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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魏氏、乐氏等居住在县里的士族、豪强传达过檄令,邯郸荣等人出城去杨家。
入了杨家的庄园,传过檄令、说过要求杨家出的粮食数目,杨家的家长杨深当着邯郸荣的面就拉下了脸子,铁青着脸一个字也不说。
邯郸荣说道:“杨公可是不愿出粮么?”
杨深不满荀贞损害杨氏的利益,这些天与段聪等郡中大吏来往甚密,并与县中的大小豪强也来往密切,他原本是打算说动段聪、聚合诸家之力,把荀贞撵走的,——地方豪强驱逐二千石的长吏在本朝初年、中期与豪强围攻郡县吏员一样,也都不是少见之事,这类事在近二三十年虽然不多见了,可也偶有发生,——却不料还没等他说动段聪,荀贞就先找上门要粮了。
如果说荀贞沙汰郡兵、把杨氏安插在郡兵里军官几乎淘汰一空只是损害了杨氏在县中的力量的话,那么现在荀贞开口要粮,而且一要就是他杨家存粮的五分之一,这就已经是在损害杨家的根本利益了。
他寒着脸对邯郸荣说道:“邯郸主簿,你难道不知中尉此举将会得罪多少人么?主簿是本县人,又何苦为中尉得罪县人?”
邯郸荣正色说道:“荣虽是本县人,然今出仕中尉府,就是中尉的掾吏。中尉募粮是为了击讨山中群盗,是为了保赵郡之安,我身为主簿,自当为中尉分忧。”
“州伯统兵屯驻高邑,赵郡有事,高邑朝发夕至,稍许山贼,何必惧也?今豫人沽酒,何故妄与赵人索价?”
“豫人沽酒,何故妄与赵人索价”,意即:买酒的是豫州人,何故向赵郡人索价?
杨深这是在暗讽荀贞,意思是说:你想升迁,所以带兵打仗,可是为何向我们要粮?
邯郸荣勃然大怒,霍然离席,按剑趋身,直至杨深对面,嗔目斥道:“中尉虽是豫州人,贼却在赵国境高邑虽近,中山、常山亦有贼,倘若中山、常山、赵国同有事,州伯顾此失彼,焉能及时救我?又且,高邑距我县数百里,贼近者距我县不到五十里,设若变生肘腋,贼夜攻我县,高邑救之可行?今王当贼众,彼又欲引褚飞燕入我赵地,侵迫诸县,杨公不思自保,仗区区一处坞壁、百数乌合,自以为安,岂不令智者不耻、勇者失笑?”
杨深不意邯郸荣蓦然发怒,面色微变,身子往后挪了点,随即复又挺直腰杆,迎着邯郸荣的怒目,说道:“募粮之事,朝廷如有诏令,我倾家与之,可你有朝廷的诏令么?只凭一道相府檄文就要我家纳粮?我家的谷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我只知朝廷诏令,不闻相府檄文。”
所谓“朝廷诏令”,在遇到边乱、需要打仗而国库却又空虚时,朝廷常会下诏,问地方上的士绅、豪强借粮。如前些年击羌,朝廷就借过粮。
连“只知朝廷诏令,不闻相府檄文”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杨深这却是摆明反抗到底的态度了。
邯郸荣盯着他看了半晌,回颜作笑,说道:“尊家自诩强宗,平素纵横於郡县,肆虐於乡亭,既引民怨,而今外有群盗、流民遍野,复又吝啬谷粮,视财货重於性命,公是自取亡也”
邯郸荣在说这句话时脸上虽带着笑,然而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他说罢转身,带着从吏大步离开。
杨深的几个儿子也在堂上,见邯郸荣如此“跋扈”,尽皆失色,一人说道:“中尉入境不足三个月,先后击破左须、黄髯,声威振盛,阿翁,就这么拒绝他募粮之令,会不会?”
又一人说道:“邯郸荣说得也有道理,郡西山中群盗丛生,如不及早击破之,终成我郡大患。”
杨深阴沉着脸,说道:“正因如此,粮才不能借”
“阿翁此话何意?”
“黄巾虽破,群盗蜂起,郡县的路上早早晚晚、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流民,这世道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太平下来在这种时候,谷粮就是命啊他荀贞募粮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招兵我家要是把粮食借给了他,他是能招来兵了,可我家怎么办?我家安插在郡兵里的族人、宾客大多都被他逐走了,而今能够依靠的只有好不容易拉起来的这百十号宗兵,如果我家把粮借给了他,我家的粮反不够了,恐怕宗兵明天就会散去他们一散去,咱们的性命谁来保护?”
杨深从席上站起,走到堂门口,远看着邯郸荣等出了庄园大门,指着庄外,接着说道:“就不说郡西的群盗,只庄外路上那些日夜不息的流民就能坏了咱们的性命”
“话虽如此,可中尉若因此而怒?他手里可有两千多的步骑啊。”
“有两千多的步骑怎样?他还敢遣派兵马来把我家给灭了?他要敢这么做,必激起众怒,除非他不想在赵郡待了,否则他绝不敢这么干。”
杨深这话说得对,且不说杨氏世居邯郸,亲友遍布郡内,荀贞如果敢这么做,只郡内各县士族、豪强的兔死狐悲、群起攻之他就受不了。
“阿翁说得是。”
“不过,我听郎中令等人说荀贞这个豫州儿过去的事迹,此人看着虽然儒雅,处事却极是果决狠辣,他既敢请得相君檄文,向诸姓借粮,必有后手,我家却也得及早预备。”
“如何预备?”
