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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四条隆继大概听明白了,摇摇头:“但从面相上看,应该不是我们家族的人才对。”
“可是从年龄上……”细川藤孝劝诱道:“从年龄上,跟您家的遭遇,是非常合得上的呀!不如说,只有您家是最合得上的。”
“但相貌确实不同啊。”四条隆继皱了皱眉:“仅仅从年龄讲,说不通吧。”
细川藤孝唉声轻叹了一下,拿起卷轴,郑重地树了起来,肃然道:“请不要被表面上的容貌所迷惑,最要紧的,其实是内在的气质啊!”
“从一幅画就看出内在气质实在有点……”四条隆继“强人所难”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眼睛一亮。
原来细川藤孝袖口中漏出好几张造型独特,印刷质量上乘的小纸片。
如果没看错的话,上面好像是由平手家背书,玉越屋、天王寺屋等商家联合发行的兵粮卷,都是一百石的面值,可以换取等量的大米,或者相同价值的其他货物。
直接转让的话,在黑市差不多是七八十贯一张。
细川藤孝的袖口,刷刷刷漏了五六张出来,而且好像还不是全部。
四条隆继顿时神色大变。
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想用钱来收买我吗?
这简直是侮辱啊!
我们堂堂四条家,乃是藤原北家鱼名流的嫡脉,已经传承了五百年,出过十几个三位以上的公卿,祖辈最高担任过从一位内大臣,如此显赫而又悠久的门第,岂能是区区铜臭可以打动的?
——四条隆继本来想这么说。
但钱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最终神情痛苦地接过细川藤孝手里的卷轴,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遍,万分笃定地点了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论断:“确实如您所言!这位农家女……不对,这位夫人,虽然相貌与鄙人不太类同,但气质却与家慈如出一辙啊!必然是二十年前失散的胞妹无疑了!”
“太好了!”细川藤孝十分罕见地激动到拍了大腿:“如此一来,幕府的后继问题,就没有争议了。今天打扰了右中将大人,这十张兵粮券聊作补偿。”
“真是太客气了!”四条隆继怀着沉痛和悲伤的心情,紧紧接过攥在手里。
……
同一时间,类似的剧情也在其他一些地方,不断上演着。
细川藤孝十分肉疼地花了价值七八百贯的证券,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他并不准备找人报销这钱(厚着脸皮说一声是肯定是报销掉的),因为政治利益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而平手汎秀要做的事更大一点,谈话的目标也更难打动一点,花费还要多很多。
为了充分发挥出贵金属打动人心的价值,直接用了一两为一枚的金叶子。
装在小布袋子里,往桌上一放,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是最高明的琴师歌者也演绎不出的仙乐,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上万贯银钱砸出去,终于让公卿百官们当中的大部分同意,将“从四位上,左近卫少将,刑部大辅平手汎秀”改成“正四位上,左近卫中将,参议平手汎秀”,是对国家和黎民都十分有利的事情。
当然,这也跟将军大人浑浑噩噩,丧失神智的模样脱不了干系。
许多太政官们,是亲眼见了足利义昭的情况,才下定决心,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下赐给一介尾张武人的。
至于兰奢侍之事,则仍是五五之数。
讨论了好几天,才让山科言经硬着头皮回复说:“您如果坚持的话,随时可以进入东大寺正仓院,不会有人敢于阻拦。但难免有些不识时务的人说闲话。如果可以再次击败上杉、武田一次的话,相信就没人置喙了。”
说白了,还是怕承担责任,万一天变被秋后算账。
平手汎秀表示可以接受,但想要知道,究竟是那些高官,还在说闲话。
山科言经吓傻了,呆了半天说不出话。
平手汎秀微微一笑,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效仿木曾义仲的。
山科言经犹豫半点,一咬牙,恨恨道:“您要不再多给五千贯,我保证兰奢侍这事,绝无问题。”
话说得这么粗陋直白,一点没有那种圆润自如的感觉,怪不得都讲他做公卿的本事远不及其父呢。
但某种程度,却也更好打交道了。
平手汎秀当即拍案做了决定。
接下来都是水到渠成了。
公布了足利义昭“重病无法理事”的消息,同时告诉大家,有个原以为是农家女,实际是四条家嫡女的夫人,已经诞下了征夷大将军的合法继承人,大家不必慌张。
在此动荡之际,为了避免主少国疑,宵小之辈生出不应有的野心,国之栋梁平手汎秀得到了进一步任命,以“正四位上,左近卫中将,参议”的身份,成为太政官的一员,暂时作为武家的领袖来维护天下治安。
第七十四章 上杉谦信的骄傲()
名分、物质的保障,以及内部思想统一都打理妥当之后,已经到了年末,开春后与上杉一战的准备工作都接近尾声,看起来只待最终对决了,将士们皆已摩拳擦掌,渴望建功立业的机会。
能与“越后之龙”掰掰腕子的机会,可不多见!
