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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田佑光也想说点什么,只是一时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发言,于是憋屈地继续收拾棋盘。勾心斗角的事情,确实非他所长。
又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岩成友通开口了:“鄙人虽然不甚了解这位佐久间大人的行事习惯,但料想起来,他作为一个缺乏人脉根基的局外人,若是想要插手和泉之事,唯有‘正兵讨伐’这一个途径而已。倘若佐久间大人真的如殿下您所预料的那样果决的话,恐怕已经派了精兵,轻装悄然在途中了。”
沼田佑光闻言下意识反驳到:“然而幕府的政所执事伊势贞兴大人已经亲自赴往,展开调停了,佐久间有何出兵的理由呢?”
岩成友通嘴角一撇,仿佛有些瞧不起对方的智力,但还是声调不变地解释说:“伊势阵型前往和泉调停,一色藤长却去近江寻求佐久间的协助,可见两人政见有别。现在只需要偷袭过去,将寺社众的军队杀散,而后再声称伊势贞兴只是来故意示弱麻痹敌人,事情的解释权便归于一色藤长与佐久间信盛之手。”
话音落地,未及沼田佑光反应过来,本多正信又道:“倘若伊势贞兴大人不幸阵亡于乱军之中了,那一色藤长大概就更高兴了。佐久间军队一旦进入和泉,本家恐怕就再难插手进去了。何况……织田大殿未尝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甚至一色藤长勾连佐久间信盛之事,本就是织田大殿所指点,也未可知。”
听着这骇人的大胆猜测,平手汎秀面色丝毫不变,仿佛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问道:“尔等有何良策?”
本多正信犹豫了一会儿没立即答上,旁边河田长亲立即开口:“鄙人以为可以设立缓急二策。缓策是坐视佐久间进入和泉,静待他出错引起各方愤怒;急策则是抢在佐久间之前,以拥护幕府之名进军和泉,讨伐不法寺社。”
河田长亲这番话,显示他对于诡计的厌恶,所谓“缓急两策”都是希望用阳谋来解决问题。
本多正信脸上立即有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但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岩成友通做出不通人情世故的姿态,径直反驳道:“河田大人所言恐怕不妥,缓策未免太缓,急策未免太急。”
此话一出,河田长亲再怎么沉稳也不免脸上挂不住,眼中带上恼意。而岩成友通依然是保持莽撞的人设,只当做没看见。
本多正信这才又出来开口说:“出兵讨伐乃是正道,但却会失去人心。不过推己及人的话,佐久间大人本来就在和泉毫无根基,现在又这么径直率兵杀过来,他真的能在和泉站稳脚跟吗?”
岩成友通粗着嗓子回应道:“我看佐久间此人并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他并不能实际控制和泉,此番前来,恐怕有一大半原因,是要给平手家找些麻烦罢了。”
一直处于挂机状态的沼田佑光仿佛是突然醒过来一样,福至心灵地插了一句:“倘若说佐久间大人热衷于给平手家找麻烦……那么织田家之内,难道就没有希望给佐久间大人找麻烦的人了吗?”
话音落地,平手汎秀突然支起身子,眼前一亮。
第六十五章 乐极生悲的伊势贞兴()
“就算我等是出于无奈才起兵自卫,但终究与幕府产生对抗,实在惭愧不已,万死不足谢罪,其中原委,只能拜托伊势殿您在公方大人面前分说了。”
“大师不必如此。鄙人身为足利家谱代家臣,又忝列为幕府的政所执事,这正是分内之事。四海之内一切的冲突喧哗,我们都会调查清楚再下结论,绝不至于只看表面情况就加以裁断的。”
“伊势殿,真不愧是通情达理的仁者啊!说起来,如果只是我一人惠誉安危的话,就算一死,也不敢与征夷大将军的家臣刀兵相见的。只是饭尾和御木那两位逼迫太甚,事关鄙社数百年清誉,乃至和泉一国十万百姓的信仰,实在是不得已啊……”
“嗯嗯,大宫司所言甚是。以前平手中务大人担任和泉代官的时候,诸位都是忠心耿耿,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违犯之事。现在一换了代官,就生出变动,这责任到底再睡,明眼人都知道嘛。”
“多谢您能体谅!日后和泉这块地盘,有您和平手大人看着,想必众人都能安居乐业,一起报效公方大人的信任,再不会产生这种令人遗憾的事情了吧!”