“我现在就去县里拜见郎中令段君,汝等速去韩氏等各家请他们的家长今晚来咱家里,我要与他们密议应对此事。”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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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我为君取彼良驹(三)()
杨深驱车入邯郸县城,拜谒段聪。 w w wnbsp;。 。 c o m
今天非休沐之日,段聪在官寺里,杨深到的时候,邯郸右尉周良也在。
段聪是中常侍段珪的侄子,身为千石的郎中令,在赵郡之地位也不低,仅次於傅、相、中尉,颇有权柄,平常身边自有一帮阿谀之徒簇围,在这些巴结讨好他的郡吏、郡人中,周良、杨深是最得他喜欢的。
周良年五十余了,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善能察言观色,极会度人心思,是个奉承人的好手。杨深家大业大,出手大方,每次来拜见段聪都会带一些珍贵的礼物,并且对段聪执礼甚恭。世人谁不喜欢被奉承,又谁不喜欢财货呢?段聪对周良、杨深有特殊的好感也实属正常。
段聪正与周良在堂上投壶饮酒,观歌舞作乐,听得杨深来了,忙就请他入内。
杨深把坐车、随从俱留在郎中令官寺的院里,独自一人,亲手捧着黑底红漆的礼盒登堂入室。
“今儿个日暖风美,杨公不在家里享福,怎么却又来我这儿了?”
杨深跪拜堂上,奉上礼盒,说道:“正因风暖日美,思念段公,故此不请自来,冒昧冒昧”
堂上的侍吏接过礼盒,转呈给段聪。
杨深送给段聪的礼物要么是昂贵的珍宝,要么是西域来的新奇玩意,每次都让段聪很满意。段聪看到礼盒,脸上就露出笑容,不过却没当着杨深的面打开看,挥了挥手,示意侍吏退到一边,请杨深起来,吩咐落座,笑道:“杨公实在太多礼了,每次都这么客气。”
“段公名族之后,为造福鄙郡而离开繁华之洛都,来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为吏,深忝为本地黔首,怎能不对公毕恭毕敬呢?”
“哈哈。……,杨公,你有心事么?我怎么看你眉头深锁。”
“这……。”
“有话就说。”
杨深离席下拜,说道:“深虽年老,却竟还藏不住心思,惭愧惭愧。既被段公看出来了,深也不就隐瞒了。”
“说,是什么为难事?我来替你做主。”
“是。……,段公,有件事,不知公知否?”
“什么事?”
“中尉借了一道相君之檄令,欲向吾郡百姓募粮。”
荀贞是上午才请来的檄令,段聪却是不知此事。他“噢”了声,说道:“中尉欲向百姓募粮?”
“是也。”
“……,这也不奇怪。经黄巾之乱,郡库缺粮,连流民都赈济不了,朝廷又应州伯之请,减免了本州一年的田租,郡里缺粮的窘况怕是至少还得延续一年。中尉入赵地不到三个月,先后两次用兵击贼,耗费的粮秣不少,而犹有王当未灭,为了平定贼乱,也只能向百姓借粮了。”
“是,是,……,话是如此说,可,……,唉,本地的百姓也没粮啊”
段聪不傻,虽然不知荀贞请来的国相檄文之具体内容,可却也能猜出:杨深所谓之“欲向吾郡百姓募粮”必实为是荀贞欲向本地的豪强大户募粮,荀贞是绝不可能向贫寒之家下手的。
他看了眼杨深,心道:“这定是中尉遣人去他家借粮了,他不肯出,所以来找我求助。”
如前文所述,段聪不是一个清廉的能吏,可却也不是一个骄横的跋扈之人,平时他也就是收收贿赂,做些徇私舞弊之事,并没有主动残害过百姓,对荀贞募粮击贼之举,他心底是颇为赞成的,沉吟了片刻,笑对杨深说道:“杨公是想?”
“深斗胆,为吾郡百姓着想,想请段公去见一见相君,恳求相君收回这道檄令。”
段聪说道:“相君檄令已下,岂能收回?就算我去说,怕也无用啊。”
“可方经黄巾之祸,吾郡百姓确实……。”
“这样吧,……,杨公,要不我去找中尉说说,请他稍免些你家该出的谷粮,如何?”
段聪旁听过荀贞“论贼”,知道郡西山中的群盗确是赵郡之大患,也知道一因民间缺粮之故、二因流民日多之故,明年春时恐怕会出现更多的盗寇,如不及早将王当击灭,形势必定会更加恶化,他虽无“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想法,却毕竟良心未泯,也做不到坐视不理,任贼患越演越烈,并且他对荀贞有好感,也不想做这种在背后给荀贞使绊子的事儿。
就且不说段聪若是去找荀贞为杨深说情,荀贞会不会答应,只说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