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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军中多为穷苦百姓,不识字,因此为了方便传诵威名,军中凡是有勇武才干的将校通常都会被起个绰号,这绰号往往是根据他们本人的某个特点而起的。名为“丈八左豹”,“左”大概是姓,“豹”应该是形容此人勇猛如豹,“丈八”则指的是此人之兵器,一杆丈八马槊。
徐荣先前从董卓击广宗黄巾时与此人交过手,吃了点小亏。徐荣从军以来,征战南北,无论是击讨叛羌,还是镇压民乱几乎没有过败绩,因此虽然只是吃了点小亏,却对此人记忆犹新,远隔几里地就把他认了出来。
“噢?徐君认得他?”
“贼中用槊的不多,用槊而黑甲黑马、猛鸷勇锐的更是只此一人。”
相比大斧,马槊制之更不易,而且用之也更难,在汉军的骑兵里是一种仅次於马戟的兵器,也和马戟一样,没有长久的习练,断难用之如意。荀贞转战颍川、汝南、东郡,在所有见过的黄巾军渠帅、小帅里,只有东郡的李骧是用马槊的。现在又多了一人。
也因马槊用之不易,所以但凡敢使用此物之人大多勇力过人,技艺娴熟,放在一军、一营里边足为一军之胆。这个丈八左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只见他驰出营垒,催马奔入刘校尉部的侧翼中,虽只带了十余骑,冲击数千之敌却如入无人之境,骁勇无匹,奋槊挥剑,驰突阵中,汉兵不能制,阵型大乱。刘校尉惊急交加,急调了七八个弓弩手过去,乱箭射之。
乱箭没射中丈八左豹,却射中了随从在丈八左豹马后的一个黄巾骑士的额头。
这个黄巾骑士反手自拔之,随手把箭矢丢掉,伤处的皮垂下来挡住了眼,又将伤皮撕掉,血流满面,擦也不擦一下,便就拨马催骑,直奔偷施暗箭的弓弩手而去。那几个弓弩手哪里见过这般悍勇的人?惊骇胆裂,丢掉弓弩转身逃走。
前边的汉兵太多,这个黄巾骑士追之不及,取出腰剑,猛力掷出,腰剑从挡路的汉兵头顶飞过,正中一个逃跑的弓弩手之后背,这弓弩手痛呼一声,一头栽倒。这个骑士哈哈大笑,打马转回,追上丈八左豹,继续冲突厮杀。
阵前有肉袒持斧的广宗死士,阵中有驰突无敌的广宗骑士,受此两面夹击,刘校尉再也弹压不住部众,遂蹈了此前黄巾军那千余先锋的覆辙,其部很快就溃败奔逃。
目睹广宗黄巾之悍勇,望楼诸将里胆气不足的股栗,皇甫嵩鼻息自如,笑与左右说道:“转战数郡,唯此冀州小戆。”稳坐望楼,从容下令,命营外的步骑出击,接应刘校尉部。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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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沙丘台上旧时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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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
——
颍川、汝南、东郡等地的黄巾军是各自为战而冀州黄巾已被张角统和,从数十万的冀州黄巾中选些死士、勇士出来并不难,所以相比颍川等地的黄巾,张角的部众就显得精勇敢战。细想之下,若是颍川、汝南、东郡三地的黄巾也如冀州一样合兵一处,波才、何曼、彭脱、龚都、何仪、刘辟、吴霸、卜己、李骧等这些人汇聚在一军之中的话,那么也是很难对付的。
刘校尉部溃败奔逃,汉兵营外的步骑虽急奉令接应,到底相距稍远,待接应到时,三四千汉兵已折损大半。
见汉兵接应的步骑来到,追击的黄巾兵卒亦不再追,大胜归营。
荀贞於望楼上俯视刘校尉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回来,抬眼又远望广宗城头,张角、张梁已然下城去了。
他回忆着方才之所见,心中想道:“若是换了我带兵出击,此仗我该怎么打呢?”
