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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柄跟随他多年的铁戟已经崩了锋刃,王猛心道此战回去就让大匠刘画也给自己定制武器。暂且将铁戟插到地上立柱,左右侍卫递马槊上来,一股重骑跟着他猛贯上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但敌阵中间更多的兵力分左右两翼包抄上来了。
王猛见前方人马密集,刚勒马稍歇,减缓冲刺速度,准备转向再冲。在这没有速度的当口,便见左翼一汉将举着一杆长枪冲来,大喊道:“某家曹文柱,当面何人?”
“背祖弃宗之徒,不配知晓某家姓名!”王猛大喝道。
曹文柱怒极,此时双方马已冲至,他挥起大枪照着王猛的腰部扫过来。枪围风覆盖,将至的轨迹笼罩王猛全身。
曹文柱好歹也是晋时的大将,马上功夫不弱。王猛听得枪杆携风而来,情知不妙。再加上他大戟已弃,马槊并非其所长,只得将兵器横在身前防守。
曹文柱看到王猛的举措,自以为这眼前的凉将不敌,便没有收力,抡圆了打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兵器相交的时候,王猛忽然一伸手,“砰”地一声,竟然生生拽住了那长枪前端矛头处的红缨。得手之后,他立刻向后猛地一拽,打算将曹文柱拉下马来。
可不曾想力道拉了个空,那曹文柱反应也很快,见事不对径直放手丢了兵器。
一回合过后,王猛调转马头,急着乘胜杀过去,却又被扑上来的数骑挡住,只得迎战。
战圈之外,胡硕率领的虎捷军右营已经冲杀上去,但王猛还困在敌人内部没有出来。张骏立刻喊道:“传令胡硕,驰援王猛!”
“得令!”传令兵马上应答。
只见战团中心,尘雾弥漫,一串骑兵在里面横冲直撞,那是王猛的人马。刚才张骏看了一番,王猛似乎想向左突击,但多次迂回没法过去。骑兵冲到敌营后冲锋速度减慢,随着马力消耗破阵能力会越来越弱;要是不保持机动被密集步兵围死,那就只有等死了。
“传令李弇,自右翼射穿敌营,策应王猛后方。”张骏当即又下令。
很快一阵鼓声急促响起,已经撤到后面休整的控鹤军再次排成严整的队列,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缓缓向前移动。一时间鼓声和呐喊声大作,惊天动地。待到汉军进入了射程,漫天箭雨再次降临,不知有多少汉卒倒在了地上。
那前方是曹文柱新调上来阻挡胡硕的长枪阵,可没等交手,便有一大片倒在了箭下。
“杀!”胡硕忽然一声大喝,手提拍刀猛扑上去,上身一个旋转,沉重的兵刃向敌军阵线横扫而过。他那凶神恶煞的大脸,杀气腾腾,如同是地府恶煞降临。
战阵之上,尘埃笼罩在半空,在风中如乌云一般席卷盘旋。一股股的铁骑在茫茫人海中涌动、好像洪水四面横流;东北面一大片却是乱作一团,仿佛闹市上一般杂乱,一面高高竖立的旗帜缓缓倾倒,四下刀枪翻飞,混战一团。
汉军大阵中间,王猛所部的速度已经减缓。按照他的经验,在敌营中冲一会儿就该调转方向找空荡杀出去,反正威风已经抖够。
但此时他发现后方一片混乱,敌军东面已经崩溃,无数的凉军将士已经在乱兵中边追边杀。王猛并不知道张骏让全军都在为他服务,一时间还有点不知所措。
“居然没被围困那似乎不用急着杀出去,往哪里冲?”战阵之上情况瞬息万变,主将一定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断。
“向左翼进攻!”王猛顾不得多想,举起部将呈上的备用铁枪大喝一声。遂率重骑兵当先,大股马兵跟到一起,向左边涌去。
很快视线内看到了虎捷军右营在围攻一个步兵方阵,空中箭矢乱飞、长枪如林。
控鹤军正绕着汉军的方阵不断射箭。敌步兵被骑兵围攻、弓箭手不敢上前,只在阵中向空中胡乱抛射;前面全是密集的长枪兵。胡硕看到阵营中被射得出现了空缺疏漏,便拔刀冲上去尝试破阵。
此时王猛也已带人杀近,他故技重施,先用重铁枪借着战马冲锋投掷,快如闪电。“哐”地一声撞开一个缺口,片刻沉重的铁骑趁机冲入,顿时马刀居高临下在飞速之中收割稻草一般。左右亲兵重骑也随之撕开缺口,大量重骑兵冲撞上来,疯狂刺砍践踏。
那些汉军步卒见到沉重的战马像巨石一般碾压到阵中间来,很少有人还敢在前面站得住,纷纷避让躲避,进一步撕裂动摇了阵营。
王猛向右一侧身,待战马冲近,一刀照着一个士卒的后脑勺猛劈下去,“哐”地一声,那士卒一声惨叫向后扑倒。片刻后,沉重的重骑马掌径直踩到那士卒背上,骨头断裂、血肉变形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噗!”忽然一杆长矟从一个举着长枪的步卒脖子上刺入,长枪飞快地变化方向,因为马在冲刺,很快就从那人脖子里拔了出来,枪头一甩,大片的鲜血飞到空中。
前面的人群轰然崩溃,四下逃窜。王猛再抬头看时,只见铁人似的胡硕正举着拍刀疯狂劈砍,一刀下去,当面哪怕是五六人,也全都被斩做两段。
“大石叶!”王猛不经意间喊出了胡硕原来的本名。
胡硕听得声音熟悉,转头见是王猛,就喊道:“今日杀得尽兴,俺与王将军并肩迎战!”
