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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一声洪亮的日语传来,戴小点转头看过去,是一个手持军刀的日本兵,大约是当官的,手中的太刀在空中胡乱的挥舞,脚下的木屐踩着黄土地面咔咔直响,向左几步,又向右几步,华军方面也有点奇怪,士兵们对他的动作只是躲闪,却不会开枪射击。
张振华、戴小点、金振中三个走近了些,心中同时一动,这个日军军官的一只眼睛已经脱落,原本是眼睛的位置,现在是一个核桃大的血窟窿,里面的血管汩汩淌着血,甚至连凌乱的神经线都可以看到。
戴小点喟叹一声,扬手一枪,击毙了对方,命令道“收拢队伍,尽可能带上日本人的轻重武器,另外老金,去找找,弄点汽油来。”
“弄汽油干什么?”金振中问完就后悔了,吐了下舌头,转身就走,不一会儿的功夫,真让他弄来两桶汽油,都是二十五斤装的大油桶,里面灌得满满的。“拿出去,到高粱地和玉米地里,把油洒上,点火烧了!”
“团长,不行啊,那都是老百姓的粮食啊?”
“我让你做你就做,少废话!”
金振中不敢抗命,嘀嘀咕咕的骂着街,带人提上油桶,淋在庄稼地里,点起了火头,已经是7月底的天气,植物刚刚种下时间不长,泼上汽油,哔啵哔啵的爆裂声清晰可闻,烈焰和浓烟冲天而起!火势越来越大,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蔓延了过去。他们离得还远,就可以感受到猛烈的炙烤的热度。
张振华奇怪的问道“小点,你这是干什么?干嘛放火啊?”
“一会儿给你解释,老金,兵站也是一样,都烧了。”
连续两场火燃起,战士们抬上伤兵,过桥而去。
在桥上走着,戴小点给出了解释“我也知道庄稼是老百姓的,但你们知道吗?日本人是同时兼具特别灵和特别蠢的民族!说他们灵是因为,如果咱们不尽可能的销毁证据,日本人很可能通过咱们在庄稼地里隐匿时留下的痕迹,粗略的推断出咱们的人数来。你们想想,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的计划就休想行得通了。”
张振华和金振中万万没想到会是为了这样的原因,都楞住了,“小点,你胡说!哪有这样的事情?就凭咱们留下的这点痕迹,他们就能猜出来?”
“100当然不可能,但**不离十吧。为了下一步的行动考虑,这会儿糟践点东西,也没有办法。”
张振华情感上怎么也认为不可能,但理智上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一次大部队星夜转移,而且并不会如其他人预料的那样直下保定,反而埋伏在天津周围打伏击,最重要的就是隐蔽,为了这个战略目的,再小心也不为过分。“都听见了吗?打仗就得和戴小点学,多用脑子。就知道似的往上冲,你就是炮灰的命!当然,在这一点上,老子是做得不错的,整个29军,除了戴小点,就得说我张振华了,对不对,弟兄们?”
一片大笑声中,金振中加快几步,追上戴小点,问道“团长,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戴小点笑一笑,顾而言他的说道“你记住,打仗这种事,得多多用心。日本人能不能做得到不是问题,咱们能不能想得到才是。只有时时处处多想一想,做出决定来,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你是个大头兵,你可能用不着想太多,你的任务只有两个,首先是不被敌人杀死,第二就是多多杀死敌人。当你成为营长,肩膀上就放着400多弟兄的命,照这个道理想下去,你琢磨琢磨,军长他老人家,肩上的担子得多么沉重?”
“也对。做错了一个决定,就有可能害了400多弟兄的性命呢。”
“所以说嘛。”戴小点长笑一声,脚下加紧,不一会儿的功夫,队伍消失在了清晨的暮霭中。
张振华自吹自擂几句,忽然问道“哎,你不是说,日本人还有特别蠢的一面吗?那是什么?”
“回头给你解释。”
第57节 赌注()
过了减河五公里就是良王庄,这里属于县的独流镇,也算是县最接近市区的一个大庄子,在这里已经有一支华军的部队,正是38师从各处溃败下来的友军。其中建制最完整的,是黄维刚的112旅,这支部队完全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甚至是很轻松的从葛沽、小站等地运动到了此处。
他的人马没受损失,黄维刚却给李致远打出两个熊猫眼,要不是有李文田坐镇,李致远几乎毙了对方!“说好的你的112旅做总预备队,为什么没有赶过来?路上有什么人扯你的后腿,还是让哪个窑姐儿把你折腾得走不动道了?害得我害得我那么多弟兄”
黄维刚也是一肚皮委屈,不好还手,期期艾艾的说道“你当我愿意看着弟兄们战死而不发救兵啊?我的部队分散各处!就说我的224团吧,大沽口炮台上有人、附近街道上有人、造船所有人、海河沿岸有人、曹锟公馆也有人。这么多人分散开来,我又没有乾坤袋,能一把抓起来就走吗?我就说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你们就不听,我怎么办?”
