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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乡卒历经了多代乡有秩,对官寺中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他听到了荀攸和荀贞的对话,恭谨地答道:“这官寺自前汉就有了,至今二百多年,中间经过了多次翻修。最近的一次是二十年前。当时,小人刚来当门卒。听老人们讲,这官寺外的墙垣、官寺内的屋舍多是后来推倒重建的,唯有此门,历代来都是只是修缮,不曾改造。这瓦当也许是从先汉传至今的。”
荀贞点了点头,打发他回去门外塾中。荀攸喟然叹息,说道:“想前秦之末、先汉之初,海内豪桀争并,陈、吴登高一呼,影从千万。项羽霸王之威,令诸侯匍匐跪行,而终天下归汉。武帝击匈奴,大将军七战七捷,冠军侯封狼居胥,威震大漠。一时人物,英雄如许”
听到荀攸评点前汉的英雄人物,文聘年少气盛,最好谈论这些内容,他接口说道:“较之高皇帝,光武皇帝亦不逊色,隗嚣所谓‘复反胜邪’?马伏波南定交趾,老当益壮;窦车骑北击匈奴,勒石燕然。以在下看来,本朝人物,丝毫不让前人啊。”
荀攸扭脸看了眼他,说道:“光武皇帝才明勇略,非人敌也,此殆天授。马援良臣择君,平定南蛮,也是人杰。窦宪身为外戚,不遵法令,胆大妄为,遣剑客於屯卫之中刺死都乡侯,罪当死,为赎死,自请击匈奴,侥幸成功,不知悔改,反更跋扈恣肆,最终竟欲欲谋反逆,虽有击匈奴之功,非为臣之道,哪里能与卫、霍相比?”
“窦宪所为固然大逆不道,非为人子,万死不赦,但是卫、霍以强汉之资,前后七征匈奴,长驱六击,大小数十上百战,国耗大半,中原为之一空,而不能获得全胜,窦宪却只以区区北军五校并及缘边十二郡骑士,驱使胡、羌之种出塞,只一战,便在稽落山大破匈奴,一举扫清朔庭,追击到比鞮海,饮马水畔,去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刻石勒功,单就战功而言,却是胜过卫、霍了。”
荀攸不以为然,说道:“窦宪出塞时,虽只带了北军五校、缘边十二郡骑士,但是助战的胡、羌,包括南匈奴在内,却有四万余骑。他勒石燕然的功劳,泰半都是靠这些胡人、羌人得来的。当年卫、霍出塞北击时,才距白登之围不远,匈奴势正强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文聘欲待反驳,又觉得荀攸言之有理,可到底年少,不甘服输,吭哧了好一会儿,脸都憋红了。荀贞笑道:“仲业,我族中后辈之中,若论对军事战阵之了解,无出公达之右者。你跟着我仲兄学经也有多时了,难道没有听仲兄说过么?还是快快认输的好”
荀攸早孤,多年来一直跟着他的叔叔荀衢住,尽管现在分家别居了,但还是常去荀衢家的。文聘从荀衢学经,经常能与他相见,只是两个人年龄相差好几岁,地位也有不同,没有正正经经地说过话,虽也曾有听过荀衢、荀贞对荀攸的称赞,不过对荀攸并不了解。这会儿听了荀贞的话,他纵使还有不服,也只能唯唯诺诺,不再言声了。
荀攸是单人独车。文聘和上次一样,带了三四个随从。他们这好几个人或轺车高冠,或骏马甲兵,荀贞又是一身官袍,站在官寺门口很显眼,引得来来往往的路人皆注目不已。荀贞不是个好声张的人,又担忧高素闻讯后,会再来找文聘的麻烦,便伸手一引,笑道:“公达、仲业,这瓦当也看过了,窦宪也议论过了,还站在门口作甚?请进寺中吧。”
他与荀攸同族,相识十余年,交情极好,熟不拘礼;又是文聘的“长辈”,既是“叔辈”,又是“师兄”,更不必拘礼,当下也不客气,当先引路,带着他们进入寺中。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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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得二荀举荐()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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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文聘诸人进入正院,见院中墙角种了一树寒梅,荀攸问道:“此梅便是文若送你的那一树么?”荀贞答道:“是的。”
荀攸走上前去,玩赏了片刻,嗅着清香,说道:“也难为你,又将它从繁阳亭移到这里。”
荀贞笑道:“我也是喜此梅傲雪凌寒,所以前几天特叫人将之繁阳亭移植了过来。”
荀攸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傲雪凌寒’。贞之,文若送你此梅,别有深意啊”
荀贞接口笑道:“当是望我不坠族风,只可惜我才学浅薄,也无甚德操,每观此梅时,常惭愧不已。”
