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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继续逃亡江湖。
颍阴令只从诏上看到荀贞挂印逃亡了,不知道荀贞回来了没有,想起前些时听说荀成、辛瑷等带着大批的义从归来,踌躇了片刻,试探地问道:“荀公,不知故颍阴侯今在何处?”
荀爽苦笑一声,心道:“当年我与贞之初见,觉他甚为英武,喜我荀氏又出一千里驹,却不意他竟办下这等大事”如实地答道,“贞之自从皇甫将军讨黄巾之后,多年来为吏冀州,未尝归家,族中与他只有信来往,却与县君一样,也是不知他现在何处。”
荀爽是个君子,颍阴令觉得他应不会欺瞒自家,听了他的回答后,大放其心,脸上不觉一松。
颍阴令虽是士人出身,礼重荀氏,可他同时也是朝廷命卿。朝廷的诏下来了,他不能置之不理,可荀贞之所以被朝廷追捕是因为他捕灭了邺赵,於士人来言,这是惊天动地的忠义壮事,若是荀贞逃在了家中,他却也无法捕拿,如此一来,公私不能兼顾,便成两难。
到得最后,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仿效当年受命捕拿范滂的征羌令郭揖,“出解印绶”,提议和荀贞一块儿逃亡。
可这一旦逃亡,那就是遥遥无期了,谁知要逃亡到何时为止?所以,他是很不情愿的。
还好,荀贞“知情知趣”,没有回来。
他见荀爽面带忧色,忙转复容颜,肃容劝慰说道:“我与故颍阴侯虽未曾谋面,然久闻人言,亦知他英武慷慨,知交甚多,……荀公,你不必担忧,如今故颍阴侯做下这等忠义美事,试问天下谁不知其名也?莫说他知交甚多,便是无一友朋在外,料来也应是无碍,以吾度之,以他今日之名,其所到处,必是士人倾家相迎,公岂不见昔张俭事乎?”
荀爽是个厚道君子,叹了口气,心道:“如为张俭,还不如遁入山野。”
在对待张俭的看法上,他却是与荀贞一致,皆对张俭因他一人之故而连累无数士族,导致“州郡为之残破”而不以为然。
送走了颍阴令,荀爽命将荀成召来。
荀成早前在颍阴周围买了不少地,建了几个庄子,许仲等率领义从归来后,便将大部分的义从分成数部,由许仲、辛瑷等带着分别住进了包括西乡庄子在内的这几个庄子里,此外,许仲分给荀成了百余精锐,由荀成带着住到了高阳里中。
县外由许仲、辛瑷等负责,日夜巡弋,凡见着陌生的脸孔,便上前巧言盘问之;里中便由荀成负责,亦是日夜巡逻里内。内外兼顾,唯一的目的就是:以防赵忠遣派死士行刺。
辛瑷、许仲在县外,不好召来,所以荀爽只召了荀成来。
待得荀成来到,荀爽、荀衢、荀彧等又细细问了荀贞打发荀成等回来时都说了什么话。
其实,荀贞说的那些话,荀成在回来的当时就一五一十地向荀爽等人禀报过了,此时再问,不过是求个安慰。
荀衢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没有想到,贞之这么个稳重谨慎的人,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前途似锦,却怎么自误前程?”
荀衢、荀爽、荀彧不知道宦官的覆灭就在这么几年里了,所以不知道荀贞为何会去诛邺县赵氏,就算是为了得名,在他们看来,也不必如此激烈,这么干完全是自误前程,和荀贞之前稳重踏实的行事风格判若两人。
荀彧默然无语。
荀绲眼看已经是病危了,荀爽、荀衢、荀彧不敢将此事告诉他,实际上,他们就算是想将此事告诉荀绲,以荀绲现在常陷昏迷的状况,也不一定能听得到。
荀爽想到了荀绲病危之事,心道:“三兄病危,贞之又做下这等得罪常侍之事,族中怕将会出现不稳。”
想到此处,他收起担忧,望了望室外,从容说道:“文若,你去给我取《易》来……。”说着,慢慢地从坐席上站起了身。
荀衢、荀彧莫名其妙,相顾一眼,荀衢问道:“阿叔要《易》做什么?莫不是要为贞之卜筮?”
“卜什么筮”
“那是要做什么?”
“今日阳光正好,风和日清,我自是要去院中树下读。”
这会儿是在荀爽的家中,他院子里临着窗有一棵大树,枝叶茂密,遮掩荫影下来,此时天不凉亦不热,若坐於树下读,自是甚为惬意。
荀衢性子急,听得此话,顿出口抱怨:“阿叔真是好性子,这个时候还能坐下来看”
“读《易》有何不可?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圣贤如孔子,尚韦编三绝,况乎我等?一日不读《易》,我便如有所失啊。”
“阿叔贞之……。”
“贞之被捕住了么?”
“……这倒不曾,阿叔又不是不知,他一诛了邺赵便立刻离开了魏郡,乔装而行,便是你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何况朝廷?”
“贞之未被捕住,那么可是赵常侍要罪我宗族了么?”
