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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辟虽是败军之将,可实在勇悍,负重甲,持大斧,守在西城墙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汉军诸将多人攻上城头,却都被他击下。陈到自告奋勇,带了两百勇士,披甲持刀,攀援云梯,还没等攀到城上,不巧中了弩矢,旋即云梯便被城上的黄巾兵卒推倒,幸好下边有兵卒奋不顾身地接住了他,这才幸免没有摔死,然也负了轻伤。
皇甫嵩又用戏志才之计,改用火攻,集合了全军的蹶张士,得数千人,趁夜向城中发射火箭。火箭射入夜空,如漫天烟花,落入城中,引起大火,然而终究因为射程的关系,只引得近城墙处起了火,城中兵卒引水将之熄灭。
皇甫嵩又想掘穴而攻之,却不料西华城临水,地下潮湿,泥土松散,地道难以挖长。有将校献计,说不如引远处河中之水灌城,此时三月春时,未到夏季涨水之时,此计却是难以行之。
如此这般,攻城十余日,敌我兵卒皆疲,可城却还在黄巾军的手中,汉军不能克之。眼看时已四月,围城近一个月了,城池不下,皇甫嵩、朱俊再又召开军议,召集诸将,商议此事。
荀贞这些天带着他本部的兵卒偕同汉军别部,攻了五次城,刘邓、典韦、陈到、许仲、江禽诸将轮番上阵,虽多次攻上城头,却皆无功而返。攻城不同於野战,野战一马平川,敌人再多,冲过去就行,攻城却是从下仰面而攻,天然就落了下风,在往城上攀援的时候,云梯可能会被推倒,可能会被敌人的箭矢射中,攀到城上后,又是以寡击众,而且城墙上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大,很容易就会陷入被围攻的局面,即使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波波敌人永无止境似的杀上来也受不了,所以,便以刘邓、典韦、陈到、许仲、江禽诸将之勇,也是无可奈何。
连日作战不利,帐中气氛低沉,皇甫嵩连着问了三遍:“西华城坚兵多,彭脱、刘辟、龚都、何仪诸贼骁悍,我军连攻难克,诸君有何妙策?”没有一个人答话。
皇甫嵩点名询问,先问北军五校的一个校尉。这个校尉又能又什么妙策?他愁眉苦脸,吧唧了半天嘴,最终说道:“於今看来,也许只有一策可行了。”皇甫嵩问道:“何策也?”这个校尉说道:“我军可在城外筑起长垒,围困城中,等到城中无食,我再攻之。”
朱俊不以为然,说道:“诸贼席掠汝南,得来的粮食泰半都在西华城里,城中虽然贼兵多,但指望他们粮尽,短时期内却是不可能的。”这个校尉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皇甫嵩又问荀贞:“卿有何计?”
荀贞亦无计,他这些天与荀攸、戏志才天天都在商议琢磨,能想到的都用上了。两军对垒,尤其是攻城时,计策并非万能的,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就像城中的汝南黄巾,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管怎么引诱,他们就是不肯出城,不出城就没法野战胜之,只能硬攻,而硬攻,攻城的办法说到底常用的也就那么几种,蚁附、攻城门、筑土山俯攻、火攻、掘地道之类罢了,这几种常用的攻法皇甫嵩都试过了,无一奏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一种了,即刚才那个校尉所言之:筑长垒以围之,待其食尽。遍观古今战史,可以说,大部分的攻城战都是这么打赢的,都是围困等到敌人粮尽后获胜的。西华还不是大城、坚城,有些战略要地上的大城、坚城,围个几个月,乃至大半年、一年多都是司空见惯。
荀贞想了想,说道:“我军连攻西华十余日,日夜不歇,我军兵卒都疲惫了,贼兵想来也该疲惫了,这个时候既无法用计取之,那就只有比韧性了,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他说的这是大实话,可也是没用的话。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荀司马所言甚是。”环顾帐中,询问诸将,“今我疲,贼亦疲,如荀司马所言,此时当是比较韧性之时。诸君,谁愿再带兵攻一次城?”
