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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中有太多泥污阴暗的东西,他真怕纯真善良的儿子在接触了这些东西后会改变本心。
“那可不行!我这大侄子怎么能比他爹差,四明是大五元,大侄子得多一元,连中六元才行!”
王守文冲谢慎瞪了瞪眼道。
“你啊。。。。。。”
谢慎还能说什么,他在这件事上还是很无奈的。
大明朝的内阁大学士,子孙都被言官们盯得死死的。他们只要在科举上获得了较好的成绩,言官们便会捕风捉影往这些大学士身上泼脏水。
搞得很多大学士不敢让儿子参加科举,或者不敢让儿子考得太好。
没办法,御史言官们有风闻行事的特权,这帮家伙就像疯狗一样,认准了你就会狠狠咬下去绝不轻易松口。
避嫌也是没有办法的,官声实在太重要了。孩子的名声若是臭了,即便拿了个状元也很难在官场中立足。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最大的例外就是张居正。
张江陵为了证明老子英雄儿好汉也是拼了,他的儿子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最次也得馆选到庶吉士。
张居正在时那些言官还忌惮一些,并没有怎么为难张家公子团,但张居正一死这张家公子团也全部跟着倒霉栽跟头。
虽然其中万历皇帝报复的因素更大一些,但不得不说也有那些痛恨张居正跋扈文官们的推波助澜。
所以,有时做人还是不能太高调,容易被人搞事情啊。
“不说这些了,酒宴都已经摆好了,快去一起给四明庆生吧。”
王守仁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算是化解了尴尬。
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来提。
“对,别把正事给忘了。”
谢丕亦是附和道。
众人簇拥着谢慎有说有笑的来到前院,围着桌子坐定。自有婢女上前为众人倒好美酒。
作为在座之中最年长者,王守仁当仁不让的替所有人向谢慎发表了生日祝贺。
一番仪式后便是大快朵颐的时刻了。
这种亲朋好友之间的小聚要比官场应酬温情的多,谢慎微微眯起眼睛,任由凉风吹过发梢、面颊,享受难得的时光。
“先生过生日怎么能少了朕。”
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在锦衣卫的簇拥下走到院子里。
这倒也不能怪门官管家失职,天子驾到谁敢拦着?
谢慎连忙起身相迎,一应亲朋也纷纷起身。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诸位卿家不必多礼。朕只是来给先生祝寿的。”
说完张永便端着一个锦盒走到谢慎面前,恭敬道:“小阁老,这是陛下赏赐您的。”
谢慎接过锦盒交给了管家,这种时候打开看实在太不礼貌了。
天子来了,自然坐到了上首。朱厚照不拘小节,示意众人入席。
可是众人却是心头压了石块一般浑身的不自在。
能够简在帝心,一直让皇帝记着生日,谢慎无疑是很荣耀的,不过还得上道才是。
酒宴的氛围很愉悦,酒足饭饱后朱厚照起驾回宫。众人把圣驾迎出谢宅这才便重新返回院中。
“陛下这一来,可打乱咱的计划了。”
王守文蹙眉道。
“就你话多!”
王守仁瞪了弟弟一眼,吓得王守文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
谢慎却是欣慰不已,这个生日一过他便是三十岁了。
男人三十而立,这当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儒、匠、商()
随着在全国范围内清丈土地、更改税制,大明的经济有了明显好转。
加之以银钱税代替了实物税,米粮损耗有了很大减少。
这一切自然都是谢慎的功劳。不过谢慎却没有沾沾自喜。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要想彻底的让大明走向强盛,改变经济模式只是第一步,而资本办厂的引导则是重中之重。
不论是松江府还是杭州府的试点都已经证明,明代大商人是有实力有兴趣开厂办厂的,唯一的阻力自然是官僚阶层。
这一阶层对商贾的压榨让他们心有余悸,故而大部分人在这件事上采取的态度是观望。
这也是人之常情谢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逐利是商人的本性,他相信只要这些商贾看到了利益是一定会投身到兴实业办厂的浪潮之中的。
经济打扎实了,文化上才能有大发展。
传统的儒学并非那么不堪,但在程朱理学后儒学的本质已经发生了改变,与其说是儒学倒不如说是理学。
谢慎对于这种禁锢读书人创造力的学说也很反感。
在他看来大明不缺创造性的人才,无非是被儒家压制罢了。
便说匠人在大明的地位便很低,匠作发明也被视为奇淫技艺不受重视。
以至于很多匠籍的年轻人毅然选择走科举之路,完成华丽转身。
谢慎觉得要想开发出大明匠人的创造力,就得保证他们的基本利益。
如果匠人和读书人之间的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恐怕谁都会选择做后者。
故而谢慎在十二月初五向天子上疏,请求设立匠作学院,与国子监并列为朝廷官方直属学校。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的朝廷大员都一边倒的反对。
反对最凶的自然是礼部,礼部右侍郎何贤进言说,科举乃是大明立国之本。设立匠作学院便和大明的国策产生了冲突,也令天下读书人惶恐紧张,朝廷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给低贱的匠人那么高的地位?他们明明就是最下贱的匠户,就该撅着屁股灰头土脸的黏砖搭瓦,叫他们去京师学习?学习什么,学习如何摆砖块吗?
