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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沈晗甚至没办法坐着,只能躺在床上,不再如过往那样只站在那里也给人十足的冰冷压迫感。他现静躺在床上,却并不像垂死之人那样带着暮霭般的沉沉死气。
静寂夜里,顾迟再来到大祭司所在的宫室,里边除了躺卧在床榻上的沈晗,就只剩一个在顾守着的人。
走入之后,顾迟对守在床榻附近的年轻女子道:“换我来守,你去休息吧。”
年轻女子是华月,她在见到来人时就从石凳上站起,闻言微低下头低应了声‘是’。
床榻上的白袍祭司这时睁开了眼,灰黑色的眼眸难得带有疲倦。他不是不会疲累,只是在平常时期不能。
望着走近的青年,沈晗先静了会,然后目标直接地开口道:“我不在,你帮我照看下他们。”
“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或者你也可以当我是临终托孤。”说到最后四字时面不改色,到这种时候,向来以冷肃示人的白袍祭司却有兴致说出带点玩笑性质的话语。
顾迟听着那个词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才回道:“自己的小孩自己照顾,哪有你这样的……”
沈晗却点点头:“你答应了。”
“我大约是还能睁眼三天。”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持续衰竭,沈晗也就计算好了他所剩余的时间。等待死亡的感觉就像在等待夜晚到来,到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就在永夜中沉沉睡去,再不醒来。
接下来的三天也都是顾迟在守,静躺在床榻上的白袍祭司偶尔会睁眼望向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过来。
顾迟自然发现了床榻上人这稍微有些频繁的动作,不由得说:“需要我去……”
“不。”将青年的话语打断,沈晗再阖起眼,原本如冬泉沉冷的声音现因病症而微有些沙哑:“不用。”
房间里静了许久。
“恨我……这样最好。”
顾迟:“…………”
至最后一刻。
床榻上的白袍祭司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平静阖着双眼忍耐着痛苦,只有还稍起伏着的胸膛才说明着他还是个活人,但指不定在下一刻这低微的起伏也会停止。
最后一次睁眼,他仍是望向门口,但那里照旧空荡得什么人都没有。
顾迟默了会,站起身来走近至床榻边沿,低下头对对方说道:“在祭台上的明石镜里,我有看见……你我都不存在的未来,他们过得很好。”
“是吗。”
沈晗的眼神有些空茫,过度衰竭的身体难以维持上古秘术。但他接着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低声道:“那就好。”
说完他就像是极度疲倦地阖上双眼,自此以后这双眼睛就再没有睁开……
城主亡故,城主之位按照血脉世袭的传统由其女沧溟继任。但大祭司亡故,继任者则是从多个人选中经由试炼选出。
“连大祭司之试也敢缺席,你这是让我说你什么好……”顾迟对坐在轮椅上的人轻摇了摇头,半是无奈,半是了然。
无奈是,别的人就算不想坐上那个位子,也会去试炼中走个过场给其他人看。结果他眼前这人倒好,直接缺席……之后不知得被城主派系那边的人怎么议论,估计是少不了无礼、轻妄之类的说法。
了然是……他把眼前人从年少时期看大到现在,并不惊讶他会有此作为。
瞳的手指还碰触在一片花瓣上,闻言微抬起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眉目极为冷清,轮椅上面容苍白俊美的男子继续着淡淡说道“七杀祭司的位子就很好,大祭司……要处理的麻烦事太多,我不喜欢。”
有处理那些麻烦事的时间,他或许都能多研制出几种虫蛊了,不然,也能多进行几个实验。
顾迟稍撇过头去掩唇低咳了会,听见轮椅上人所说的话,倒反而是眉眼微弯下些许弧度。
“今天的试炼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吧……是沈夜?”瞳说这句话时,差不多已是用的肯定语气。人选之中,他就只对沈夜留有印象,原因是其他人都太弱了。
顾迟先微顿住动作,然后点了点头。
大祭司之试在前任大祭司亡故的第二天就会进行,没有多余感伤的时间,顾迟已经在准备着面对流月城即将发生的第一次动乱……就在几天后的继位大典上。
看见眼前青年忽然微蹙起眉,瞳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在青年表达疑问的目光中,他抬起手,微凉的指腹轻按在青年的眉间。
“为什么要皱眉。”虽然带有‘为什么’三字,但这清冷冷的声音却并不是在询问。苍白但修长好看的手指移动了下,是试图抚平眉宇的动作。
两人靠的颇近,瞳站起来的身高比当初高他一大截的青年还高出一点点。做这个动作时的面上神情也没什么变动,看起来很是平淡自然。
“你有不喜欢的人或事,如果你不想动手……”
停顿言语,瞳对视上青年的双眼,对之微微扬起嘴角,冰冷面容由此带上一丝浅淡笑意:“我可以帮你解决。”
如果是眼前人的事情,他就不会觉得麻烦,也愿意为之花费时间……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没有的事。”顾迟再摇了摇头,然后按下对方的肩,示意其坐下:“你不要久站,尤其近来天气不好……站久了会痛的。”
“哦。”瞳应了一声,倒是顺从地坐回到轮椅上。
在终究还是到来了的继位大典,现任城主沧溟于矩木中陷入沉睡无法主持,主持大典的人就变成了城主派系中的老一辈人物。
在终究还是到来了的继位大典,现任城主沧溟于矩木中陷入沉睡无法主持,主持大典的人就变成了城主派系中的老一辈人物。
顾迟看着当初连念咒诀时的姿势都和白袍祭司十分相似的人,现在穿上了截然不同的深墨色祭司袍,当初那柄小小的木法杖也大约被封存在了一个难以找到的地方,对方现在并不用法杖,而习惯用剑。
顾迟和其他高位祭司都站在台阶下方,他屏神留意着四周状况,目前……还什么事都没发生。
站在高台下方两侧的高位祭司现都微低着头,顾迟也不例外,然后看见目之所及的地方经过黑色的袍角,然后听见对方踏上台阶的脚步声。
发难会选在什么时候?