但就在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的时刻,传来令人惊讶万分的消息。
那就是,原本气势汹汹的上杉谦信,忽然一转态度,委托了使者前来,宣称要与平手汎秀议和,并承诺兵戈止于加贺一向宗的领地,绝不会进一步攻入越前。
蓄力良久的一拳还没打出去,对面先跑路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上杉谦信的理由是——
“我本是一心希望天下安定的人,只因担忧公方大人在御所之中的安危,考虑室町幕府的存续,才不得不挥师进兵,主持正义。如今在越后铁骑的逼迫下,平手刑部(其实他消息落后了,现在已经是左近卫中将兼参议,俗称“宰相中将”)不敢再有逆行,而是老实承认了足利家血脉的正常延续,那么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真的动用刀兵了。”
之后还特地强调说——
“平手不臣之意,路人皆知。然而天下自有法度不可乱,鄙人谦信乃是恪守义理之人。纵然已经明白对方的狼子野心,但在察有实据之前,依然要以礼相待,不可贸然刀兵相向。”
另外还兼带着表示——
“先前攻略越中、能登、加贺各地,非为开疆扩土,乃是出于平定一向乱党,恢复北陆秩序。我将助原本理应担任守护的畠山氏、富奸氏等御家再兴,不会有一寸土地归于私自索取。”
满是一副大义凛然,忍辱负重的样子。
听了这个消息,平手汎秀勃然大怒,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好个“越后之龙”,明明是眼看近畿联军势大,不敢进犯,却编出此类丧心病狂的原因来!
最可恨的是,听起来还不无道理。
实际上是认怂了,但这个姿态,倒显得是有意相让似的。
整个时机和语气,拿捏得十分巧妙,而且也非常符合上杉谦信以前的人设。
一下子就改变了主动权。
传出去,肯定会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真的以为是畏惧上杉,才放弃了害死足利义昭自立的想法。懂政治的人当然知道这是胡扯,但天下总是不懂装懂的高谈阔论之辈居多,肯定会对平手家的名声有些许影响。
而且这还没法辩解。
只会越辩越乱。
然后他承诺“绝不侵入越前”,就把整个北陆战事的性质和规模大大缩小了,由争夺天下霸权的斗争,变成了上杉家与本愿寺之间的地域冲突。
进一步,再说要把越中、能登、加贺各地归还给畠山氏、富奸氏,很明显只是要找相应的牌坊出来立个幌子。反正他上杉家集权程度很低,本来也做不到高效的直属统治,不如博个好名头。
如此一来,就真的只是攻打了北陆一向宗而已。
平手汎秀既然身为本愿寺的亲家,派不派兵支援,当然也是个人的自由,但是这就没理由去大肆动员畿内各势力一起出动了。强行驱使的话,会显得很难看,等于是额外消耗自己的政治威望。
这个东西,看上去是无穷无尽,似乎消耗一点也没什么。但若不加以注意和节制的话,往往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已经众叛亲离,声名狼藉了。
谁说上杉谦信只擅长打仗,不懂得歪门邪道的?这不是玩得很溜嘛!
想想也是,一个灵活运用“关东管领”名号,骗取关八州豪杰流血流汗,牵制后北条家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实诚?
大义名分,本来就只是他手里的一张牌而已。
……
面对上杉家的使者直江景纲,平手汎秀已经消除了怒意,恢复到正常的情绪之中。
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责怪一个传话人毫无意义。
况且,上杉谦信其实说“绝不让侵入越前”就已经是让步了,只不过让步的方式非常有个人特点,典型的输人不输阵,心服口不服。
有趣的是,相比其主君的傲慢姿态,直江景纲却是非常恭敬,礼仪备至,自称“越后田舍之辈,乞求平手宰相中将的谅解。”
看起来,对方是很有信心,觉得能达成一致的,并未意识到平手汎秀用兵的决心所在。
显然越后之龙的思路还停留在旧时代,以为别人同他一样,只想做个会盟诸侯,号令列国的霸主,而看不到现在已经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阶段。
由于室町幕府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全境,所以当前时代传统理解上的“天下人”,只是凸显其绝大的实力与地位,并不一定需要切实地将统治力散布到六十六国的每个角落。
另外大概跟越后的国情也有关系。
对这么一个落后于时代,又极要面子的人,平手汎秀觉得,与其跟上杉谦信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