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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鼎臣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这刺客显然胸中一震,愣了一愣。
顾鼎臣知道自己切中了要害,直是大喜。
他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是本地人。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一份别的活计,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你怕是不想让妻儿老小知道你除了做这份活计外,还做那杀人的事情吧?”
那刺客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堪,良久才是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还有一份活计,是在码头做力棒。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把真相告诉我的家人。”
顾鼎臣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本官说话算话,只要你如实招认,本官一定不会把你做刺客的事告诉你的家人。”
任何人都有弱点,刺客也不例外。
刺客之所以可以杀人如麻那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十分冰冷。
但内心再冰冷的人也不可能对家人熟视无睹。
顾鼎臣就是靠着这点逼着刺客交待出了身份。
“好,好!”刺客认命的大笑一声,继而道:“我为三济堂做事,表面上我们是码头卸货装船的力棒,实际上是临清最大杀手组织的刺客。别管是豪商巨贾还是达官贵人,只要给足了银钱我们都会干净利落的取其性命。”
顾鼎臣问道:“照你这么说,是这个三济堂要取本官性命了?可本官与这三济堂并无仇怨,其为何要本官的命?”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你与三济堂自然没有仇怨,可与别人有仇怨。有人出银五千两要取你项上人头。”
顾鼎臣苦笑道:“想不到本官的人头值五千两,真是有些意外。”
“你难道不想知道买你性命的是谁?”
“其实本官已经知道了。不过。。。。。。本官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
刺客点了点头,呢喃道:“都说我们做杀手的心狠手辣,但跟这位比起来我们实在不算什么。想杀你的不是别人就是临清知州赵孟庆。那位同知李泰便是他叫我们杀死的。他怕事情牵扯到他,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也给做了。”
“。。。。。。”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从刺客口中听到真相顾鼎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赵知州在背后谋划的了?”
“不错,可怜你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赵孟庆是什么好人。哈哈,哈哈。”
刺客捧腹大笑,顾鼎臣却是面色凝重。
这件事情他确实处理的太过大意了,也难怪赵孟庆可以逃脱。
“带下去吧。”
顾鼎臣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两名锦衣卫上前架起刺客往牢房走去。
。。。。。。
。。。。。。
人证物证俱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钦差顾鼎臣下令随行锦衣卫缉拿临清知州赵孟庆。
此时赵孟庆真的病了,病的卧床不起。
当一众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力士来到州衙拿人时发现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州官大老爷此刻就像一只虾米蜷缩在床上。锦被足足盖了两床。
但锦衣卫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在京师他们听天子的,在京外他们听钦差的。
顾鼎臣已经下了命令,他们就必须把赵孟庆抓起来带到钦差大人面前。
赵孟庆并没有作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他任由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起带出屋去,带到钦差顾鼎臣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人,顾鼎臣并没有丝毫的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自然也不例外。
“说吧,你为何派人刺杀本官?”
“哈哈,钦差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陛下叫你重审此案,如果我不下手难道等你查个水落石出把我戮于菜市吗?”
赵孟庆面目变得狰狞。
“你扪心自问,你来临清这些日子我可有侍奉不周的地方?你为何就不能对我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本官已经查了临清衙门的账目,你中饱肥己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赵知州愣了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顾鼎臣连他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事也已经查出来了。
他做的那么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查出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将账面做的四平八稳绝无破绽,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官带来的能吏看透了你作的小把戏。”
从一开始顾鼎臣就觉得临清州的账目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一州父母官赵孟庆下的黑手。
等到赵孟庆图穷匕见派刺客刺杀于他,顾鼎臣才真的惊醒过来派人清查账目最终顺藤摸瓜找到了赵孟庆贪墨的证据。
当然,贪墨的不止是赵孟庆,临清州衙门一大半的官员都贪了。
非但如此,就连东昌府知府孙炎也贪了一大笔。
“你以为你有一个做知府的亲家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本官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都不可能凌驾于大明律之上!”
顾鼎臣生平最恨的就是贪官,别管是临清知州还是东昌知府,犯了案一个都跑不了!
。。。。。。
。。。。。。
第五百六十四章 治贪之法【4000字二合一大章】()
“哈,哈哈哈。。。。。。”
赵孟庆气极反笑,指着顾鼎臣的鼻子骂道:“大家都做的是大明的官,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下官是贪了,府台大人也贪了,可那又如何?大明的官员又有哪个没贪过呢?”