当然是目标最明显的时候。
顾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他听见那踏上台阶的脚步声时,他的注意力就全锁定在那个正步上高台的人身上。
而果不其然,在那墨色身影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站上高台之时……
阶下的数十人在这一时刻毫不犹豫地同时动手了。
沈夜:“…………”
这一瞬默然,不是因为这场突然而起的动乱,而是因为他现眼前所见到的,在第一时间就挡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62。想问()
这是一场具有相当规模的动乱,光是参与其中的高位祭司就接近半数,追究起来……都是可归属于城主派系一脉的人。其余相关人士就更不必说。
繁复的防御法阵由瞬闪抵达高台的青年右手在前撑起,是神农自上古时期就传予烈山部的舜华之胄术法。当然这个防御法阵的具体效果还是得看施术者本身,灵力稍弱之人对这种繁复的法阵根本连启用都做不到。
这个虚浮却有如坚盾般挡于两人身前的法阵,在抵挡下毫无间断的五个高级术法之后,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退开。”声音沉而冷,即使面对眼下明显不利的形势,沈夜面上神色也没有改动半分。
神情如同凝固一般的平静,极度内敛,当年偶尔还算情绪外露的小小少年,如今已是喜怒不形于色。
一个新的防御法阵在此话音刚落瞬间就已结成,重叠在青年即将破裂的法阵之上,继而面容冷硬然仍俊美异常的墨袍祭司微动了下右手,一把玄色古质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如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剑身并非是完整相连的整体,而是类似于链剑的结构,剑身被一道道的暗金色分成九节。挥动时,根据剑者运用力道的改变,剑身能可分开九段小节,当作剑鞭使用。
无有一丝犹豫,沈夜手中的剑已向发起动乱之人的方向挥去。身形未动,但前方出现八把光剑,剑尖移动一刻,这些光剑就全部如流光的箭矢,唰的一下都向所指方向疾射而去。
‘砰砰砰’的好几声,砸在对面准备硬扛下的法阵上,但到第三声之后就不是这个声音了……攻击只专注于一点上,对面防御法阵于是被轻易洞穿一道裂口,之后穿过裂口的光剑也就顺势洞穿了其后数人的身体。余波再砸落于地面,一时沙石飞扬。
在高台下方观望了以上全程的瞳仍是不为所动地静站于原地,苍白的面容只冷淡一片……
如果忽略他正细微动作着的手指,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能可操纵他人身体的线蛊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已然控制住数人,而这些人现正缓慢而不易被察觉地稍退往后方,随时可给予前方‘同伴’以致命一击。
瞳微抬起头,灰黑色幽静如井的双眸望着高台上正在施以辅助术法的青年,而在他把目光收回的一刻,一场同伙间自相残杀的戏剧也就开始了。
“你们竟然背……”发出斥责喝声之人是现任的天梁祭司,但他的话未能说完,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这是因为他身后又出现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熟悉的面孔,在他发声时用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作为操控者的瞳只表情平淡地站在不远处,和周围几个站定在原地没有动作的人一样,仿佛他也在作壁上观。
如只沈夜一人,他未必会有所动作。因为前者若败,只能说明对方能力不足……不足以对当前格局做出变革,那他的加入就没有意义。
但……
瞳微抬下眼皮再看了参与镇压这场动乱的青年一眼,而后目光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