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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昼见此情形,只好多添了三两银子,将这铺子整个包了下来。
夏子默和徐昼坐在里面那一桌,外面还有十几个弟兄戒备森严的把凉茶铺子团团围住。
茶碗里飘着几朵野菊花、胖大海等清凉败火的草药,碗底还有未化开的冰糖,这铺子虽开在荒僻之地,却也用料足,童叟无欺。徐昼刚端起茶碗,突然听到外间有人嘭的一声把碗给砸了,徐昼霎时皱起了眉毛。
这些小兔崽子,把碗砸了不用赔的吗!
“好你个灵山县县令!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见到爷爷们竟然不跪不拜不上点子(进贡)。莫说是你,就是知府知县,见到爷爷们也是伏小做低,称兄道弟的。”
“这位说话的大人,看你的官袍,应是锦衣卫力士,品级比本官尚低一阶,为从七品。按大周律,应是你向本官行礼才对?”
“牙尖嘴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利剑出鞘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可那两个被围在中见到的人,仿佛不受任何影响,板着脸的依然板着脸,带着笑的依然带着笑,简直是挑衅!
徐昼搁了碗,拿起佩剑,大步走到前门,掀了帘子一看。
锦衣卫向来是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但在这两人面前,光论气势就不止输了一筹。虽然手里拿着寒光四射的长剑,但也只敢在空中虚砍两下唬人,落在那两人眼里,就跟小孩儿偷拿了大人的菜刀效果一样。
“那你身后那人呢,一介布衣,见了……见了本官竟然也不跪!”
这些兔崽子们,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难道他们看不出傅润虽然走在前面,但说话行事还是若有似无的看他身后那个人的脸色。他身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惹不起的大人物,这群没眼色的兔崽子,竟然还去招惹人家。
“退下。”徐昼叱声道。
锦衣卫军纪严明,那几个闹事的锦衣卫力士虽然面上还有不甘之色,但不敢在徐昼面前放肆,都乖乖退下,散出一条路来。
傅润也不客气,抬头挺胸的走到徐昼面前,昂首拜礼!此人也真是有趣,别人都是俯身拜礼,他却是昂头拱手。
“不知是哪位千户大人,下官灵山县县令傅润特来拜会。”
“锦衣卫千户徐昼。”
傅润身后那人嗤笑一声,小声说道:“三级之内行平礼。可这官场之中,官大一级压死人,为了巴结上官都行大礼,早就没人行平礼了,也就傅润你这个认死理的,还墨守成规,不得变通。”
徐昼眼皮子一跳,此人一介书生,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怎么会有如此见识,既熟知大明律法,又对深谙官场之道。
徐昼上下打量沈罄声的时候,沈罄声也在打量着他。
沈罄声浅笑着说:“夏子默在里面吗?”
徐昼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脱口而出一个‘在’字,话到嘴边了,突然清醒过来。伸手一拦,正色道:“你是何人,夏大人不便相见。”
傅润面带不忿之色,刚想要开口,就被沈罄声拦住:“我要见的是杭州知府夏大人,圣意让他回京复旨,尚未免官。但瞧你们扎着架势,分明是扣押夏大人,将他视为囚犯。应璟就是这么交代你们的吗?”
此人提起北抚镇司抚镇应璟大人,竟然口气如此熟稔。莫非他是,那个人!
徐昼脸色一紧,低头就要行跪礼,却被沈罄声拦住。
“无须多礼,里面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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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这几个锦衣卫力士正唏嘘,他们在徐昼底下做事儿也有年头了,只要披着锦衣卫这张皮,见谁不是高人一等的。怎么今日对这个小小县令如此客气,这事儿真是奇了怪了。
可更奇的还在后面……原本在里屋端坐着的校尉,竟然也被赶出来了。
“大人。”
夏子默是京官,曾经和沈罄声有过数面之缘,自然一眼就认出这个在京城里风生水起的沈大官人。只是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一瘸一拐的书生与那时锦袍玉带风流倜傥的形象,相距甚远,夏子默懵然之间,竟不敢相认。倒是沈罄声豁然大笑,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拍着夏子默的肩膀,口气熟稔的说道:“夏大人,京城一别没想到今日再见,咱们一个形销骨立,一个瘸腿狼狈,倒是成了难兄难弟。”
夏子默还没反应过来。徐昼就已经“啪”的一声,双膝跪地,朝着沈罄声的方向,请罪道:“大人赎罪,小的救驾来迟,甘愿领罚。”
沈罄声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说道:“你确实有错,但却不是救驾来迟这一条。”
徐昼面上灰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对这位大人早有耳闻,别看这位大人表面上温文尔雅,从未跟人说过重话,但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不被算计,遭了大难的。
“小的罪该万死。”
“锦衣卫的纪律是该整顿整顿。你先起来吧!”
