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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的操练也是入夜方息。
归营吃过饭后,荀贞带上程偃、辛瑷等人开始今夜的巡营。
为了表示对陷阵屯的亲信和重视,今夜巡营,他特地叫上了刘邓和陷阵屯队率以上的军官。
刘邓遵从荀贞的昨夜的命令,今天组织屯中百人互相比试,或角抵、或负重、或手搏、或击剑、或投石拔距、或弄马盗骖。除了骑术不太好外,在余下的几项比试中,刘邓皆稳占第一,屯中士卒无论之前识与不识他的,一天下来,对他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着四天,荀贞晚睡早起,与士卒同甘共苦,老实说也累得不轻,依照顺序,先巡乐进曲,接着许仲曲,如此这般,半个时辰后巡到了文聘曲。
文聘在营门口相迎。
荀贞边往营中走,边笑问文聘:“仲业,这几天累不累?”
文聘精神抖擞,大声说道:“不累”
“你这几天操练士卒,我一直都有在台上观看,练的不错。”
得了荀贞夸奖,文聘更是兴致高昂,他问道:“荀君,今我在场中操练时见钟功曹、王主簿他们来了,听说是与君商议辎重等事的?”
“不错。”
文聘不关心辎重,他关心的是何时南下,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南下?”
“府君给咱了五天时间,明天就是第五天了。待明天我检阅过全军后,后天就南下。”
“荀君,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后天南下,让我这一曲做先锋吧”文聘跃跃欲试。
荀贞笑道:“怎么?想夺个头功?”他拍了拍文聘的臂膀,说道,“这个事儿啊,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文聘急了,问道:“为什么”
“如果你这一曲能在明天的检阅中拿到第一,我就让你做这个先锋。”
“真的?荀君,我保证我这一曲定能在明日拿下第一”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说笑笑,一行人进了营内。新卒们操练了一天,很累,多已饭毕睡去。
荀贞叫诸人轻声慢步,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看过去,到了第五个帐篷时,帐中有两个新卒尚未睡,见荀贞来到,忙要起身跪迎。
荀贞按住他俩,小声说道:“别起来,别起来他们都睡了,莫要再把他们吵醒。”
一个帐篷里住十个新卒。另外八人皆已睡着。
两个没睡的新卒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
荀贞巡营好几次了,对这些新卒虽不一定能叫上名字,但都有印象,打量他俩,笑问道:“你俩怎么还未就寝?”
年轻的新卒指着那个四十多岁的新卒说道:“他的‘不借’不合脚,脚上起了泡,睡不着。我不困,陪他说会儿话。”
“不借”就是草鞋。百姓穷,一双草鞋看的也很重,故给之取别名为“不借”。
荀贞“噢”了声,说道:“脚上起泡了?给我看看。”撩衣跪坐,坐到了那个四十多岁新卒的铺尾,伸手把他的脚拿在了手中。
这个新卒吓了一跳,急忙要抽脚,荀贞抓住,笑道:“怎么?还害羞?”
“不是,不是小人脚脏,不敢污了君的贵手。”
“什么脚脏、什么贵手这几天操练你们都辛苦了,……。”荀贞叫程偃把烛火凑近,借着烛光看这新卒的脚,果然起了水泡,就在脚拇指的侧边,他说道,“这水泡啊,不挑不行,挑开就不疼了。”新卒们睡的铺位是用干草铺成的,荀贞从中拣了根硬茅,将这个水泡挑开。
这个新卒“哎哟”轻叫一声,缩回了脚。
荀贞起身笑道:“怎么?疼?等会儿就不疼了”招了招手,把文聘召至近前,吩咐说道,“去,打盆热水来,让他烫烫脚。”文聘应令待走,荀贞又把他叫住,说道,“士卒们操练一整天,累得很,回来营中最好有热水烫脚。”
文聘应道:“是”
“阿偃,你传我军令下去:从明晚起,无论操练、行军,全军各曲每晚都必须要准备下热汤供军卒烫脚所用。”
“诺”
“好了,你俩早点休息罢,明天还要操练,还要检阅。你们的曲长心气很高,想要在明天的检阅中夺得第一,你们可不要给他丢脸啊。”荀贞说笑了两句,带着辛瑷等人出了帐篷。
看着他离去,那个四十余岁的新卒叹了口气。
年轻的新卒羡慕地说道:“荀君多么尊贵的身份,亲自给你挑水泡,又令曲长去给你取热水,供你烫脚。满军士卒也没几人有你这等待遇。你怎么非但不欢喜,反而叹气?”
“唉,后天就要南下,我怕我会死在战中啊”
“这话怎么说?”
