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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保底手段。
才发行了两年左右,要说本地的商人们能仿制得天衣无缝令人看不出来,还真是难以置信。
负责印刷发行事务的,是侧室合子的表格玉越三十郎。此人年轻时锐意进取,依靠提前获知织田家情报的优势,很是赚了一些金银,但如今年近不惑却逐渐保守胆怯起来,正适合主管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工作。
厂房设在和泉、河内、纪伊交界处,一个荒无人烟的三不管地带,匠人分成七种岗位协同作业,每人只负责一个流程,相互不得随意交谈,衣食住行都是封闭式,进出要经过仔细审核,分属不同指挥序列的五队足轻和四组忍者轮班值守明暗互相监督。真正掌握核心的技术的老师傅领着高薪住在岸和田城,看管就更严密了。
思来想去,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不应该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大量假币才是。
倘若是内部被渗透而产生的问题,那只能说明这个渗透程度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比起假币带来的金融冲击,这一点更让平手汎秀担心。
十一月初二凌晨,从京郊妙心寺出发,跨过十四里半(约57公里)道路,傍晚就赶回了和泉。
骑着高大坐骑的平手汎秀都颇觉得疲惫,三百亲卫众里面只有一半有乘用马,另外一半可就累得够呛了。
早得了回报说,和泉留守役浅野长吉已经来到界町,与信长所任命的町奉行木下秀吉,会合众笔头今井宗久一道等候着。
平手汎秀直接亮出身份,骑在马上进了奉行所。
那三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站在院落里。
之前已经料想过种种场景,却没想到,甫一见面,浅野长吉便满脸悔恨双目通红地跪倒在地上,呜咽痛声道:“主公!我们上当了!”
平手汎秀一愣,会错了意:“已经找到伪钞流通的原因了吗?哪里上当了?是印刷技术被人窃取,还是相关人员被收买?”
“……都没有……”浅野长吉恨恨地猛烈摇头,“我的意思是——这整件事情都是个骗局,所谓伪钞横行的事情,压根就是假的!”
这是怎么个意思?
平手汎秀愕然不解。
旁边今井宗久的脸色,比浅野长吉好得有限,见状苦笑了一声,上前道:“平手刑部,鄙人来给您演示吧……您看,我左手这个,是‘玉越屋’所印出来如假包换的真兵粮券,面值一百石。右手拿的一张,就是这几天在界町吵得很火热的所谓伪造兵粮券……”
一边说着,今井宗久一边掏出了两张尺寸一致,外观类似的票券。
平手汎秀顺过去定睛一看——
顿时明白“上当”的意思了。
这个假币,实在也太假了,只要不是眼瞎根本不可能混淆。
真“兵粮券”,图案繁复但线条分明,着色均匀光泽明亮,微雕章的字样用放大镜看是清晰可见的。而面前的假卷,花纹细节一团模糊,色彩暗淡涂抹不均,微雕处更是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是几行汉字。
若说是小面额使用时,可能还会马虎大意。但每张价值一百石,收钱的人怎么可能不仔细对比一番?
如此说来,这种低劣假币根本不能成气候,那浅野长吉书信里说“形貌极似,以假乱真”是怎么回事呢?
平手汎秀突然意识到,往日一贯话多爱表现的木下秀吉,今天是静静地蹲坐在地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场。
今井宗久接着上前解释道:“我们都是被人引导着才相信真的有假币横行……这个先不说了,总之木下大人前天下午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到可疑地点清查,连查了一天一夜,并未找到暗中发放假币的罪犯——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反而是查到了许多令人惊讶和恐惧的东西。”
第七十五章 伪钞风波(中)()
原来,木下秀吉担心此事会扰乱界町的贸易秩序,进一步弱化自己的权威,故而态度比较强硬,希望以此来加强存在感,顺便可以施恩于商人。
加之浅野长吉急匆匆从岸和田城赶过来,捐了一千贯的“劳军”资金,同时又以平手家的名义施加政治压力,要求早日破案。
奉行所辖下有锐士三百,尽皆披甲佩刀,三分之二装备了铁炮,另有文吏五十,杂役二百,当即全部动员起来,气势汹汹地查封了几处被认为有嫌疑的铺面和民房。
木下秀吉在任三年,勤勤恳恳,对界町的情况是很熟悉的,哪些商屋是清白生意,哪些涉了灰色,哪些半黑不白,哪些基本纯黑了——心里都是有数,所以此次行动的目标十分明确,对准了平素就治行不检的町民。
可是,并没有找出想象中的那个“伪钞分发中枢”,或许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存在。
反倒是从纸堆中翻到一些其余的罪证。
而且所涉及的案子还相当不小。
一家叫做“大木屋”的商号,被搜出一个秘密的记事本,上面记载了与三好长逸、筱原长房等人的私下来往。
证物现在还放在奉行所里,今井宗久拿出来让平手泛秀看了看。
其中有几条记录是——
“正月初九,收到胭脂屋代荒木家预付铁炮款项,铜钱二百贯。”
“二月初二,南蛮船到岸,货品入库,支付尾款三百六十贯。”
“二月十三,荒木家有马殿验证货物无误。”
“二月十六,收到荒木家有马殿货款,金三十五两,银四百两,折五百四十贯。”
“二月二十四,向善住坊交付南蛮精制铁炮十支,计千三百贯。余五百六十贯未付。”
“三月初七,收到胭脂屋代荒木家支付兵粮券七百石,商议折五百二十贯,尚余四十贯。”
虽然没有写上全称,但几个人名都是令人不得不关注的!