这也是大部分文官的观点。
他们都是读圣贤书,为圣人立言的,自然不能看着小阁老胡来。
在他们看来,谢慎就是儒学的叛徒。
他自己就是靠科举入仕的,是堂堂的大明状元郎,怎么可以对儒学下狠手呢?
他们群情激奋,甚至跪在豹房外哭谏了。
朱厚照对付这些文臣很有经验,那就是把他们晾着不理。过一段时间这些文官自讨没趣便就都散了。
可是这一次,朱厚照显然低估了文官们的决绝。跪在豹房外的文官数量越来越多,最终朱厚照也顶不住压力决定召开一次大朝会商讨这件事情。
天子主动召开大朝会,这在正德朝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满朝大员皆是欣喜不已,他们事先已经达成了共识,绝不能让这件有悖祖宗礼法的事情发生!
谢慎自然对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如果文官们不反扑反倒有鬼了。
在他诸多改革之中,训练新军和缙绅官员无关,清丈土地只是稍稍触动了缙绅官员的利益,历朝历代都有也不算奇怪。提升商人地位也只是在兴厂办厂的层面,缙绅官员们还不觉得有何利害关系。
直到谢慎要在科举上狠狠动一刀,这些缙绅官员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动他们的命根子啊!
自宋以后,严格意义上的世家门阀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科举也就是这些书香门第唯一的上升阶梯。
谢慎等于是要断了这些缙绅的上升阶梯,他们如何能不急?
总而言之还是一个利字,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却说这日大朝会,正德皇帝朱厚照端坐在奉天殿内,文武百官列在丹陛之下议事。
由于许久没有举行过大朝会了,一切都很生疏。直到群臣叩拜天子,山呼万岁紧张的气氛才稍稍化解。
“诸位卿家,朕今日举行朝会是为了开设匠作学院一事。”
朱厚照的声音很威严,他扫视了一眼众臣子,继续说道:“诸位卿家似乎对谢先生的提议意见很大,那便来说说理由吧。”
“陛下,臣以为兴建匠作学院乃是忘祖之举。”
礼部右侍郎何贤向出迈了一步,朗声道:“大明朝以儒学礼法立国,所谓纲常有度。匠人乃是低贱之辈。何以能够与儒士并列于京师进官学!故而臣以为兴建官学院是不智之举。”
“何侍郎此言差矣!”
谢慎亦是走出朝列一步,微微欠身冲奉天殿上的天子行礼。
“太祖皇帝当初定下军、民、匠、灶四籍,可并没有说匠籍百姓就是贱民,他们一样享有参加科举的权力。只不过更多的人习惯于子承父业经营匠作之事罢了。”
他这句话可谓是狠狠打了何贤的脸。要知道,匠籍出身的朝廷官员可不少,何贤这话等于是惹了众怒了。
何侍郎面颊一红,兀自辩解道:“小阁老曲解下官的意思了。下官的意思是那些从事匠作的匠户是贱民,并不是说所有匠籍出身的都是贱民。”
谢慎心中大喜,心道他挖了一个坑,何贤还真的往里面跳,真是太配合了!
“何侍郎的意思是匠籍出身的官员不是贱民?”
“那是当然。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何贤点了点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匠籍是一脉相承的,这些匠籍出身的朝廷官员,其父兄可未必也是官员,很可能就是匠人!”
嘶!
听到这里何贤直是一头冷汗。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虽说匠籍的官员不少,但绝大多数还是从事匠作事业的。
“陛下,何侍郎似乎对我大明匠籍官员的父兄很不友善呢。”
谢慎这一句话简直是神补刀。朱厚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这大朝会许久没有这么有趣精彩了啊,看来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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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右侍郎何贤后背已经湿透,他能感受到来自同僚敌意的目光。虽然朝中民籍官员占据绝大多数,但匠籍官员也不少。
方才何贤那句话被谢慎一番解释,俨然是在骂所有匠籍官员的父兄是贱民。龙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