“县君刚把诏示给我等看,无关我宗族之事。”
“贞之又没被捕住,又无关我宗族事,你为何闻我读《易》大惊小怪?”
荀衢哑然,呆了呆,说道:“阿叔就不担忧贞之么?”
“贞之是个聪明人,从他一诛了邺县赵家,当即就挂印离郡,潜入江湖就可看出,他对此事必是早有深思,肯定是有后路的,有何担忧?”
说不担忧荀贞是假的,但荀绲病危,他做为族中现今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如稳不住阵脚,族人肯定会在听说了荀贞捕灭邺赵之后而不安,一旦不安,可能就会出乱子,所以他必须稳住。
荀彧沉吟说道:“诏上虽没有罪我宗族,但赵常侍权重,素来跋扈,他的宗族几被阿兄所灭,阿叔,族中却不可不防他。”
荀衢说道:“你的意思是?”
“赵常侍也许会遣派刺客来我族中行凶闹事。”
荀爽说道:“贞之对此早有预见了。你看看县城内外、高阳里内外,贞之派回家里来的那些义从到处都是,把这里护得固若金汤,有何之惧?”他笑对荀成说道,“有仲仁在,汝等便不必多忧。”
荀成在军中多年,久经征战,比起他离家之时,精干勇武了很多,沉声说道:“但有我在一日,必不会使高阳里遇乱。”
荀爽笑道:“这就行了……,文若,去给我取来,仲仁,我这坐了半晌,腿脚有点麻酸,你跟我出来,给我捶打捶打。”
荀彧、荀成应诺。
出到室外,荀爽又吩咐荀衢,指着院门,说道:“去把院门打开,通通风。”
荀衢应诺。
院门这一大开,任何一个路过荀爽家门外的人都可以看到荀爽斜倚在窗前的院中树下,揽卷读《易》,荀衢、荀彧侍立其后,荀成跪在他的脚前为他捶腿,颇是一副优哉游哉的画面。
自此日始,除探看荀绲的病情外,荀爽日日在家闲居读,他的这份镇定自如,不觉影响到了荀衢、荀彧、荀成,亦影响到了荀氏族中别的人,即使在得知了荀贞捕灭邺赵的惊天消息后,荀氏族中也没有出现大的不安和骚乱。
荀贞没在家里,家中只有陈芷、迟婢、唐儿几个女流,在荀贞捕灭邺赵的事情传开后,荀衢担忧她们会惊惶,每隔几天都会来一次。
陈芷、迟婢、唐儿诸女虽然在许仲等人的密切保卫下,但迟婢、唐儿却如荀衢所料,依然惊惶失措,害怕担忧,可陈芷却行事如常,至少在当着外人的面时,她混若无事。
最早时候,荀衢还想安慰陈芷两句,却不意陈芷毫无惧色,她慨然说道:“夫君如无事,则妾待其归家,夫君如获罪,妾则与同赴犴狱,何所忧也?”
荀衢啧啧称奇,私下里对荀彧、荀成说道:“我等还不如一女子妇人贞之真娶得佳妇。”
要说起来,陈芷的年纪比迟婢、唐儿都小,平时看不出来,现在却看出来了,在处事上她远胜迟、唐儿女,反过来由她这个做主母的时不时地宽解她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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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谁人不知荀贞之()
十月初的一个下午,阳光灿烂,蓝天白云。
虽已入十月,天色尚热,尤其是江南州郡。
这一日,长沙郡益阳县境内的道上来了几股人马。
最先一股人数较少,约有二三十人,俱是佩刀挎箭的骑士,一个个精气神外露,状貌剽悍,眼神动处,透出股凌冽的气势,一看就是见过血的猛士。
路边有个野亭,亭长正坐在亭舍门口晒太阳,瞧见了这股骑士。
如今贼乱处处,江南诸郡虽不及北方混乱,可也是贼兵不断,这么二三十个剽悍的骑士经过,按理说,足够该引起亭长的警惕了,可这亭长却只是扫了这股骑士几眼,便就罢了,压根没有起来过去拦路询问的意思。
这却倒不是他畏惧,而是现如今的长沙太守孙坚威名赫赫,自其上任以来,几场血战过后,只旬月之间,就平定了郡内拥众万余的区星之乱,郡中震服,郡内的大盗、贼寇无不外逃,一时间竟是郡内晏清,不止如此,他还带兵出境,先后征平了零陵、桂阳两郡的叛军。
如此赫赫的战功之下,莫说区区二三十骑,便是数百骑又能如何?
是以,虽见到了这数十骑的轻剽骑士,这个亭长却不以为意。
况且,这个亭长久在亭长之位,南来北往的人见多了,颇具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这数十个骑士必是哪个大势族家中养的义从,因为一则他们的衣甲、兵器、坐骑俱皆精良,而且款式、鞍辔一致,二则行进中层次分明,极具军旅之风,虽只二三十骑,却给人以沙场行军的一往无前之气势,这样的骑士,绝非是盗贼之类,不是精锐的汉军,便只能是大家豪族的义从。
“说起来,虽然郡中大族养有义从、族兵的不少,但这样精锐的义从,近些年来,我也只在府君那里见过啊想来这应是外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