荀攸哈哈一笑,说道:“你在我面前还谦虚什么?当年你我同在我从父门下学经,从父可是没称赞你,说你少年老成,叫我多学学你呢。出任亭长以来,又施恩部中,击贼邻境,如今县中,无论官吏士子,还是黔首小民,对你都是赞不绝口啊”
在荀氏的晚辈之中,荀贞的才智只是平常,中人之姿,但却因为是穿越来的,所以在“十来岁”时就显得心智成熟,像荀彧他们,因与他接触得少,所以不太清楚他的这个“有异常人之处”,而荀攸是与他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对此却是非常清楚,常常“异之”,很赞成荀衢对他“少年老成”的评价,认为他自小就沉静安然,豁达有度,行事有方,不似孩童,将来必能成大事。——在荀贞的眼中,荀攸早慧聪敏;在荀攸的眼中,荀贞却也非是常人。
荀贞口中惭愧“荀彧之望”,心里更惭愧“荀攸之赞”,自嘲地想道,“所谓‘名不副实’,说的应该就是我这样的人。”嘴角带笑,谦虚了两句,说道:“公达,你这是头次来我寺中,——仲业上次虽来过,但也没有怎么细看,来,我带你二人参观一下寺、舍。”领着他二人看过前边官寺,又去后边舍中。
在舍中院里,碰见了唐儿。她正蹲在井边,给荀贞洗衣,见荀贞领着荀攸、文聘几人来到,忙在蔽膝上擦了擦手,起来行礼。
文聘和她不熟悉,荀攸与她很熟悉,顿时笑了起来,调笑似的对荀贞说道:“贞之,我说怎么最近很少见你回高阳里了呢?原来是把你家的美婢接过来了好呀,你这前寺栽梅,后舍赏美,真是过的好日子,难怪流连忘返,不肯归家了。”他和荀贞自幼熟识,彼此不见外,说话肆无忌惮。文聘自觉这话不该他听,带着随从们挪步走到一边儿。
荀攸瞥了他一眼,说道:“文仲业年岁虽小,倒是老成,颇有你幼时之风啊,也无怪你才与他一见,就将之引荐到我从父门下。”问荀贞,“你何时将唐儿接来的?我怎不知?”
“便是前几日,给你送信的那天。”
“噢原来就是你给我写信,邀我来你乡中看看的那天啊。那天我刚去趟阳翟。”
“已听送信人给我回报了。正要问你,这大冷天的,不在家待着,去阳翟作甚?是去看望六姊么?”荀攸的亲姑姑,荀贞的族姊嫁给了阳翟辛氏。前些时候,荀贞在荀彧家曾见过辛氏族中的一个子弟,“玉郎”辛瑷。
“不是。”
“那是为何而去?”
“咱们郡中的太守换了人,你知道么?”
“有耳闻。”
“这次去阳翟,便是奉新任的郡守之召。不但我去了,文若昆仲、伯旗等人也去了,还有县里的刘家、长社钟家、许县陈家、定陵丁、杜、贾三家、阳城杜家、郏县姚、藏二家、颍阳王、祭二家、以及阳翟郭氏、辛氏诸家的一些子弟。”——伯旗即荀祈,荀衢之子。
颍川郡的大姓、名门很多,荀攸说的这几个都是其中的翘楚。
荀贞心道:“阴修接任何进,任职本郡,召见郡中著姓名家的俊彦子弟以和大族拉近关系、方便日后施政乃是情理之中,只是他才上任没几天怎么就开始召见了?这也召见得太着急了点,而且还差不多把郡中的名家都一打尽了,几无遗漏。”心中一动,又想道,“莫非真如那天给我报喜的那个小吏所猜,他这是想打算要大举任用郡中的这些后起之秀么?”
虽然他不在阴修的召见之列,不过他并没有不满、不乐,毕竟,比起荀彧兄弟、比起荀攸,他不管是家世,还是声名都差得远。
荀彧乃荀淑之孙,父辈八人号称“八龙”,其父荀绲任过济南相,两千石的高官,几个亲叔伯也或任过太守,或当过县令。荀攸的祖父荀昙是荀淑的兄子,曾任广陵太守,从祖父荀翌名列“八俊”,乃当时党人的领袖之一,也曾出任过沛国相、越帯兀⒉斡牍敝锘鹿僬庋拇笫隆H缃耱R踯魇显谑苛种兄阅苡匈即蟮拿蟛糠侄际且虼肆街Ф础6髡晁湟辔魇献迦耍皇歉鲋屑业某錾恚妗⒏附悦挥腥喂僦埃袼湓谙缰新杂斜∶舱娴闹皇恰氨 泵眩廊辉恫荒苡胨窍啾取
说起阴修之召,荀攸倒是想起一事,说道:“府君在私舍中召见了我们,并赐酒肉,在与文若昆仲和我说话的时候,曾问起咱们族中还有何俊秀。你猜我和文若怎么回答的?”
荀攸问这话时,脸上带笑,一双眼里净是笑意,荀贞略微猜出了几分,问道:“怎么答的?”
“我与文若异口同声。文若说的是:‘我有族兄荀贞之,十年不鸣,一鸣惊人’。我说的是:‘在下族父荀贞之,少年沉敏,我所不及’。”
荀贞尽管猜出了几分,但此时听荀攸说出后,还是忍不住“砰砰”心跳,他虽志不在出仕,但如果能得到阴修的赏识,对他聚众保命的大计却也会很有帮助。好在他城府深沉,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笑道:“文若有王佐才,公达十三岁即能识人之奸。我学无所成,人无所长,怎当得起你二人的赞许?”
荀攸问过荀贞“猜他和文若怎么回答的”后,眼睛连眨都不眨的,一直都在盯着荀贞的表情,见他毫无变化,不觉失笑,说道:“贞之,别的倒也罢了,但就你这沉静晏然的态度,好像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会惊奇,就算泰山崩了都不会变一下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