想来想去,有荀攸、戏志才相助,或许在计策的运用上他能够比刘校尉强上一些,可是谋略本就非黄巾之所长,观今日之战,黄巾之所以胜,凭借的全是一股悍勇之气。也就是说,不管自家的计策多么高明,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得硬碰硬,比拼武力。
刘备、关羽、张飞、简雍也观战了,他们没资格登上望楼,在营门附近观看的战事。
关羽刚傲,冷眼瞅着队乱旗靡,大败而归的刘校尉部,不屑地说道:“黄巾贼所仗者不过数百死士,十余精骑,吾一人便足以尽杀之,何足道哉今日此战若有我在,必胜。”
张飞也撇嘴说道:“麾下数千之众而却奈何不了贼之数百死士、十余精骑,反被破阵,北军五校戍卫京都,赫赫威名,这个刘校尉却是这样的一个无勇之徒”
张飞和关羽作为刘备起家的班底与曹操日后的班底夏侯惇等人不同,与荀贞的班底许仲、江禽等也不同,夏侯惇是曹操的族人,所以得以掌兵权,许仲、江禽虽勇,至多百人敌、十人敌,而关张两人却是真正的万人敌,关羽万军之中刺死颜良,张飞长坂坡只带二十余骑惊退曹操追军,说来都令人不可置信,也正因此,他两人以勇武自傲,瞧不起刘校尉的落荒败逃。
刘备如今还年轻,虽有些城府,尚不及日后之深沉,在涿县他又是一方小霸,身上带有轻侠之气,亦小看刘校尉,口中不言,心中想道:“这等庸人也能职掌北军一校,位居校尉,吾辈英豪却苦无出头之地可叹可叹。”刘备没有学过兵法,老实说,他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不过虽不精通,却不妨碍他鄙视刘校尉。鄙视完了,他转头望向中军的望楼,又想道:“贞之吾兄此时想必正於望楼上陪从皇甫将军。我观皇甫将军甚是爱他,也不知他在战场是何等表现?我听说他在颍川、汝南、东郡多立战功,常居军中第一,总不会不如这个刘校尉吧?”
就像荀贞在见识到了北军的那几个校尉和皇甫嵩麾下的那些州郡名士的才能后,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由此少了几分对汉室和天下英雄的敬畏一样,野心勃勃的刘备和有虎狼之勇的关张在见到如雷贯耳、名闻已久的北军校尉居然被同等兵力的黄巾击败后,亦顿生轻视之意。
这次黄巾之乱不仅动摇了汉家本就腐朽的根基,而且一下挑开了汉家身上的遮羞布,参与平叛的这些校尉、司马们无不是朝中的“勇将”,地方的“名士”,在战场上却大部分表现平庸。曹操、刘备、孙坚、董卓等等这些日后的诸侯里有很多人也参与了此次的平乱,汉兵的表现尽落入他们的眼中,也不知在他们中有多少人和荀贞、刘备一样从此暗自蔑视朝廷王师?
这些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后而起的边章、韩遂等等之乱却绝对有这个原因在。
……
刘校尉大败归营,皇甫嵩於当天下午再次召开军议。
跟从皇甫嵩后来的荀贞、傅燮诸将今天上午亲眼目睹了广宗死士、丈八左豹等骑的勇悍,尽数收起了骄兵之气,不敢再小看冀州黄巾。尽管上午的大败略微有损士气,但在注意到诸将不再轻视敌人、态度改为慎重之后,皇甫嵩还是很满意的,心道:“骄兵必败。我部转战数郡,平定两州,部将自恃有功,多有骄兵之气。冀州黄巾,大贼也。以我骄兵敌之,恐怕会落败。现如今通过上午一战,改变了诸将骄傲的态度,却倒是好事一件。”
别看皇甫嵩在诸将面前从来都是晏然从容、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他承受的压力很大。压力分两个方面,一个是国,一个家。
国即汉室,他奉朝廷之命、统数万之兵平贼讨逆,成,则为汉家功臣,青史留名,败,重则汉室可能因此倾覆,轻则他本人免不了下狱抵罪。家乃家声,皇甫氏世代将门,他的父祖们威震西州,这份名望来之不易,如果他战败,不但个人受罪,还会连累家族。
国与家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压力怎能不大?所以自颍川以来,每一战他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胜仗打得越多,他越是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这黄巾还没有被彻底剿灭,只要这最后一仗还没有打,只要张角还没有伏法,他就不能大意。
可是,他只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诸将,麾下的诸将虽然因为敬爱他的威名而对他毕恭毕敬,可他最多只能在军法上约束他们,对他们的常胜骄横之气却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常为之忧虑。
却不料今日刘校尉之败,不但试探出了冀州黄巾的战力,同时也改变了诸将的骄横之气,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广宗死士和丈八左豹的悍勇,一方面勾起了宗员、邹靖、董旻、牛辅等的回忆,一方面震动了后来者诸人。较之昨日军议,今天帐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聚於帐中的诸将皆沉默不语。
皇甫嵩心道:“过犹不及。没有了骄横之气固然好,可若是因此灰心丧气、丧失斗志却也不行。”因此笑顾帐中,说道,“今日刘校尉虽败,在我看来却是虽败犹胜。”
傅燮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临战交兵,岂有不败之军?一场小败,无足挂齿。最主要的是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不错,……,南容,你说说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傅燮忖思稍顷,答道:“经由今日之小败,吾等了解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
“战力如何?”
“广宗死士不可小觑,丈八左豹实为勇将。”
“以你观之,我军中谁可胜过他们?”
“孙司马若在,定然足以扑杀彼等。”孙坚的猛鸷奋锐、上战场不要命,皇甫嵩麾下的诸将是有目共睹,傅燮顿了顿,接着说道,“惜乎孙司马从朱中郎去了南阳,而今……。”
“而今我军中就没有能胜过他们的人了么?”
傅燮的目光一一落在帐中相熟的诸将身上,最后停在荀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