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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四更了?出发去哪里?”
程偃点了点,答道:“已经四更了。就在半刻钟前,有股贼兵,就是先前距咱们只有四五里的那股贼兵到了果林外,被阿邓带人伏杀了,想来贼兵不久后就能知道,这里不能待了。荀君令下:咱们先装成逃跑渡河的样子往汝水走一段距离,然后折往西北行,去埋伏地点。”
“现在就去埋伏地点?”
“吾等距埋伏地点约二十里,要走两个时辰,等到时,天都亮了。”在宣康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一拨拨的探骑不断来报,各路搜寻荀贞的黄巾军部队都逐渐接近了果林,不能等他们把包围圈形成,要在之前跳出去,才好带着他们去埋伏地点。
“噢”宣康见程偃衣甲整齐,脸上没有席地睡觉留下的印痕,问道,“你没睡?”
程偃笑道:“荀君没睡,我怎能睡?”见宣康闻言后显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又笑道,“你快做准备,马上要出发了。”
待等士卒都起来后,整队出发。
出发前,陈褒神态坚毅地对荀贞说道:“贼今距我近者五里,远者十余里,若遇贼大队,请君与禽、邓先行,褒殿后。”他这是怕会被敌人包围。荀贞笑道:“贼本乌合,现又深夜,难以远视,他们急着找我,行军的队形必然更乱,你我虽只六百步骑,即便遇贼,亦能破之。”
出了果林,哨骑先行。
刘邓部的陷阵曲最为勇悍能战,放在最前边,并令走在最前的数十人悉数换上黄巾军的衣服,额抹黄巾,夜晚不易分辨,万一遇到敌人,避不开时,尽管他们形迹可疑,但也可以此迷惑敌人一下,利於破敌。江禽居中。陈褒谨慎机灵,带着他这一曲殿后。
渡河前,荀贞对士卒们进行过短暂的夜行训练,告诉过他们需要注意的要点。此时出林,三个曲鱼贯而行,没打火把,摸着黑,先向河边去,走在最前的士卒是专门选出来眼神好的,后边的士卒拉着前边的衣甲,一个接一个前行,各级军官时刻注意本部士卒,又分出数骑在两边驰行,不断提醒,又留下几个细心的军官落在最后,若有士卒掉队就收容之。若是前边有沟,一个接一个往后传:有沟。
步卒后是辛瑷等骑。
荀贞给他们的命令是:若遇敌人,待步卒接战片刻后,他们就从敌之两翼冲上去,利用骑兵的速度冲乱敌人阵型,掩护步卒快速脱离战场。
士卒们在林中先是饱食,继而休息了挺久,恢复了体力,行军速度不慢。
因有探骑不断送来的情报,对周围敌人的情况了如指掌,荀贞带着数百步骑故意先从河边有小股敌人的方向去,行不及五里,就碰上了这股敌人,随后不与接战,而是马上折往西北行,慌不择路似的向埋伏地点逃跑。
“逃跑”途中,前边放有探马,若有敌人就绕开。
黄巾军正在搜寻他们,他们这一露面,没过多久,各支人马就先后得到了消息,渠帅、小帅们喜出望外,当即纷纷调整方向,撒开腿在后追赶。
不断有哨骑从前后左右驰回,向荀贞禀报:“东南方十几里处有千余贼兵正在追来。”
这是出营搜索荀贞的两个渠帅之一的人马。
“后方十里处有百余人贼兵正在尾追我部。”
这是巡弋河边的一股敌人。
“斜前西北方三里外有四五十贼兵正向我部赶来。”
这也是巡弋河边的一股敌人。
程偃说道:“四五十贼兵也敢来?荀君,我带人去杀了他们”
荀贞拒绝了他,说道:“现在我部已经主动暴露,眼下是诱敌,不是杀敌,不要管他们避开他们,继续往埋伏地点去”
“报,前方西南十里处有千余贼兵正向我部来。”
这是出营搜寻荀贞的两个渠帅中的另一个的人马。
西北前方三里外有敌数十,西南前方十里外有敌千余。一个在北,一个向南,斜向荀贞来,一个不慎就会被他们截住了。
“拿地图来”
宣康取出早先从荀贞行县时绘制的地图,捧给他看。
荀贞看了片刻,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说道:“咱们走这里,既能避开西北前方的贼兵,又能避开西南前方贼兵。”
如此这般,依照哨骑及时回报过来的敌情,对照早先绘制的地图,荀贞成功地接连避开敌人,急速向埋伏地点挺进。
此时若从夜空中向下望去,可见在汝水南岸这块长宽各数十里的地表上,荀贞这一支六百余步骑的精干队伍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矢,马不停蹄地奔向西北群山处,在他们四周共有十几路的敌人在围追堵截,但每当到关键之时,荀贞却总能把前面的敌人避开,接着甩掉。有两次,只差分毫就险些被敌人在前头堵住,但最终他还是倚仗情报的及时和对地形的熟悉而躲过了他们。真是幸运之极,一路上都没有与敌人发生战斗。