“哈哈,这个是靠大家一起努力的嘛,也不是我和平手两个人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嘛……”
“来来,请让我帮你斟满酒,再敬您一杯。”
“哎呀,太客气了,来来来……”
……
伊势贞兴端坐在主位之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心情好到了极点。
明明昨天还是敌方,明明是别人家的军营,但偏偏就在办酒宴。而且作为外人的伊势贞兴,还被众人邀请到了主位上面落座,成为筵席的唯一焦点。
单刀赴会,孤身劝降,这个感觉还真不错啊。
身旁是福德寺的了净禅师与大鸟神社的田代大宫司,也就是和泉神佛界的两位头面人物。以他们为首,一大堆起兵反抗幕府的寺社众,还有隐藏在背后支持他们的国人众和商人,现在却都卑躬屈膝地簇拥在伊势贞兴身旁。
这一次毛遂自荐,跑过来解决问题,取得了明显的收获。
以前和泉各界人士,敌视幕府派过去的两个代官,怀念平手汎秀的领导。
而现在,则变成了“有您和平手大人看着,想必众人都能安居乐业”,说明这次顺利解决和泉事件,取得了极高的个人声誉,埋下了充分的人脉。
和泉人打仗不行,但普遍富裕而且舍得花钱,所以这份人脉,是值得**思好好经营的。
当然,如此轻易地就与“反贼”达成和睦,肯定是会让幕府所剩无几的威望进一步受损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嘛,长远来看,堂堂政所执事伊势贞兴,需要加强个人实力,日后才能摆脱政敌的掣肘,更好地为幕府服务。所以这个行为,绝不是损公济私。
至于日后他的个人实力培养起来之后,还会不会继续效忠足利家,这个问题嘛……
和泉的寺社众们,也对此很满意。
毕竟穷山恶水才出“刁民”呢,沿海发达地区的有产阶级们,是很会享受生活,很爱惜生命的。了净禅师和田代大宫司,并不像乡下同行们那样好勇斗狠。这两人放贷收租,给佃户家的小媳妇大闺女开光是把好手,但真上了大战场,能吓尿裤子。
刀子只要不割到身上,他们绝不会跟正规军对阵。就算割到身上,只要力度轻些,频率缓些,也宁愿破财免灾。
无奈幕府派出来的愣头青代官实在太过分了,居然一下子要没收那么多产业。
寺社们多年累积的财物,全都是通过放贷、吃绝户、收保护费,还有信徒们“被自愿”捐献等等合法渠道获得的,居然被诬为非法所得,这怎么能忍受呢?
左右总是要破财的,索性不顾肉疼,请了佣兵来对抗幕府。
杂贺的佣兵贵是贵,但一分钱一分货呀!何况这笔钱所有寺社是要分摊的,到时候从中还可以再做文章。
另外平手汎秀派人暗地里送过来的一笔慰问金,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呢。
否则还真难满足杂贺佣兵的胃口。
……
从纪伊来的土桥守重,默默地在角度大口喝酒,对伊势贞兴等人的表演不屑一顾。
在杂贺众的心里,真正的汉子就该战场上见分晓,这种政治场合既不懂也不屑于懂。
不过场面话多少还是要说说的,收钱办事嘛,佣兵就得有职业素养,没必要给雇主拆台。至于钱从哪来,敌人是谁,那都不重要。
伊势贞兴倒也眼尖,瞧见角落里有一位纪伊的大人物,主动走上前打招呼到:“这位想必就是天下闻名的豪杰,土桥若太夫了?”
“正是鄙人。”土桥守重躬身回应道:“姑且还算个豪杰,说不上天下闻名,见到您堂堂幕府政所执事,真是有幸。”
土桥守重尽量装出懂礼节的样子,还模仿了京都腔调说话,不过配上他的衣饰和容貌,怎么着都是一股沐猴而冠的气场。了净禅师、田代大宫司等人心下纷纷觉得嫌弃。
唯有伊势贞兴表现得十分亲切,再上前半步,用欣赏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对方魁梧的身段,感慨道:“许多乡野村夫都知道杂贺的铃木氏,但鄙人十分清楚,铃木氏只是人多势众而已,论及武勇,他们可及不上阁下的土桥家。”
伊势贞兴这番话明显是为了恭维。杂贺党里铃木和土桥两家的名声是相差无几的,铃木家行事更圆滑外围党羽更多,土桥家风格更强硬只收铁杆小弟,两边的战斗力很难区分上下。
本来是套近乎的话,孰料土桥守重听了“铃木氏”三个字,便脸色一变,嘴角泛起冷笑,讥讽道:“比不了他们铃木家,去年做了平手中务那一单子生意,吃得脑满肠肥,现在恐怕瞧不上我们土桥了。”
这话一出,让人完全没法接。
当时平手汎秀进攻四国,花四千六百贯雇佣三千杂合众,其中大部分来自铃木党,但土桥党也出了一些人力。后来平手汎秀对这笔生意挺满意,于是凑整给了五千贯,相当于是赏赐了四百贯的小费。依土桥党的想法,小费也应该按人头均分,但当时话事人铃木重秀觉得铃木党伤亡更多,贡献更大,只象征性分出少许,基本等于独吞四百贯。
一山不容二虎,铃木和土桥本来矛盾不少,这么一来更是差点反目成仇了。后来和泉寺社众过来求助,铃木重秀手里宽裕,便不愿插手这种跟幕府扯上关系的麻烦事。而土桥守重偏偏要跟他作对,带了土桥党的军队,接受了雇佣。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伊势贞兴哪里拎得清?他只能呵呵一笑,强行转移话题,心里则暗骂不已。
“话说,今天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