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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的安宅信康事先得了指示,对于介入此事十分积极,甫一见面,刚打完招呼,便立即出言安慰道:“笑岩殿别来无恙!平手刑部大人慈悲为怀,即便是奉御令讨伐逆臣,也不会株连过度。只要三好家与罪魁祸首划清界限,定会得到一些宽免的。”
三好康长连忙顺着杆子就向上爬,面露恳切哀凄之色,伏拜曰:“真是感激不尽!那老朽就代替阿波守(三好长治)多谢大恩……”
平手汎秀眼睁睁见着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连连叩首,只低头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收敛,笑而不语,未置可否。
这时在场的另一人突然起身发声了:
“且慢!”
出言者是纪伊国众汤川直春,比起安宅信康他对自己戏份的认识更加深刻得多,恰到好处地站出来,满脸怒发冲冠,意欲择人而噬的表情,对着三好康长叱骂道:“昔年拥立‘伪公方’足利义荣,实乃罪在不赦,死未足惜。两年前平手刑部大人饶恕尔等,已经是法外容情,谁料你们竟然仍不悔改,视誓书如无物,悍然攻伐织田管领所任命的守将!这等忤逆之事,难道全打算推到筱原长房身上吗?”
一番激烈的言辞,令三好康长有点意料不及,顿时老脸有些发白。
不过静下心定睛一看,就知道原委了。
这个汤川直春,出身于纪伊国人众中的显赫大姓,从祖辈开始,跟三好家是打了二十多年仗的老冤家了,彼此倒也在数次战后议和的情境下打过照面,不是陌生人了。
人家的老爹都死在于三好家手里,摆出不共戴天的态度也很正常。
然则,陪客的人选,终究还是平手刑部大人一手指定的啊。
左边是过继出去的亲族一门,血脉相连;右边是厮杀多年的宿敌仇雠,水火不容。
平手刑部大人,特意选了这两人,其“软硬兼施”的用意,是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里,三好康长心下大定,知道自己一定能完成这次外交人物,不由微笑了一下,神态越发谦卑谄媚,恨不得彻底将脸埋进地底下,恭恭敬敬地开口说:“汤川殿的指责,老夫无言以对,亦无颜做出什么推托责任的举动。一切只待平手刑部裁断,无论结果如何,三好家上下皆不敢有任何怨言。”
“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敢有怨言”其实是很没诚意的话,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他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表个示弱认罪的态度而已。
这个态度并不是全然作伪的。
三好长逸与筱原长房一者性急,一者稍缓,但此二人对于重振三好家这个目标是很一致的,所以就算有很大的分歧,也总有一定合作互信的基础。这是因为他们都见证了三好长庆的辉煌,无法承受由巅峰急剧跌落的心理落差。
当今继承了家业的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却与之截然不同,他们长大成人明白事理的时候,家族已经陷入内纷当中,早不复昔日荣光了!在两个小辈看来,偏安一隅,老老实实守住四国的家业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三好康长这个人,喜好禅宗文化,像茶人多过武士,心性比较圆润淡然,对兴亡起伏时势变迁的接受能力很强。
至于阿波、赞岐的国人众们,就不用说了。少数有野心有能力的多半都提拔到近畿去了,剩下的人其实没有从以前的霸业中得到太多好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怀念。
于是乎,在筱原长房及其亲信被拘禁,被边缘化之后,三好家的上上下下都失去与平手汎秀作战的斗志了。
不就是要我们服从幕府将军吗?只是个名义而已,也不会少了一根毛。
割去少量土地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把清剿筱原一党的收益让出来嘛。
畿内第一智将带着一万八千人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了,后面还有个不要命的长宗我部元亲,犯不着拼命啊。
都说了“只诛首恶”,我主动把首恶给交出来了,没道理继续打仗了吧?