一路不停,两个时辰急行了二十里地,天亮时,望见了远处的群山,山势连绵,青翠黛绿,再行半个时辰,天光大亮,到了入山处。
荀贞早派了人先去山中联络荀攸、戏志才,这时在山口等候,见他们来到,上前回报,说道:“荀、戏二君在多半个时辰前已到了设伏地,士卒们吃过了干粮,正在休息。”
探骑从四面络绎来报,综合情况,敌人都追了上来,多股敌人合计一处,共近四千人。近的离这里只有两三里,远的则七八里。
刘邓、江禽、陈褒、辛瑷、宣康等人聚在荀贞身前,等他下令。
急行了两个时辰,士卒累得不轻,一个个满头大汗,这一停下来,一些人就不管不顾地丢下兵器,坐到地上大口喘息。有的拿起水囊大口喝水。就是辛瑷等骑的坐骑也皆是汗流浃背,打起响鼻。
荀贞转眼往来路上望去,隐隐已可见最先追来那股敌人的身影,约有四五百人。敌人的两股大队人马都是千余人,没有四五百人的,这股敌人应是巡弋河边的敌人汇聚后形成的一支部队。
荀贞心道:“敌人的大队人马尚未到,如果现在入山,顶多能把这最先追来的四五百敌人引进去。引进去后,四五百人难以迅速歼灭,后来之敌若听到山中喊杀,定会惊疑,可能就不会入山了。”最好的办法是在山外消灭这股敌人,等敌人的大队来后再向山中逃跑,可经过两个时辰的急行军,士卒们体力不支,万一因为体力下降而被这股四五百的敌人缠住,在敌人的大部队到来时不能及时后撤,诱敌之计就会失败。
他做出了决定,心道:“昔日李广带百骑遇匈奴数千骑,兵少,逃则死,乃令骑士下马,虚张声势,诈作诱敌,匈奴数千骑不敢击之。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此乃兵法之要。今我可反其道而为之,亦用此计,令一部兵卒解甲,坐於山前。这股四五百的敌人见后肯定生疑,不敢进,但有我在,他们又不会舍弃而走,等得他们大队人马到后,我再带坐於山前的兵卒仓皇向山内逃遁,到的那时,他们合兵一处,自恃人众,见我逃遁,定会以为我先前只是虚张声势。如此,可引得他们入山。”
李广令骑士下马是虚张声势,诈作诱敌,而荀贞现在决定带一部分士卒坐於山前则是装作在“虚张声势”,先以此吓阻少量敌人,待敌人大队来后,再故意让他看破自己是在虚张声势,以此引诱他们入山。虽是同样的一个计策,却是在反李广之道而行之。
兵者,诡道也。兵家之诡变即在於此。同样的计策在不同的环境使用,可能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寻思定了,他令刘邓、江禽、陈褒、辛瑷:“伯禽,阿褒,你两人先带人入山中休整。玉郎,你带骑士埋伏山侧。阿邓,带你陷阵曲的人和我一块儿坐在山口,席地休息。”
诸人接令。
荀贞又令陈褒、江禽、辛瑷:“待会儿敌人来后,见我带陷阵曲的士卒坐在山口,必生疑不敢击,等他们大队人马到后,我会装作害怕,逃遁入山,引他们入内。等他们进来后,你们不要击之,只要埋伏好即可。等公达、志才的伏兵起后,你们再从后掩杀之。”
三人应诺。
检查队伍,少了七八个人,不管措施再好,总难免有人掉队。这掉队的人不用说,性命难保,荀贞对此亦无可奈何。
敌人先到的那四五百人到时,陈褒、江禽正率部入山。
他们遥见荀贞这支人马分成两部,一部向山中去,一部二百来人却解甲,坐在山前,果然生疑,停了下来,远远观看。
这支队伍中的小帅们有的大喜,说道:“荀贼正往山中逃窜,我等可急击之有的则果如荀贞所料,见此生疑,阻止说道:“若是逃窜,岂有留一部坐於山外口前的?你们看坐在最前边的那人,铠甲精良,被一干贼兵护卫,应是荀贼。若是逃窜,他岂会后走?不对,此中必有蹊跷上师有令,万事谨慎。我等且停驻这里监视之,等大队到齐后再击不迟。”果然不进,只遥观监视。
日头渐渐升高,敌人陆续来到,见荀贞等人这般模样,无不惊疑,没人敢冒进的。
荀贞见对面的敌人越聚越多,三千多人了,心道:“围堵我的敌人应该差不多都来了,可以入山了。”装成惧怕的样子,带着刘邓、程偃等二百士卒纷乱起身,发一声喊,往山中跑去。
三千余敌人中的渠帅、小帅都在阵前,正在商议,见此情形,无不大喜。一人叫道:“是了,荀贼被吾等四面围堵,走投无路,所以方才故布疑计,虚张声势,以阻吓我等,这会儿见吾等人马齐至,心虚起来,因又往山中逃窜吾等速击之,免得他从山后逃掉”
十几个渠帅、小帅都道:“正是”就要带兵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