”为首的大寺大社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以各种手段向周边的小寺小社出手,从一开始找理由吞并地盘,策反僧兵神兵,到后来干脆是武力强逼对方交出财权,成为附庸。
手段是越来越烈,到后面沾上的血也越来越多了。但只要械斗局限在寺社范围内,不波及旁人,纵使一次死上一二百人,平手汎秀也视若不见。
至于以前说好的团结一致共抗守护代,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所以这段时间,了净老禅师和田代大宫司都过得相当滋润,权势和地盘不断增大,以前藏匿的隐田和私铸的武器也借着“自治组织”的名头洗白了。
当然也收获了不少积怨,但那些并不足挂齿。
那些二三十人的小寺小社,以前给你面子,是因为要精诚团结,对抗大名的集权化进度,现在守护代平手中务大人态度如此友好,自然就没这个必要了。
平手汎秀站在岸边,看着鱼儿都进了网,还在考虑收网的姿势呢,孰料又碰到幕府和织田的矛盾激化,于是正好用了个连环计,既可以从义昭和信长的争端里抽身,又能更好地完成对寺社的整顿工作。
事情也没产生什么超出预计的变化。幕府派去的新代官,在发现和泉宗教势力内部的血雨腥风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对所谓“智将平手中务”的水平也产生极大怀疑,立即就彰显存在感,严厉叫停这种不法行为。
当然不只是寺社,在国人群体中推行的“兵役免除税”也收到了一定冲击,不过影响力相对较小些。
乃至于“印花税”的政策,虽然被认为是良政而保留,但实施情况也打了很多折扣——这是因为新代官手上缺乏奉行人才所致。
颇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平手汎秀勉强是答应了要出面做些事,但也没说具体做什么,便遣人送来客们去客房休息了。
虎哉宗乙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行之前他突然正色开口说:“想必这两人在您心目中已经罪该万死,但我劝您留下他们的性命。对我和对您都会很有用。”
闻言平手汎秀面上丝毫没显得为难,颔首答道:“这次你这和尚却算错了,岂止留下性命,只要不出意外,我就会让他们继续担任‘寺社自治’的领头人。当然实际的运行情况需要有所更改。”
虎哉宗乙这才展颜舒了口气,道了声“多谢”。但旋即又露出苦笑来,轻叹说:“贫僧刚刚认识平手中务殿的时候,您的眼里恐怕是容不下这样的沙子。”
平手汎秀哑然失笑,片刻后又整肃敛容,沉声回应:“若是那时候的虎哉宗乙,也不会出言为这样的人求情。”
第五十五章 顺势收网(上)()
第五十六章 顺势收网(下)()
第五十七章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上)()
年近而立的“平手中务少丞”大人,目前已经有了二子一女,尤其是正室嫡出的长子言千代丸,仅有八岁却初具风仪,又是织田信长的外甥,故而深受各方面的认可。庶子夜叉丸尚未开蒙,不过身体是十分健朗的,殊无早夭之相。这对武家门第来说,就相当于是有了主力还保留着替补队员,当然能算得上后继有人了。
这种情况下,有两位地位不高的侧室害喜,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庆祝的事情。没有打算邀请同僚大宴宾客,家臣们也用不着聚起来,顶多就是开会的时候顺道恭贺一句罢了。上级(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那里更是不值得有什么反应。
不过平手汎秀本人表现得还是挺高兴的。原本就算不上勤政的,如今更是摆出全然不务正业的态势出来,每日只花一两个时辰出席会议,批阅一下紧要公文,就闭门谢客,不再人前出没了。
日常庶务早已按照家臣的司职分派出去,河田长亲、岩成友通居中协调,传递指令,总揽全局,一个宿将一个新人,正好代表各方利益;本多正信负责文书起草,沼田佑光负责对外交际;伊奈忠次经过锻炼已经独当一面,带队担负检地、农桑、水利的工作;浅野长吉继续留守和泉,维持“竞拍会”的正常进行;服部春安辖下的“警视厅”亦足以正常完成治安和侦缉的业务;至于对外和对内的两套情况机构(中村一氏,石川五右卫门,服部秀安),自是不间断运转。