四十余岁的新卒举了举脚,说道:“荀君名门子弟,郡兵曹掾,一军之主,为我挑足上水泡,又令曲长给我取热水,让我烫脚。如此待我,我无以为报,只有以死相报了啊”
这个新卒年岁大,不像那个二十来岁的新卒头脑简单,对荀贞给他挑水泡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还就不是为了让他在日后的战中敢死奋战
虽然如此,尽管明知荀贞,但荀贞方才举止自然,毫无作假之处,与他说话,也是神情真挚,如发自肺腑。就像二十来岁那个新卒说的,荀贞这么尊贵的身份,“毫无作假”的给你挑水泡,就算明知是为了自己送死,也只能认了。所以,他叹气。
……
巡完诸曲,荀贞归帐。
刚到中军,才让刘邓等陷阵屯的军官回去休息,就有留守的亲卫来报:“荀君,来客人了。”
荀贞心中一动,想道:“莫不是?”问道,“什么客人?”
“从颍阴来的客人。”
荀贞顿时大喜:“现在哪里?”
“在帐中。”
“阿偃,你留在帐外侍卫。玉郎,你随我入帐。”
帐中坐了七八人。
荀攸、戏志才两人皆在,余下的一个是荀成,一个是原盼。
另外四人则是宣康、时尚、李博、史诺。宣康等四人是西乡三老宣博的弟子。在荀贞任北部督邮时,宣康、李博曾被他召入督邮院中,分别委为小吏。后来,荀贞辞官归家,不久后,他俩就被继任的北部督邮给辞退了。
见他入帐,诸人纷纷起身相迎。
荀贞快步走到原盼身前,握住他的手,说道:“原师我这次南下,可谓万事俱备,就等你来了”转顾左右,大笑道,“今原师至,我南下无忧矣。”
大前天,也就是操练的第一天,荀贞就遣人去颍阴,一个是给家里报平安,另一个便是去找原盼。原盼是太平道的信徒,对太平道那一套非常了解,对太平道的高层也很熟悉,有了他来相助,不但可做到知己知彼,如虎添翼,而且在合适的时候,也许还可以把他作为一个奇兵使用。
原盼惶恐下拜,说道:“今波才作乱,盼亦道中信徒,且与波才旧识,待罪之身,何敢当君此言?”
“诶你和波才不同。要说相识,我也早就认识了波才,这阳翟城里认识波才的人更多了去了。这不算什么罪过。月前,陈牛欲在西乡作乱,原师斩其首,夜驰繁阳亭舍告其贼事,这是大功啊原师,我来阳翟前已将你的这件大功告诉了颍阴县君,县君说要对你论功行赏”
宣康插口说道:“荀君不知,县君已经赏过原师了。”
“赏了什么?”
“任用原师为西乡乡佐。”
荀贞说道:“才给了一个西乡乡佐?太轻,太轻。原师,你放心,待此次南下破贼之后,我必将你的功劳再禀与府君,别的不敢说,怎么也得辟师一个西乡有秩”
“今应君召来,非是为郡府赏赐,盼只望能减轻一些盼的罪过。”
原盼这话是实话,他虽有杀陈牛、传警讯之功,但他也是太平道的信徒,且在西乡的道众中很有名望,是个“知名道徒”,等朝廷平息贼乱之后,肯定会搜捕天下太平道信徒,他很担忧到时会牵连到他。
“原师是一人来的?”
“盼接到君之手后,知君召盼必是为破贼,盼老而体衰,恐不能为君出力,所以从本里的子弟中选了五十人随从前来。”
原盼里中的里民全是太平道的信徒,也就是说,他带了五十个太平道的信众来。荀贞喜道:“好好甚好这五十人现在何处?”
戏志才答道:“已经安排住下了。”
“我昔在繁阳亭,得原师之助甚多,他的子弟我都认识,是我的故人,志才,不可轻怠”
“是。”
荀贞注意到在原盼脚下放了一个布囊,问道:“此为何物?”
原盼将囊解开,里边是一堆金饼。
荀贞愕然,说道:“这是?”
他知原盼里中甚穷,这些金饼肯定不是原盼的,只是不知是从何而来?原盼答道:“荀君,还记得刘翁么?”
“怎不记得”
荀贞任繁阳亭长时,越境夜击贼,驰救的就是刘翁。
原盼说道:“这些金饼就是刘翁送给你君的,总计二十金。刘翁说,他年老了,家中子侄也多死在上次的贼患中,不能助君,只能送些钱财为君壮行。”
荀贞甚是感慨,接过布囊,说道:“上次贼患,刘家几乎被火烧为平地。这二十金,怕是刘翁倾家所有了”
原盼说道:“不错。我听说,为凑这二十金,刘翁把家中的田地都变卖了大半。”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恩将仇报,一种是知恩图报。刘翁是后一种。自离西乡后,荀贞很少再与刘翁相见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却送了二十金来,感慨良久。帐中诸人亦赞叹不已。
荀贞把布囊交给辛瑷,让他先收好,顾盼帐中,笑道:“都站着做甚么?快坐,快都坐下。”
诸人按宾主落座。
荀贞笑对宣康等四人说道:“叔业、子元,你们也来了?”
“君遣人赴西乡召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