荒木村重最初是池田家臣,曾经勾结三好长逸临阵倒戈,最后又通过黑田官兵卫的中介投靠浅井,这一系列行为的疑点实在是不少。
至于“善住坊”看起来似乎是个僧侣修士的常用称谓,然而放在这里,却只能联想起刺杀信长的头号嫌疑人杉谷善住坊。
既然出现了这个人名,那对于织田家来说,就是比伪钞事件更值得关注的大案了。
可是——
牵涉其间的“胭脂屋”,令木下秀吉感到十分为难。
在三好统治时期,界町最大的三家豪商,是“天王寺屋”的津田宗及,“能登屋”的池永平久,“胭脂屋”的红屋宗阳。
也正是“会合众三十六人”里面的三个巨擘。
今井宗久、千宗易等人,向信长示好,于织田治下得到迅猛发展的机会,然而短期内还不能与三大前辈相提并论。
池永平久去年为佐久间信荣所“误杀”,引起了渲染大波。
信长让家中排名前五的佐久间信盛隐居禁足,革去一切职务,算是给了个交待,才让商人们勉强安下心来。
今天这事公布出去的话,胭脂屋的红屋宗阳固然是吃枣药丸了,但织田家会遭受到多大的反抗呢?
至于木下秀吉这个奉行是呆不住了。
浅野长吉是这么说的:“木下大人只透了一点要追查下去的意思,会合众便团结在津田宗及的周围,提交了联名信函作为交涉!他们要求把此事压制下去,否则就要采取抗议行动了!”
商人的反应显然在意料当中。
三好家执掌霸权十几年,始终以礼相待,织田家连续两年对巨头动手,反差可谓强烈。人人自危,同仇敌忾的情绪激荡之下,可不管你有没有正当理由,是不是偶然事故。
倘若霸权还在,自然可以凭借胭脂屋与三好余孽勾搭的事情作为口实,以武力迫使会合众们屈服。
可偏偏现在是霸权摇摇欲坠。
织田信忠如果真的采取强硬措施,足利义昭和浅井长政都要笑不动了。
说到这里今井宗久脸上很尴尬。他固然最早站队支持信长,这几年同秀吉关系密切,毕竟仍是商人的一员,不可能否认会合众的联合决定,否则即等于是“自绝于人民”。
浅野长吉本来与整件事关系不大的,但他一来觉得受到蒙蔽利用是有负重托,二来对织田家有着较高的认同感,当下面容颇为凄烈。
此事如若严加处理,会激发剧烈反抗,引发严重后果。与商人妥协的话,又不免受到轻视,授人以柄。其实不论如何,木下秀吉的奉行位子,都是坐不稳了。
先不管他究竟如何选择。
平手泛秀忽然想到一件旁事——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假钞”这个事情一直存在,但黑市流传的全都是低劣不堪的货色,不难分辨真伪,所以受骗的人并不多,也就没有引起重视。
那么说的话,这一次的大风波又是如何起的呢?
为什么会以为假钞“形貌极似,以假乱真”,从而惊慌失措,被人利用了呢?
“最先是‘盐屋’报告了此事,有天王寺屋的津田老板为他作证,不得不谨慎视之。”浅野长吉又是愤恨又是羞愧,情绪极其低落,“他们送过来的票券,的确是与真兵粮券九成九的类似,我花了半个时辰才看出几处微小的差别,所以才会以为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造假者出现了也许那几个样品本来就是真的,只是在细节上刀削笔抹修改了几处,故意以真为假!属下已经请玉越屋的匠师按照这个思路去辨认了,估计一两天之内就会有结论”
“唉!只怪我等缺乏经验,也都上当了!”今井宗久长叹了一声,“回想起来,真相确实很有可能如浅野殿所言。那个秘密的记事本,也可能是有意引导我们找到的。至于天王寺屋的津田宗及大老板,到底是参与了阴谋过程,还是与我们一样被欺骗了,这一点可真难说。”
原话是“可真难说”。但他的神情显然已经认定了津田宗及就是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