另一边,张骏策马上前,震耳欲聋的嘈杂喊声响成一片,眼前烟雾腾腾,看不清敌方阵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王猛和胡硕已经从左右两翼攻破了敌人的阵线,控鹤军部已把对面的阵营大面积撕碎。
此战进展得非常迅速,张骏不想再等了,他决定彻底将汉军击溃。大喊道:“鼓号齐鸣,全军出击!”
中军后面一排号手鼓足了腮帮,呜咽苍劲的号声响起,所有的战鼓也“咚咚咚”敲响。鼓声如同催人加速的伴奏,轰鸣的马蹄声配合其中,张骏亲率中军的亲兵蜂拥而上,中间方阵中的征虏军旗迎风招展。
“杀杀杀!”刀剑高高举起,步兵迈着沉重整齐的步伐缓缓前驱,好像海浪一般涌动。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烟尘中哗啦跪倒一大片,周围很多人也跟着陆续跪倒了。就好像有神仙在中间丢了一颗石子,波浪一样的涟漪向周围迅速扩散。
“大都督战无不胜!”
“投降了”
“饶命”
震天的呐喊乱糟糟地在大面积敌兵中响起,旷野上跪了无数的人,那些骑着马的、站着的人在那里发愣,紧接着骑马的也跳下来跪伏了。
张骏见状,说道:“传令李弇,将降兵驱赶集中,让开道路,全军继续进逼!”
降兵被要求扔掉兵器,驱赶拥挤到中间。征虏军无数步骑继续向前砍杀败退的汉军。
曹文柱的大阵一崩,立刻兵败如山倒,神仙都止不住,列阵的兵马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向后逃跑。张骏大部人马也在追击进攻中失了队形,军队一旦失去阵营想重新集结整顿,一会半会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战场在此时已经失去控制,不过凉军的乱兵是在乘胜疯狂追杀,敌军则是在到处乱跑,形势已经无法逆转。
弓弦噼里啪啦乱响,乱哄哄的龙骧军左营重骑兵追得最快,一边追一边用配备的枪托弩机对那些移动的逃兵当靶子射。“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盛况似乎再次重演,他们已经远远把步兵甩在身后。
干燥的旷野上弥漫的黄尘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数奔跑的汉卒仿佛在火里飞奔。战场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哪股人马,都在乱奔,曹文柱身边只剩亲兵,没人可以指挥现在的军队。
地上全是汉军死伤的人,骑兵毫不留情地从尸首伤兵上践踏而过。战场的接触面有限,很多虎捷军右营的将士到现在还没杀上一回,只剩下跟着跑了。于是人们争先恐后,要追上去杀几个人,以满足走了几天路的期待。
整个白云道上,越靠近后段,场面就越是残暴,无数汉军的兵马被挤压,变得愈发密集,只能踩着自己的同袍逃命。很多人直接被踩死,还有的干脆不跑了,倒在路边仰着头大口呼吸,声音就跟破了的风箱似的。一些人跪地求饶,但很快被密密麻麻的自己人推翻践踏,惨叫声讨饶声在路上震天响。
就在这时,乱兵中一个声音大喊道:“别挤了!大伙儿快丢下兵器求饶!”
“已经败了,投降捡条命罢。”
忽见追击的人马中一队衣甲崭新的骑兵奔来,绣着龙、虎、鹤图腾的大旗在风中飘扬。这正是张骏带着亲兵赶了上来,他大喊道:“兄弟们,就地停止,我军已胜多杀无益!”
又有将领喊道:“中军将令,停止屠戮,抗命者斩!”
那队马兵呼啸而过,所到之处的凉军将士都停了下来,仰头看那旗帜。汉军乱兵顿时大片跪地高呼,喊声乱七八糟,隐隐有什么“菩萨心肠”之类的马屁话。
张骏俯视跪在地上的一大片的败兵,大声道:“尔等皆‘中国’之民,被胡虏威逼裹挟,全部无罪;有罪者,匈奴酋首刘曜也。今日凡是降了王师的,一律不予追究,或入凉军为卒,或发遣还乡,悉听尊便!”
“谢将军大恩大德!”降卒胡乱喊道。
张骏用刀指着受伤了倒在地上呻吟的人,下令道:“救人。”
他抬头看去,只见地平线处尘雾腾腾,一队马兵正在远去。并非是张骏心慈手软放了曹文柱一马,而是他知道周同正在等着他们呢。
龙骧军右营的轻骑已经在白云路上等了一整天,周同也没浪费时间,而是让手下将路彻底封死了。等粗活都干得差不多了,才让十分疲惫的军卒开始休息。
夜幕降临,忽然一个披着甲的军士纵马奔回,大喊道:“汉军回来了,三里地外汹涌乱走,人多得要命!”
周同挥手道:“干活了!”
路两边一阵吆喝声,人们纷纷从杂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