“你还有理了?”
看两个人又要动手,李文田做好做坏的劝开了,几个人消消火气,准备分析局势,便在这时,来自西苑的电报发了过来,李文田接过一看,心中大喜“哎呦,这下可行了。”
“怎么了?”
“你们看?”
几个人把电文看过,都是喜不自胜的颜色,他们却误会了,以为佟麟阁此来,是要通过直奔保定的。那里驻扎着数十万中央军,真到了那里,自己的安全就彻底得到保障了。不料等到第二天,佟麟阁带领部队趁战斗过桥,在良王庄汇合之后,李文田等人才知道,原来不是要走,正好相反,是要留在静海周边,和人硬碰硬的干仗?
“捷三兄,这么荒唐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怎么了?”佟麟阁问道“灿轩,你认为这个作战计划不好?”
“当然不好,简直恶劣透顶!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用在这个人身上,真是恰如其分!捷三,咱们现在手中的部队有多少人?市有多大你知道吗?人又有多少人?他们有飞机、坦克、军舰、轻重火炮,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抗衡?这不是不是,就算想要一顶红顶子,也得在战场上和敌人堂堂正正的干,用弟兄们的鲜血、百姓的伤亡染红的,你午夜梦回,能无愧疚?”
赵登禹和戴小点私交甚好,立刻表示反对,“灿轩兄,你这样说话,兄弟不敢苟同。难道就为了舍不得弟兄们的伤亡、百姓受波及,就对人不加抵抗的撤出你这种菩萨心肠,怎能带兵?”
李文田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心中大骂赵登禹是莽夫一个,居然也好意思学自己拽文?“捷三,这一个所谓的计划,完全建立在偶然性的基础上,一旦失利,数万弟兄死无葬身之地,文田愚见,万万不可行!”
佟麟阁给他吵得头脑发昏,听外面脚步声和说话声凌乱,一肚子火气都发泄出去,“吵什么?你们以为这是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踏青呢?要是给人发现了,咱们谁也活不了!”
门外消停下来,紧接着一声通报“报告,特务团张团长和219团戴团长回来了。”
佟麟阁顿时放下心来,喝道“让他们进来。”
张振华、戴小点、徐汉奇、池栋、金振中几个前后走进师部临时的大厅,身后急匆匆的挤进三两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操一口本地方言,“哎,李师长,实在是对不住,老朽来晚了。”
来人是镇长,姓史。他是镇里开办的私塾的教书先生,在本地很有人望,镇长本来不是他,但市内的战斗打响,消息传来,镇长大人第一时间就携家带口的逃跑了。在这种情况下,史老头被推举为新镇长。为了突然爆发的战斗和镇子上多出来的这数万官兵,老人魂梦不安,坐困愁城!
自从38师的部队溃败到此处,日军因为市内兵力缺失,一时间也没有追击的余力,双方就处于一种紧张却相对平和的临战状态,而打起仗来,最倒霉的就是老百姓,史老头作为新镇长,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些人的吃饭、睡觉问题。
良王庄算是不小的镇子,但也没有如此多的空房舍和粮食,好在现在天气还热,晚上睡在外面也冻不着,干脆和李文田商量,各级军官他想办法安置,而士兵们,只得在野外露宿了。
把商量的结果报到李文田处,他同意了,史镇长这才得空,睡了个安稳觉,说是安稳,却怎么也不踏实,他家人口多,房子也多,把家里人尽可能的挤一挤,腾出三间房,给李文田等人居住,晚来嘈杂声不断,他折腾到凌晨才睡着,不想就睡过了头。
他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尴尬的笑笑,拿过两个暖壶,“来,几位长官,喝点奶吧。”
良王庄有一家奶牛场,养着近1,000头奶牛,是整个华北地区都赫赫有名的大型买卖,每天出产的牛奶经由汽车、火车等运输工具远销平津地区。战争没开始之前,甚至连城里的日军高官包括田代皖一郎都指名点姓的要喝这家出产的牛奶,老板做牛奶生意发了大财,早就在市里置办了房产,良王庄这边,则由一个姓赵的经理负责。
一碗一碗的牛奶倒出来,满室都是香甜的奶味儿,佟麟阁等人赶了一夜,也真是又渴又饿,和善的一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谢谢您啊,老先生。小点、振华,你们也来尝尝,你别说,还真香。”
张振华说道“军长,减河兵站的鬼子已经全部消灭干净了。”
“好,干的漂亮。那个,振华,你下去休息吧,小点,你留一下。”佟麟阁说道“小点,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38师副师长李文田。灿轩,这就是219团的戴小点。不瞒你说,这一次在的作战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
戴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