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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柳永是无法投身仕途才被迫去青楼歌馆卖笑,呃不,是卖诗的,他好歹也是个内阁大学士,怎么就被划到柳永那儿去了。
他的仕途可是一番坦途啊。
当然,谢慎相信正德皇帝并没有别的多余的意思,他只是感慨一番。
“不说了,不说了。朕可不能打扰美人的弹唱。”
朱厚照索性闭上眼睛,慢慢享受着清润的歌声。
这江南的吴侬软语确实听起来十分好听,仿佛有人在挠心一般。
画舫也渐渐行至湖中,夜色下的西湖十分静谧,好似一个唱倦了的歌女倚靠在床榻之上对着铜镜描眉补妆。
过了良久,一曲唱毕。
朱厚照睁开眼睛,连连颌首道:“好曲子啊,曲子好人唱的更好。你过来让朕瞧瞧。”
朱厚照指着那身材高挑的歌女道。
那歌女显然愣住了,之前可没说过有这个环节啊,这得加钱吧?
不过毕竟客人是天子,歌女稍作犹豫还是走向正德。
“奴奴参见陛下。”
歌女作势欲跪,却被正德一把拉住:“这里不是宫中,无需遵守那么多繁文缛节。”
他用右手食指托起歌女的下巴,柔声道:“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那歌女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麻,颤声道:“奴奴艺名山桃。”
正德摇了摇头道:“朕问的是你的真名。”
“奴奴也不知道,自打记事起便跟着妈妈学弹唱了。”
“可惜了。”
正德沉吟片刻道:“山桃这个名字太俗气了,不如便叫西子吧。”
呃。。。。。。谢慎那个瀑布汗啊。
朱厚照这起名的水平实在是有些。。。。。。
不过皇帝既然已经赐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歌女微微欠身致谢道:“奴奴谢陛下恩典。”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画舫很大,足有留给这些歌女休息的小间。这也是为了不打搅皇帝观赏西湖夜景。
“奴奴告退。”
两个歌女冲朱厚照施了一礼,恭敬退下。
“先生,陪朕说说话吧。”
朱厚照走到画舫凭栏旁,淡淡道。
谢慎沉声道:“臣遵旨。”
君臣二人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有些黝黑的湖面,皆是默然不语。
还是朱厚照率先发声道:“先生一定以为朕来江南是为了玩乐吧?”
这话就不好接了啊。。。。。。
其实谢慎真想回一句,难道不是吗?
但考虑到这么作死的后果,还是算了吧。
“臣不敢。”
朱厚照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朕其实是为了江南富商而来。”
呃。。。。。。
这个回答还真的有些出乎谢慎的意料。
“先生难道忘了,西北的战事还未结束啊。”
谢慎这下明白了,原来朱厚照是为了江南富商出钱筹措军粮一事。
“陛下英明,有陛下在那些富商一定会献出钱粮来。”
“朕也不是抢他们。”朱厚照顿了顿道:“不是给了他们开厂的权力吗?”
“先生以为他们会感激朕吗?”
“君父之恩大过天。”谢慎一字一顿道:“哪有儿子不感激父亲的。”
“先生真是会哄朕开心。”
朱厚照一摆手道:“不过朕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拿钱回去。西北的战事不能拖了。”
谢慎默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厚照好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死后被文官定了武宗的谥号了。
但这至少是有进取心的表现。
有时谢慎在想如果大明的皇帝都像弘治一样循规蹈矩,会是一件好事吗?
那样皇帝等于只是一个傀儡符号,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却是文官。
相反像正德这样的,虽然叛逆了些但却有变革的可能性。
对谢慎而言,正德这样的君父显然比弘治来的好。
“陛下,西北之事乃是我大明未来数年重中之重,确实不容有失。光有了钱粮还不够,还得有充足的兵力西征。”
如果要平推掉亦里把里,需要至少二十万的兵力,光靠甘肃镇的守军肯定是不够的,肯定要调集其余边镇的军队了。
“先生不是要练新军吗,新军加入西征的军队可行吗?”
谢慎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太现实。新军训练周期固然比普通军队稍短,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再说了火器的配备也不可能一步到位。”
在新军这件事上,谢慎就是朱厚照的顾问兼大管家。
没办法,谁叫这个方案是他率先提出来的呢。
“陛下,此事操之过急只会起反作用,唯有新军训练好了,才能投入常备军。”
朱厚照微微颌首道:“朕知道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先开始征兵吧。依先生说的,朕准你募兵。”
“臣谢陛下恩典。”
谢慎本以为这件事还会拖上一拖,谁知朱厚照大手一挥直接授权。
谢慎也确实打算在江南征兵。一来后世的戚家军,俞家军都是江南子弟兵足以见得其战斗力不俗。二来北方因为九边的关系,驻军已经足够多,再招募新军恐怕不太合适。
。。。。。。
。。。。。。
不过。。。。。。
在朱厚照南巡期间征兵会不会有些不妥?