帐中诸人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腔。攻城十几天了,汉军各部轮着个儿全都上过一遍了,有的还上过不止一遍,如荀贞部已经参与五次攻城了,对守卒的勇悍都见识过了,也都疲累了,没人想再主动请战。帐中陷入沉默。目睹此状,皇甫嵩、赵谦倒还好,朱俊性刚,拍案大怒,说道:“区区贼寇,与我王师相比,如卵石较之於泰山,而却竟使我大军困顿城下二十日,诚可羞也今皇甫将军问战,满帐数十人竟无一个敢应声的?你们还算是男儿丈夫么?”他按剑立起,怒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亲自上阵”
他这一发怒,帐中诸人皆避席拜倒,惶恐不敢言。
荀贞心道:“数万汉军,无人愿意再攻,难怪朱俊发怒。罢了,我再攻一阵就是。”正要说话,帐外一人昂首按剑,披甲大步入来,立在罗拜地上的诸将身后,大声说道:“我愿攻之”
众人伏在地上,扭脸往后看去,却是孙坚。
孙坚自上次伤后,这些天一直都在营中养伤。朱俊见他来到,问道:“文台,你的伤?”孙坚说道:“有劳将军挂念,下吏的伤已经好了将军千金之躯,岂可犯险?前次坚攻贼营,一时大意,被贼渠帅刘辟围击,若非荀司马救之,怕已身死,此是奇耻大辱坚请两位将军允准,许坚明日带本部义从攻城,一则雪坚之此耻,二来为我王师荡平凶顽。”
汉军中最能战的有三个人,孙坚、荀贞、傅燮。傅燮乃前汉名臣傅介子之后,颇有傅介子之风,忠壮勇果。荀贞虽与孙坚一样常身先士卒,带众冲阵,但观他历次作战,更偏重於用计。三人之中,若论勇武,孙坚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如今伤好,有志雪耻,正是知耻而后勇,若允准了他的请求,那么在攻城的时候他必会比往日更勇猛十分。皇甫嵩、朱俊对视一眼,皇甫嵩颔首,朱俊说道:“好,就依你之所请,明日与贼战,我亲为你擂鼓”
军议散了,诸将各归本营,为明日的作战做准备。
荀贞送孙坚回营,路上说道:“这些天与贼兵鏖战,攻城十余日,我部上阵五次,所以少去兄长营中,看视兄长了。”他瞧了眼孙坚的身上,孙坚是他救回来的,对孙坚的伤情他很清楚,这才十几天,那么严重的伤恐怕根本就没养好,问道,“兄长所负之伤真的好了?”
孙坚说道:“一点小伤,养了十几天,骨头都闲得发痒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荀贞知他猛鸷,又志在雪耻,劝他也没用,当下提醒他说道:“西华贼兵确实勇剽,兄长,明日攻城,务必小心啊。”孙坚说道:“贤弟在城下观我破贼便是”想起差点被刘辟困死,他恨得牙痒痒,想他从十七八岁起就带兵上阵,多次平灭地方贼乱,何尝吃过这样的大亏?他转望营外远处的城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我必破此城”
……
次日清晨,皇甫嵩、朱俊、赵谦点兵出营,列阵城外。
皇甫嵩先点了五千兵卒去东、南城墙外佯攻,分散城内的守御力量,接着又点了五千兵卒抬举云梯,由盾牌掩护着至西城墙下,附城击攻。
朝阳当空,云霞万里,,战鼓阵阵,军旗飒飒。彭脱亲自坐镇西城,指挥防御,守卒们弓弩齐发,矢石俱下。远处观战的荀贞、傅燮等将只见这数千汉卒如蚂蚁也似的攀附在云梯上,勉力向上,不时有人中了敌人的矢石、滚水,惨叫着从空中掉下,偶有勇悍的汉兵冲上了城头,却又被刘辟重甲持斧,率死士前杀左斩,一一斩落。
激战了小半个时辰,数千汉卒无一人能登临城上。
日头升高,将至午时。孙坚部皆已饱食。皇甫嵩见城上战事已酣,传下将令,命他带部出击。朱俊登上望楼,果如昨日所说,亲自给他助阵擂鼓。
激昂的鼓声中,孙坚披双重甲,挟矛咬刀,率祖茂、吴景、韩当、程普等敢死士百人,奔至城下,登梯而上。他的伤势尚未全好,又是披着双层的重甲,负重甚沉,但荀贞望去,只见他动如烈豹,行如迅猴,迎着敌人的矢石,在云梯上半步不停,瞬间就突到了城墙的一小半位置。就在这时,云梯被守卒推倒。
荀贞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他从空中摔落,底下他的义从部卒拼死冲上,把他接住。荀贞心道:“文台伤势未愈,被敌人推倒云梯,从空中坠落,虽有部卒接住,但这一摔却也会牵动他的伤势也不知还能再攻不能了?”正想间,孙坚跳起,他掉下时嘴里咬的刀掉了,这会儿也不顾了,挟着铁矛又冲上另一座云梯。
这座云梯是祖茂、程普正在攀的,他几步撵上他俩,旁顾旁边几座云梯上的吴景、韩当等诸死士,一手抓住梯侧,一手舞矛,嗔目大呼:“前为贼困,险死贼中,丈夫之辱。现在刘辟就在城上,报仇雪恨就是今日今日,不破城誓不罢休。宁死疆场,不为天下英雄笑”
祖茂、程普、吴景、韩当诸人受他激励,迎着黄巾军的箭矢、落石、滚油,奋不顾死,乘城攀堞而上。孙坚紧随在祖茂、程普之后,眼看就也要跟着踏上城头了,一支弩矢从偏侧激射而来,因为相距近,又是用守城的大弩射出的,竟贯穿了他的两层外甲,穿透了他的左臂,血流被体。受此强弩的冲击力,他在云梯上趔趄了一下,差点再度掉下来。
城外望楼上,朱俊手中的鼓槌不由为之一缓。城下列阵、仰面观战的数万汉军发出一声惊叹。荀贞心中再又一沉,不由自主握紧了刀柄。孙坚左手抓紧云梯,稳住身子,以左腋挟矛,腾出右手,握住矢尾,大叫一声,将弩矢拔出,反手向上投掷出,正中一个挺矛欲来刺他的黄巾兵卒,这兵卒倒退两步,低头看了看胸上多出的弩矢,委顿倒地。
城外数万大军被他的勇猛所感,齐齐举起兵器跺脚大呼,人太多,叫声太杂,分辨不出都在叫喊些什么,但声振天地,震耳欲聋。赵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