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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用刑逼客,使诬其主,此大罪也。若被人知,轻则去职,重则伏法。常人纵有此意,恐怕也会隐之不及,唯恐人知,而你却从容策马,坦然直言,如等闲小事耳。不知是该说你有虎胆,还是该说你是奸雄?在这方面,我不如君。”
“奸雄?”
荀贞惊笑,说道:“曹孟德年二十举孝廉,除洛阳北部尉,造五色棒,不避豪强,棒杀小黄门蹇硕之叔,京师为之敛迹,莫有再敢犯禁者。继迁顿丘令,因通古文,今年又被征拜议郎。我去年加冠,今年九月为亭长,到现在才是一个乡有秩,恩不及三千户,威不出一乡地,怎能与他相比?许子将的这个评价,我可当不起。”
曹操早年被桥玄赏识,听从他的建议,去汝南拜访许劭,得到了“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价。这个故事不但流传千古,在当时也已被人多知了。
荀攸说道:“人之所以能事者,一看际遇,一看本心。你际遇不足,本心已足。”
“愿闻其详。”
“曹孟德阉室之后,赖祖、父之荫,方才能二十被举孝廉,除洛阳北部尉。你只是没有这个机会。以你今日的作为来看,你如有此机会,怕一样也会使‘京师敛迹,莫有犯者’。”
荀贞心道:“公达也太高看我了。”
他是真的自觉当不起这个评价,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笑道,“逼客诬主固是大罪,我不瞒你们却不是因为我虎胆,而是因为你我同族,自幼相熟,仲业又乃我师弟,情同手足。你们难道还会卖了我不成?‘奸雄’之评,我实当不起。……,我若是奸雄,你便是能臣。我或有虎胆,但论及智谋,我不如君。”
他问荀攸:“公达之智,我深知矣。我请教一下你,你觉得此计可行否?”
“可行。”
“好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便是可行了。”
文聘刚才听他说到“仲业乃我师弟,情同手足”时,两眼一亮,甚是感动,想道:“荀君对我有引荐之恩,今又以手足待我,我岂能无报?”便很积极地说道:“荀君,如你所言,第三氏族人不少,等到动手捕其全族时,怕会有危险。到时,你告诉我一声,我带人来助阵。”
荀贞笑了笑,心道:“我虽打算用诬告之法,但这也是公事,怎能用你?”不过文聘主动请缨,也不好直接拒绝,含混带过。
诸人回到官寺。
文聘、荀攸在竹林里坐了半晌,回来路上又被风吹了一路,都被冻坏了,加上有荀贞准备族诛第三氏这件大事压在心头,又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有话没有说完,不着急就走,又随着荀贞来到前院堂上坐下。荀贞把自己珍藏的茶叶拿出,亲手泡给他们饮用。
文聘喝不下去。荀攸早知他的这个嗜好,也陪他喝过,刚开始喝时很不适应,现在能喝一点了。喝了几碗茶,几人说了会儿话,见暮色将至,天色不早,不走不行了,这才辞别而去。
荀贞转回后院,唐儿早把衣裳洗完,正在厨中做饭。他扁起袖子,也不在意自家的身份,搭手帮忙。唐儿赶他不走,也只得罢了。两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不知为什么现在每看唐儿时,荀贞总会忍不住想起迟婢。
快把饭做好时,许仲、程偃、小夏、小任几个相继归来。
荀贞出来院中,在井边洗了洗手,招呼他们来屋里坐下。先问了一下他们今天的收获,还是与前几天差不多,收集来的多是一些第三氏抢劫、逼债之类的恶事。荀贞记下后,便将自家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吩咐许仲、程偃明天就去繁阳亭,告诉杜买、陈褒,令他二人依计行事。
“杜买、陈褒两个怕是指挥不动大小苏兄弟、江禽、高甲、高丙诸人。君卿,你这几天就暂在繁阳住下,主持此事。别的都好说,唯有一点,要务必谨慎。”
“哪一点?”
“当胡/平被你们拿下后,第三氏找不到我,很可能会来硬的。你们要当心他们会抢人。最好多找几个人住在亭舍里,以防万一。”
许仲恭谨应道:“是。”
荀贞环顾诸人,室外薄暮已至,室内昏暗不明,诸人表情各异。
程偃可能因为紧张,不住地挠脸上疤痕。小夏、小任有点坐立不安,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许仲蒙着脸,看不出表情,从他纹丝不动的坐姿来看,是几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第三氏暴虐乡里,历任乡有秩皆不能治,阿偃说他们还刺杀过官吏。如今咱们要对他家下手,后果也许会很严重,没准儿会引来他们疯狂的反扑。”荀贞顿了顿,问道,“你们害怕么?”