凡此种种,大多都在奉行的手中运作良好,平手汎秀垂拱而已。唯有当前最受重视的商业事务,是由本人亲自过问的。这件事情上,投入的人力有玉越三十郎、春田屋秀一(即拉斐尔)两个商人,加上堀尾吉晴、木下秀长、小西行长等新晋的“近习众”,其中并没有一个足够做“班长”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平手汎秀的意志可以充分贯彻下去,只是难免要花些心思了。每天两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倒有一个半时辰耗费在这里。
以濑户内海为核心,平手家的网络开始缓慢而坚定的扩张。以典当、回收武具为主,同时也出售刀剑具足的“玉越屋”,以铁炮研发和销售为业的“春田屋”,大米和其他粮食业务的“三鹿屋”,于淡路、和泉、播磨、土佐、赞岐等地连续开设了十几家分店。
在这些平手家说得上话的地域,三间商屋都是“官商”的身份,能取得不受限制的专卖权,想要占领市场,赚些银钱,实在简单不过。但平手汎秀并未把盈利当作是首要目的,反倒弄出许多优惠方案,力图将“兵粮券”推广开来。为此不仅没什么收入,还把织田信长给的两万贯支援投进去了不少。以约四万石粮食作“准备金”,印刷制作了面值近十万石的票据,其中已进入市场流通的有五六万石。
同时这“兵粮券”的摊子也铺得越来越开了。这种信誉良好,兑现及时的代币得到了广泛的青睐。只有一石、十石、百石三种面值的大额通货显然不适合平民百姓日常使用,但对于大型商户和上级武士而言,却比难以衡量实际价值的金银要好用很多。平手汎秀又准许以此券来承担赋税,更是给领内的商屋吃了定心丸。
如此一来,发行数月之后,竟然是十石和百石面值的“兵粮券”更受欢迎,一石面值反倒不怎么通行。对此平手汎秀倒也乐见其成,这种情况固然会影响流通性,导致流通不畅,但也大大减弱了管理的难度。
票券的印刷和防伪,参考了北宋和意大利的技术,颇费了一番功夫,目前与膛线技术一样,属于“春田屋”的商业机密,一时半会其实并不担心模仿的问题,但平手汎秀一心防微杜渐,对此十分敏感,宁可步子迈小一些。
远在美浓的信长对此也十分热心。“信用货币”这个概念,他老人家倒是很容易就理解了,甚至还更进一步,想弄出个结合票据、纸币、贵金属、铜钱为一体的全新金融体系,把近畿及美浓、尾张全部包含进去。这个事情一时半会显然也是办不成的,平手汎秀只老老实实地当好“试验品”即可,后续的事情,自然有村井贞胜去头疼。
总而言之,平手家上下诸般政务,井井有条,文官和书佐们各司其职,案牍劳形,有不少人积累功绩,脱颖而出。沼田佑光、浅野长吉、伊奈忠次都受到了嘉奖。另有平手家远亲野口经世,云游僧人中条常安、河内豪族末子安井成定、尾张足轻长坂兼信等人得到青眼,被陆续提拔为知行百石的奉行人。
不过另一部分希望在战场上有所表现的家臣们,就难免闲极无聊,生出些许怨言出来。
平手汎秀在元龟元年(1568年)晚春时出兵四国,激战数月,取得了赞岐三郡,入秋后得胜凯旋。接着直到次年开春,大半年都偃旗息鼓,没有再兴兵戈的意思。
四下潜在的敌人虽然还有不少,但眼看最冒头的三好家都被收拾了一番,还有谁会不开眼来触霉头呢?平手汎秀既然没有主动出去打人,更加不会有人上门讨打。
这对休养生息,发展内政是很有好处的,但对武将们就不是好消息了。
此时代的文武体系本无明显分界,中高级的武士大都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甚少有严格意义上的文官和武将可言,就算村井贞胜也练了一手弓术,到了必要时刻亦可毫不含糊地张弓搭箭。但在基层里,还是免不得有不少缺乏文化知识,乃至大字不识的武夫,所以就完全没法从事政务工作,只能一门心思靠刀兵博前程。这种人在平手军中的组头(指挥10人),队头(指挥3个组30人)序列里面很常见,能升迁到番头(指挥3个队约100人)的也有两三个。
一旦长期不开战,无望建功立业的军人们就会不满,这种情绪又进一步通过拜乡家嘉、加藤教明等备大将(指挥300…400人)隐晦地传递到平手汎秀耳边。
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