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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野宗能的话就比较能够入耳,看上去是老成又中立的态度。
不过……
“大泽殿、久野殿所言,未免太过丧气。”小笠原信兴佯装生气,斥责了同伴一句,然后拍着胸脯,大义凛然,主动请缨道:“虽然现在咱们家里的人口、粮草、银钱、武具都很缺乏,出兵路线也很遥远,但如果主公有所需要,我就算一个兵也招不出来,只剩自己,一人一骑,一枪一剑,也会毫不犹豫地担当进军京都的先锋!”
他这番以进为退的话术水平,就比大泽基胤高了许多,同时表达了“能力有限”和“坚决听命”的意思,空口白话听得人也舒服。但相比起久野宗能,就略嫌用力过度,有点浮夸,过犹不及。
“说得好,说得好啊!”大久保忠世也激动地表示赞成,表情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知是真赞成,还是故意打趣讥讽,拍掌大笑着应和到:“小笠原殿请放心,再怎么着,绝不会让您一人一骑一枪一剑就上路的,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绝对跟着一起上,起码有两人两骑,两枪两剑才是!”
“嗯嗯,好好……”德川家康微微一笑,敷衍了两句,作势双手下压,阻止了家臣之间毫无半点意义的对话,总结道:“各位的斗志我感受到了,鄙人深觉荣幸。不过,远江国内的情况也确实比较困难,兵力勉强挤得出,钱粮实在难以支应,这一点不能无视。另外通行权也是个问题,所以我们必须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听了这话,众家臣一齐皱眉,作思索状,一时却没人能想出所谓“两全其美”的办法。
少顷沉默,忽然下首靠近门边,一个年岁较轻的武士朗声道:“主公,现在远江受损严重,又面临骏河的压力,十分困难,但三河的情况多少好一些。另外,平手刑部不是与一向宗结为姻亲的么?既然我们决定要协助平手氏,那或许可以通过他们,委托长岛的一向宗僧人提供船只和补给,让我家的三河部队借道前往和泉,表明尊崇公方大人的态度。”
话音落地,众人愣了一愣,纷纷叫好。
循着人声看过去,原来是家中第一勇将本多忠胜。
“好主意,好主意!”
“没想到,本多殿不光武艺绝伦,智谋亦是过人。”
“真文武双全,智勇兼备。”
“妙计,妙计。”
……
作为国人众代表的大泽基胤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被旁边的久野宗能提示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夸赞道:“这个计划确实不错!如果长岛拒绝的话,那么我们态度已经立了出去,对天下人也有个交代,不算违背义理。抑或是前线出了什么不愉快的意外,则可以推说那是三河部队独走,主公留在远江并不知情,于是还留有回旋余力。甚至还能不着痕迹的削弱三河的独立性……呜……呜……你干嘛呢……”
“你瞎说啥呢……”
大泽基胤的话没说完,就被久野宗能捂住嘴巴按在地上。
然后久野宗能为化解尴尬只好笑了笑——虽然这其实更加尴尬了——接着无奈地解释到:“大泽殿,啊,他这个人……啊……呵呵……哈哈……”
大泽基胤又茫然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吓得脸色煞白,一身冷汗,伏跪在地不敢说话了。
久野宗能则是手扶着额头,羞于见人,恨不得找个洞跳下去,嘴里念念叨叨着:“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表弟……要不是看在死去姑姑的份上早掐死你十八回了……”
……
“总之大家都赞成这个计划。那就先如此试一试吧。”德川家康云淡风气,从容淡定地做了决断,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尴尬场面。然后朝着本多忠胜微笑点头:“平八郎,你的计划很好!那么与长岛的交涉,就拜托了!让大家看看,你可不是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武夫啊!”
“多谢主公信任!在下必不辱命!”
年轻的本多忠胜慨然出列,半跪于地,意气风发,出言铿锵。
说完了这事,评定结束,众人散会。
家臣们纷纷鱼贯而出。
唯有沉默了好半天的酒井忠次故意留在最后,等到没有闲杂人物,才偷偷折返,悄悄对德川家康耳语:“主公,关于三河出兵一事,恐怕有些变数……”
“变数?”德川家康皱眉不解,“此事虽然是今天公布,但事先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冈崎城那里,也早就打了招呼,吩咐妥当。难道是长岛一向宗有什么问题?”
“呃……其实是冈崎城内部的问题,但是在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酒井忠次犹豫了一会儿,从袖中拿出一张满是折痕皱巴巴的小纸片,缓缓递了过去。
德川家康疑惑地接过纸片,扫了两眼,顿时神色大变,问到:“哪来的消息?什么时候收到的?还有别人知道吗?”