平手刑部此人素来是说话算数,有头有脸的人,这一点有口皆碑。
三好康长正是了解到民心所向,所以才十分坦然地出来担任这个看似任务艰巨的外交使者职责。
“请不必如此多礼。”酝酿了好一会儿之后,平手汎秀才淡淡地道了一句开场白,而后又慢条斯理说到:“其实我对聚光院(三好长庆)昔年的作为是颇为仰慕的,也希望这个苗字可以延续下去,然而——”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意思已经明显,就不用再说。
三好康长作为一个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的长者,面对安宅信康和汤川直春都很淡定从容,应对自如,但平手汎秀一开口他就聚精会神,专注聆听,生怕漏了一字。
这句“然而——”一出来,便立即接上了话:
“老夫明白!明白!”三好康长佯作出急切不已的姿态,“我等一定会以令平手刑部大人满意的方式来请罪!首先,罪魁祸首的筱原长房以及其长子长重,业已羁押在胜瑞城,其余家眷妻小也都派人看管起来,随时可以一并交给您来处置;原来属于筱原氏的上樱城,老夫认为无论转封给谁都不合适,最好是请平手家代为管理;淡路一国由您领有再合适不过,我们不会有任何怨言;西赞岐四郡乃非法篡取,理应由您来转交给幕府治理;土佐长宗我部氏已经获得守护职役,安艺氏便是乱贼,我等不会再与之有何牵连……”
这六十多岁的老年武士,不仅身子骨保持得很好,脑子也毫无退化迹象,一口气将众多议和条件逐一讲了出来。
不过,尽管说了半天,仔细看看,却没什么太多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交出了筱原长房及其家人,再把筱原家的领地顺便打包送了出去而已,其他的那些,诸如放弃西赞岐、淡路的宣称权,拒绝复制安艺国虎之类的,都是虚头巴脑,不见真章。
谈判嘛,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三好康长早已做好了被平手汎秀痛骂一顿的心理准备。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被痛骂也无所谓。
何况,被畿内第一智将痛骂也不失为一份尊荣,一般人还享受不到呢!
从另一方面想,能够交出筱原长房及上樱城,就已经算是有一定诚意了,毕竟处于弱势也不敢太托大。
没想到的是,平手汎秀听了,不仅不怒,反而颔首微笑,做出满意的神情,说到:“看来三好家确实是有悔过之心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请笑岩殿帮忙……”
听说只有一件事要追加的,三好康长立即毫不犹豫地应允到:“平手刑部但有所命,我等定然坚决遵循!”
当然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万一这最后的追加条件特别难以接受呢?
“嗯……”平手汎秀捋须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到:“前几天在今切川,我看到筱原长房私藏了不少铁炮,其中或许有一些是‘春田屋’失窃的产品,希望能送一百支样品过来,让我派人加以比对辨认……”
濑户内海地区贸易发达,土制铁炮价格较低,一般不超过二十贯,即使精品也就是三四十贯的档次,一百支就是三四千贯,能用这笔钱买个平安还是很值的,更何况那都是筱原长房攒的私房钱,慷他人之慨毫不心痛。
“老夫回去就让人收缴,给您送一百五十支过来!”三好康长很轻松就答应了,还主动给了个买二送一的优惠政策。
“如此甚好。”平手汎秀点了点头,“您可以回去对阿波守(三好长治)禀报,只要刚才所说诸事皆尽兑现,以前的旧过便不再计较。”
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与其说是软硬兼施,倒不如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三好康长连忙喜出望外地拜倒称是。
安宅信康见状发自内心地高兴。
汤川直春则是表达出适当程度的愤怒出来。
第六十四章 但求一死()
元龟三年(1570年)的八月中旬,西国岛上东边连续下了几场大暴雨,天气忽然就急转变凉,瞬间让人有了几分秋高气爽的感受。
在此同时,吉野川的水位也不免连连上涨,威胁到乡野各处的河堤。偏偏战事未消,武士老爷一心只盯着前线的情况,无暇顾及政务,小民们除了求神拜佛,祈祷家乡的土地不要遭灾之外,毫无办法。
不过这一切,都跟已被拘禁的人没什么干系了。
经过了最初两天的愤恨、不甘与绝望之后,筱原长房渐渐接受现实,放弃挣扎,在天气转凉的好时节睡了几个安稳觉。
这是好些年没有过的难得体验了。
诗人只道是春眠不觉晓,其实初秋也很容易犯困的。
丝竹乱耳,案牍劳形的事情都远去了,只剩下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需要为任何人承担责任,闲极无聊静极思动了,便在小院落里随意走走,看看风景,听听雨声,捡几片叶子拿捏赏玩,不亦乐乎?
毕竟是年老体衰的人了,如此往复数日,渐渐意志减退,精神恍惚,昔日诸般种种,回忆起来似乎都已成南柯一梦,过往云烟……
直到一个老熟人来拜访,才让人不得不从梦中醒过来。
“是主税吗?”斜倚着柱子发呆的筱原长房下意识叫出岩成友通的官途名,接着立即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改口讥讽道:“应该说是平手家的岩成大人了,如今另觅高枝,不知是否有了更显赫的名号?还请不吝告知!”
瞬息之内,看破红尘的假象消失了,面前依然是那个刚直独断,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老年武士,阿波三好的笔头家老,忠奸难分的争议人物。
面对这个羞辱性的冒犯,岩成友通毫无恼怒之意,只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全然未放在心上,径直说起正事:“既然鄙人出现了此处,那么现在的局势,右京殿(筱原长房官途名)理所当然应该想象得到,也就不多解释了。”
“……”沉默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