沈罄声不是锦衣卫内部的人,但说出这话来,却比别人顶事儿一百倍。外面那些尚不知情的兄弟们,恐怕就要遭大难了。徐昼不敢轻视,态度更加恭敬。
“你先出去罢!”
徐昼猛地抬头,这位大人是想和夏子默单独说话。只是夏子默此时身份尴尬,大人要是与他独处,没有锦衣卫在旁监督,未免会留下诟病。
“小的,小的是应大人的心腹,不会多事儿。”徐昼犹豫着措辞,小心翼翼的说道。
沈罄声面上稍缓,徐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个老实人。
“出去吧,正因为你是应璟的心腹,所以才要把你排除在外,此事万不能牵扯到应璟。等回头上报朝廷,就说我审问夏子默时,灵山县县令傅大人做的笔录,并非我与夏大人独处一室,此事也不算有私。”
徐昼见大人将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也不再争辩,朝傅润拱手一拜,这便出去了。
屋外面的锦衣卫力士、校尉本就心里疑惑,嘀嘀咕咕小声议论着,这回连他们之中官位最尊的锦衣卫千户徐昼也被赶了出来,外面更是惊的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徐昼摆摆手,板着脸说道:“看什么看,做你们的事儿去,别聚在这儿当柱子。”
屋里。沈罄声捡了个空碗,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这茶甜的很,我不喜欢,不过我娘子喜欢,傅润一会走的时候记得买几个茶包,咱们拿回去。”
傅润甩了他一个白眼,不喜欢还喝的这么干净……
夏子默有点猜不透沈罄声的意思,这位沈大人从来不按牌理,他虽然来见自己,但却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对江南一案至今只字未提,不由得让夏子默心里有些提心吊胆。
“沈大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罄声轻轻叩响桌面:“如果当初我坐在你的位置上,恐怕也会跟你做一样的事儿。”
傅润拿出笔纸准备从旁记录,忽的听见沈罄声这么一说,连他都愣住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下定决心要保住夏子默了吗?前几天,他分明还在保和不保之间摇摆不定,莫非是陆姑娘劝过他了。
那位陆姑娘虽是女子,却自有端方品行,比君子不差分毫。
第69章()
“如果当初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和你做一样的决定。”
夏子默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就热泪盈眶了。他干枯如古树的手颤巍巍的捂着脸,无声的淌出热泪来。
他出身余姚世家,后拜入清流张栋之门下,张栋之位列六部堂官之首,又是清流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夏子默是张栋之门下的高徒,又是两榜进士出身,任谁不得高看他一眼。因而有几年,他也觉得自己浮躁轻狂了些,后来张栋之因花灯起火一案受牵连免官回家,夏子默也受到了牵连。本以为此生都将被党派之争打压。就当夏子默日渐消沉,准备碌碌此生时,一个他认为最不可能的对他伸出援手的人,竟然向朝廷推举他去了江南。
江南是大周的钱袋子,但也是权利倾扎之地。
夏子默还没有在江南站稳脚跟,他的许多政令改革还没有大刀阔斧的实施,就出了黄梅汛这档子事儿。
他记得恩师曾教导他说,他们自命为清流,就该清楚清流和其他流派的区别,那就是为国为民的良心。所以夏子默明知道开坝口会引来天下热议,明知道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明知道会受到朝廷的问罪,可他本着良心做事,无愧于心,天下有识之士必然会站在他这一面……
可出事之后,对他的苛责之声不绝于耳,舆论几乎一边倒。
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这一路上,离京城越近就越是心灰意冷,蔡訾的势力比他想象的更可怕,沿途的百官比他想象的更冷漠,如果照这样的情形,他到了京城,必死无疑,还将背负着急功近利的恶名。
沈罄声说的这一句话,无意是在宣誓自己的立场。
就如同一泓清泉,流入了夏子默干涸的心。顿时,生出吾道不孤的感慨来!
“当初把你调去杭州,是因为你这个人活络,能将杭州的丝绸发展起来,把织造局给带活了。谁想到后来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你骨子和张大人是一样的人,硬脾气!”
沈罄声叹了一口气,张大人这一生便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都郁结在他的硬脾气上了,没想到他带出来的学生,都继承了他风骨,要是张大人知道少不了要得意一翻,可沈罄声此刻却只有头疼的份儿。
“我瞧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松江的棉布,可见这些锦衣卫一路上并没有太过难为你。为何你形容枯槁,面容蜡黄。”
夏子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两颊凹陷,狼狈不堪。
“锦衣卫并未苛待罪臣,是罪臣想着江南百姓遭了水灾,今年的口粮,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秋收,还有织造局的二十万匹丝绸,能不能收到足量的生丝,及时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