不待顾鼎臣反驳,赵孟庆便接道:“太祖皇帝严惩贪官污吏,下令贪银五十两以上则剥皮制成稻草人。如此严酷的刑罚可震慑住了贪官污吏?为何贪官污吏仍一个个的前仆后继?钦差大人可曾想过?太祖皇帝心疼子民,可难道官员就不是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登科本应是万众艳羡,可光看官员的俸禄,还以为是叫花子呢。若只是孑然一身倒也罢了,可到了中进士放官的年纪,哪个不是有家室的?一年俸禄不过可怜的几十两,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养家糊口,真是笑话!”
赵孟庆越说越激动,面颊上的肌肉不断抽动道:“既然皇帝陛下不为臣子们考虑,那官员们自然自己想办法,别的且不说,便说地方上截留的火耗和献给京官的冰炭敬,这不能算贪吧?如果这都算贪,大明的官员早就都饿死了。”
十官九贪,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很多时候不是官员想贪,而是这个文官制度逼着他们贪。不贪就无法向上官敬献冰炭银两,自然在官场混不下去。
“当然,我不仅截留了火耗,向京师献冰炭敬,还贪了修建河堤的银两。这其中,府台大人也有份。下官相信换了任何一个官员来也不会例外。”
赵孟庆说完十分畅快的呼出了一口气。
至于顾鼎臣,从最初的震惊已经变得沉默。
赵孟庆所说的虽然有无理取闹的地方,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至少太祖皇帝在给文官的俸禄设置上确实太过小气了。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
在大明朝官与民的地位分别是泾渭分明的。无数人挤破了头就是为了能够当官,一旦官袍加身,其家族在当地都会一跃成为豪族,社会地位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
除了官员的地位外,最吸引人的自然就是权力带来的灰色收入了。
就像赵孟庆说的,既然太祖皇帝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就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好过。
即便是顾鼎臣,也接收过地方官员每年献出的冰炭敬银。
一来这已经是朝廷默认的合法事情,大家都收。
二来顾鼎臣有一大家子需要养,仅仅靠朝廷的那点微薄俸禄实在是不够看。
而顾鼎臣还是堂堂礼部右侍郎,加内阁大学士头衔。他尚且如此,那些地方的五六品,六七品官员若是不贪怎么能活下去?
但他们截留些火耗以供冰炭敬就好了,为什么要去贪修建河堤的银两?
他们难道不知道河堤质量的重要性?
临清紧邻黄河和运河,一旦黄河决堤,整个临清都将被淹没。届时无数百姓将会被淹死!
做人要有底线,做官同样也是。
在顾鼎臣看来,有些事情是准许的,比如冰炭敬,比如火耗。再清廉的官员也会收这些。这不能算是贪。
要说不截留火耗,不拿冰炭敬的官员,全大明恐怕都找不出三个。
但你不能贪得无厌,连百姓的性命都不管不顾吧?
“你错了!”
顾鼎臣攥紧了拳头开始了还击:“本官相信,换了任何一个良心没有泯灭的官员,都不会贪墨修建河堤的银两以肥己。”
顾鼎臣单手指天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什么人都像你那样不知廉耻的。”
“是吗?那钦差大人倒真是高风亮节呢。”
赵孟庆讥讽道:“你可知道临清的特殊性?大家都知道临清有钞关,衙门官员肥的流油。故而各级官员都会暗示我多交一份银子。仅仅靠截取火耗是不可能补上这份银子的。我不去动修建河堤的银两,难道能变出这些银钱吗?”
顾鼎臣愣了一愣道:“你说的大家指的是?”
赵孟庆觉得委屈不已,掷地有声的说道:“自然是督府衙门,以及两京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还有那十三道监察御史!钦差大人真以为他们是个个屁股干净吗?钦差大人你说自己没拿这份钱,下官相信。可大部分的官员是拿了的。他们不会问这份钱是怎么来的,他们只管拿钱!”
他们只管拿钱!
这句话不断在顾鼎臣脑中回响,刺激的顾鼎臣几乎崩溃。
不知为何,在他看来强词夺理的赵孟庆似乎总能找到辩驳的理由。
“惊讶不惊讶,意外不意味?下官实话告诉钦差大人,你能想到的官员几乎都拿了这笔银子。下官贪墨的修建河堤款项看似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