毕竟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子身上。在这个时候征兵,未免有点喧宾夺主了。
虽然以朱厚照的性格,未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若是有人从中挑拨可能真的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此时此刻,谢慎真切有些无奈。
这招募新军和叫江南富商献出银钱购置军粮是压在谢慎肩头的两件大事,单独做一件都要耗费巨大的气力,何况乎同时做两件。
故而谢慎决定要找个帮手了。
。。。。。。
。。。。。。
翌日一早,谢慎便前往杭州城中宁员外府上。
在他还没有中举前,就和宁益结下了一段不浅的交情。
若是没有宁益的仗义出手,谢慎不可能将余姚仙茗推到现在的高度,也就没有那重要的第一桶金。
故而谢慎是对宁益十分感激的。
当然,要说宁益是完全无所图无所求,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宁益慧眼如炬,识出了谢慎这匹千里马。
宁益是杭州乃至整个浙省最大的盐商、茶商,其影响力不可小觑。
谢慎来找他就是希望他能够在捐献钱粮一事上出力一二。
当一个人富甲天下时,通常都会飘飘然,宁益却是个例外。
不管是从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上看,你都会觉得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大明好商人。
当谢慎来到宁府后院时,见宁益正在朝池塘中挥洒鱼食,笑声道:“多年不见,宁员外还是老样子啊。”
宁益转过身来,咳嗽了一声:“小老儿还是那个小老儿,谢大人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秀才相公了。”
宁益把谢慎请到池塘旁的亭榭坐定,倒了两杯酒苦笑道:“小老儿早就笃定谢大人非池中之物,但却没想到大人的升迁速度会如此之快。”
谢慎颇是有些尴尬的摆手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宁益叹了口气道:“当初小老儿真不应该心软,就应该死死绑住谢大人,现在便该是当朝大学士的老丈人了。”
谢慎听宁益一口一个大人直是觉得别扭,便顿声道:“宁员外便叫我四明吧。”
“这是大人的雅号?”宁益微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就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狐狸。
“嗯。”
谢慎微微点头,和声道:“取意于余姚四明山。”
“哈哈,那小老儿便占些便宜了。”
宁益将酒杯递给谢慎,幽幽说道:“四明啊,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和小老儿叙旧这么简单吧?”
谢慎知道瞒不住宁益,索性直接摊牌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求宁员外一件事情。”
宁益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求字可是折煞小老儿了。四明你现在是内阁大学士了,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不知为何,谢慎觉得十分苦涩。
这种身份上的变化体现在二人的关系上,再没有当初饮茶品酒谈笑风生的快意了。
大明,还是一个人吃人的阶级社会啊。
“宁员外想必已经听说过新政了吧,其中有一条便是朝廷允准商贾办厂经织造布绸。招募织工,购置织机的数量由缴纳钱税的多少决定。缴纳钱税越多,能够拥有织厂的规模也就越大。”
宁益捋了捋胡须,淡淡道:“略有耳闻。”
谢慎点了点头道:“现在朝廷决定全面推广新政,浙省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在最初的三年内或许可以维持原有税制不变。”
宁益在商界浸淫多年,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盯着谢慎看了良久,方是吐出一口浊气道:“四明有话不妨直说。”
“只要宁员外能够说服浙省商会献出一百万两银子,便可在头三年以原有税制缴纳所得。”
谢慎说的很干脆,这下宁益沉默了。
作为一个商人,他当然很关注所谓的商税改革。
明代的商税一直是三十税一,这导致了国家一直收不上税,但商人却是赚的盆满钵满。
像浙省、南直隶这样的富庶之地,稍微有些头脑的小商人都能赚个家业出来,更不必说宁益这样的大盐商了。
而如果改成新的税制采取阶梯式征税,宁益差不多要十税四,甚至十税五。也就是说宁益所得一半要用来交税。
他虽然有办法规避掉一些,但大部分明面上的产业却是不可能遮掩的。
宁益一年所得在三十万两左右,这么说光是税款一年就要交掉十五万两。
而如果按照谢慎的提议,筹措一百万两银子,则可以保证三年内按照三十税一交税,基本等于不用交税。
一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