“除了在下之外,还有高木、内藤两位见证。”酒井忠次决定以相反的顺序来回答这三个问题:“今天一早收到了平岩殿寄回来的书信,里面正文只是普通的问候但夹层里藏着您手上的纸片,这正是多年前商议好在关键时刻使用的联络办法。消息应该有很高的可信度,是来自冈崎城内的侍女与行僧传回的暗线。”
“侍女与行僧……”德川家康思索了一会儿,犹然抱着侥幸心摇头道:“这么说来,也没有实证,未必就一定是真相……”
“然而……”酒井忠次大胆地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莫非不记得了,以前鄙人曾说过的那个谣言,既然夫人她做出那种事……那么少主也完全可能……”
“住口!那是没有根据的谣言,不要无中生有,推波助澜!”话虽如此,德川家康涨得通红的脸上,显示出痛苦与愤怒夹杂的神情。
“是,是!属下失言,死罪,死罪!”酒井忠次仓皇下拜,连连致歉。
但他深深埋下的脸上,神情十分从容。
显然刚才并非一时失言,而是故意激怒。
毫无疑问,酒井忠次就是想要引导德川家康打击“冈崎派”的。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出自私利,他是真心觉得冈崎派乃是不得不除的毒瘤。
至于个人地位在此过程中是否会受到影响,酒井忠次倒没放在心上。他乐观地认为,从骏河人质阶段开始的友情能够抵消一切冒犯。
第二十章 东军西军()
织田信长率领着旧部亲信们暂时掌控了京都,但足利义昭逃到了平手汎秀的和泉,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这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谓的“元龟之变”。
在当时看来,倘若平手汎秀第一时间调集精锐部队,抢在远近群雄之前速攻京都的话,仅有一堆乌合之众作为手下的织田信长大概是难以抵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知名智将的平手刑部并没有抓住良机出兵,而是派遣了多名使者意图从中协调,反复尝试未果之后,方才开始整军备战。
前后浪费了大半个月时间。
这就给了敌人呼朋引伴,争取支援的绝佳机会。
以京都朝廷为大旗,幕府管领的名义,加上织田信长的往日威望,拉拢那些顾念旧情的老朋友,以及有心浑水摸鱼的野心家,或者单纯是看不惯足利义昭与平手汎秀的人——第三种因素很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理所当然,站在对立面的势力,就会团结在和泉,拥护幕府,支援平手,防止织田再度掌握中枢权力。
征夷大将军这块牌子的说服力从某些层面甚至更胜过朝廷,平手汎秀的人脉比之织田信长固然不如却也足相匹敌,不至于令对方专美。
京都与岸和田城为两大据点,近畿之人开始划分阵营,相互集结起来。
对付这种事情,畿内的众人早已熟能生巧,有了一套惠而不费的办法。
比如丹波的波多野氏,在第一时间就响应了足利义昭的号称,派了一个亲族一门众,带领六名武士,四十名足轻组成的“大军”,火速赶赴和泉,进献了黄金五两的“巨资”(购买力约合二十贯),表示坚决支持将军大人,与乱党划清界限。
紧接着是丹波的赤井,丹后的一色,大和与纪伊深山老林的堀内、宇陀,乃至伊贺、甲贺的忍者们……
这其中有的人是安安稳稳的当着土皇帝,派个人到中枢来刷一下存在感;有的名义上属于幕府或者平手家的管辖,实则独立性极高,象征性表达表达忠心;有的是身份比较模糊尴尬但又囊中羞涩,希望花点小钱就能洗白。
不过,足利义昭几个月前曾派出一些亲信家臣镇抚各个混乱地带,试图扩大直属领地,多少起到一定作用,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拥戴将军大人的势力存在。
若狭守护(当然是镇不住场子没有实权的那种守护)武田元明在一色藤长的劝说下,亲自来到和泉,为将军大人效力。
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的重要家臣们,粟屋、逸见、熊谷等人,反而都选择带兵向京都汇合,支持织田信长。
结果是平手汎秀这一边,只从若狭获得了一千两百人,对面反倒获得了三千人。
越前的朝仓景健则是听了真木岛昭光的建议,宣布响应将军大人的号召,但另一个“余孽”朝仓景镜的态度正好截然相反,两个家伙就地开始火并,没有一兵一卒能到南边来。
南畿地区有蜷川亲长在活动。他说服了盘踞甲贺的六角余党头目山崎片家的战力到和泉入伙,但紧接着到河内行动时不慎涉入当地人的冲突,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倒给了一次难得机会,由平手汎秀任命的半国代官岩成友通立即获得了趁机占据了河内全境的口实。
寺社方面,一向宗当然是倾向于显如上人的亲家,但对于是否直接出兵则未能达成一致。天台宗、日莲宗各自动员了少量僧兵并提供钱粮来支持信长。临济宗、真言宗保持了一贯不掺合武装斗争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