许仲的声音很平静,低沉地说道:“第三氏虽暴虐乡中,但在我眼中,灭他一族,如屠一狗。”
程偃没干过这种事情,要论力气,他可能比许仲、小夏、小任大,但要比胆气,有不如之。不过他也没有害怕,说道:“小人的这条性命早就交给了荀君。荀君不怕,小人也不怕。”
小夏、小任本为乡间轻侠,尚气轻生,也不怕,说道:“要说杀官吏,那郏县来的群盗也杀过亭长、求盗,不也被荀君灭了?第三氏何惧之有”
荀贞展颜微笑,将佩刀拔出,插到塌前的地上,挺身跽坐,按住刀柄,目光炯炯地看着诸人,说道:“事之成败,便全看你们在这几天的所为了。事若能成,旬日之内,这世上便再无第三氏”
说来奇怪,上次击贼时,他虽外表镇定,其实颇觉忐忑,但这回诛灭第三氏,他却没有半点异常的感觉。他琢磨寻思:“莫不成我真像公达所说的,是个有虎胆的人?”怎么想也觉得自家不像,琢磨了半晌,勉强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或许是因为上次击贼,长了我的胆色,又或许是因为我知第三氏乃我聚众路上的一丛荆棘,非得铲除不可,所以能如此淡然?”
——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
三个多月前,当荀贞初至繁阳亭时,他接人待物的种种,虽然城府深沉,虽然有做作、施恩的成分,但大体上还是本色表现,还是一个刚走出“象牙塔”的“士子”,而在治过民、杀过贼后的今天,他的性格却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出现了改变,也可以说,不知不觉间开始了成长。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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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许仲程偃()
第一更。
——
次日一早,许仲、程偃去繁阳亭,小夏、小任奉荀贞之命,将他们送出十里外。
许仲临别嘱咐:“荀君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在我与阿偃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不论在乡里还是县中,你二人都不可离开他一步,务要贴身随从,万万不可大意。明白么?”
小夏、小任应命。
“行了,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许仲、程偃骑马而去。这次他们去繁阳亭干大事,为了方便消息的传递,荀贞特地问高素借了两匹马,给他们骑乘。进了繁阳亭,到得亭舍外,他两人熟门熟路,径牵马入内。
黄忠正蹲在前院的鸡埘边儿拿着几根破烂菜叶喂鸡,听见马蹄声响,扭头回看,见是他二人,忙不迭把菜叶丢下,站起身,欢笑相迎:“阿偃、君卿,可是稀客你俩今儿个怎么来了?”
离别亭舍多日,院中没甚变化。
左手边的屋子里有一个发髻蓬松、衣衫不整的人打着哈欠出来,倚着门框揉了揉眼,也打招呼笑道:“阿偃、君卿来了荀君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却是繁家兄弟的老大繁谭。
程偃心中有事,虽是故旧重见,没心思闲扯,问道:“老杜和阿褒在么?”
“咦?你们刚来的路上没看见么?今天是里民操练之日,他两个都在操练场上。”
许仲和程偃走的是小路,没有经过操练场地。程偃“噢”了声,说道:“我说怎么进入亭中后,路上少见乡民,过了两个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原来今天是操练之日。”
“怎么?你们有事找老杜和阿褒么?”黄忠问道。
许仲心道:“再过三天就是正旦,也就是说,留给我们动手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事不宜迟,不可耽搁。”说道,“是有点小事来寻他二人。黄公,麻烦你去叫他们回来行么?”
黄忠很干脆,应道:“成”撩起衣襟,胡乱擦了下手,就要走时,繁谭抢先一步,笑道:“老黄,你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在院里待着吧,俺去将他两人找来。”
他这表现倒是叫许仲和程偃小小的吃惊了一下。此前荀贞还在亭中时,这繁家兄弟最是懒惰不过,便连荀贞有时也使唤不动他俩,这会儿却怎么如此热情?繁谭略整了整发髻,把衣裳系好,笑道:“今天没什么事儿,难得偷闲,刚在屋里睡了会儿。”说着,迈开大步往外走,经过许仲、程偃时,还低头弯腰地行了个礼。许仲和程偃越发奇怪。
——他两人却不知,自荀贞升任乡有秩后,这繁家兄弟在背后不知懊恼、后悔了多久。
杜买、陈褒、程偃本来和他们一样都是亭卒,最高也不过求盗,但就因“奉承”荀贞得力,三个月的功夫,便就纷纷麻雀飞上了凤凰枝,一个升任亭长,一个升任求盗,一个跟着荀贞去了乡里,可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是黄忠,“年老无用”了,前前后后也得了荀贞不少的赏钱、照顾。唯独他们兄弟两个,基本上啥也没捞着。怎叫他二人不追悔莫及?
所以,今见许仲、程偃,繁谭料想他两人定是奉荀贞之命而来的,当然要好生巴结了。
出了院门,他回头看了眼,嘀咕道:“走时他两个都是寒酸步行,回来却高头大马。姜显许仲倒也罢了,说是荀君的亲戚,却连阿偃如今也是新衣大冠,与以前的灰头土脸完全不同了,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不定把他当成什么贵人呢唉,早知今日,当初俺也该卖力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