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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伯是说,东厂的人并没有直接返京?”
王守仁听到这里变得狂喜。在他印象中东厂的人都是直接对天子负责,办的也多是钦案要案。照理说被东厂盯上的人,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押解回京师,断然没有在途中逗留的道理。
“老夫方才正要前去会一会他们,恰巧你二人来了。”
陆渊面容不起一丝波澜,淡淡说道。
“既如此,我二人便随世伯去吧。”
陆渊犹豫了片刻,还是叹声道:“你二人还是不要去了吧。东厂的人来意不明,老夫此刻去也是一头雾水,你们便是跟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倒不如留在这里耐心等候,也免自乱阵脚。”
“陆大人说的不错,此时不是强出头的时候。以陆大人的资历如果都不能和东厂的人谈妥,我二人去也不会有什么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慎虽然不知道东厂的人为何突然从按察司把王宿提走,但他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很简答。如果能把王宿解救出来,也肯定是经过多方博弈利益交换之后的结果。
别管陆渊是真的为王守仁好,还是只是想利用他,至少他说的这番话没有问题。
“可是。。。。。。”
王守仁显然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想尽力争取一番。
“贤侄你便放心好了,便是老夫此行不能将你叔父带回,也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陆渊一甩袍袖,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守仁只得点了点头,冲陆渊拱手道:“那一切就拜托世伯了。”
二人目送陆渊走远后,便按照陆渊的意思回到书房休息。
可王守仁哪里静的下心来,急的在屋内不住踱步。
事情的发展着实有些出乎谢慎的意料。
本来他以为通过陆渊和锦衣卫接上头,很快就可以把王宿解救出来。无非就是要在这个过程小心陆渊利用他们。可现在看来,事情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东厂直接从按察司提人,之后却并不离开杭州府,明显是等着陆渊主动去找他们。
那么,东厂的目的是什么?
锦衣卫和东厂似乎在暗中角力,陆渊作为方面大员肯定是在锦衣卫这一边。那么在杭州,东厂一面的代表又是谁?在东厂和锦衣卫背后,在京师中暗中布局的又是谁?
这些问题一一在少年的脑中闪过。
谢慎越来越觉得这池水很浑,浑到他完全看不清。
此时此刻,他才真切感受到大明官场的众多潜规则。与之比起来,科举考试简直是再单纯不过的事情了。
看来,即便将来进士登科被授予官职,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些不是能够在书本上学到的,需要一点点磨砺,一点点参悟。
“守仁兄,你觉不觉的这件事很蹊跷。”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如果东厂的人想从你叔父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坐下来去等陆大人。陆大人明显是在锦衣卫一边的,难道他们是怕事情不够复杂?”
“慎贤弟的意思是,东厂的人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而是寻求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王守仁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便参透了其中关节,喜声道。
“若是这般,那便好了。”
弘治朝吏治清明,虽然偶尔也有贪官污吏出现,但那毕竟是少数。
面对这么一个圣明天子,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似乎都不愿意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
卢仲景案更像是一次洗牌,双方坐在赌桌前,把能够打出的牌全部打出,经过一番博弈,骂够了闹够了再选出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人选出任新任盐运使。
之后一切如初,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个人选未必是锦衣卫的人,也未必是东厂的人。
想到这里,谢慎冲王守仁道:“这盐运使卢仲景身边的官吏,除了守仁兄的叔父,可还有旁人负责要务?”
王守仁思忖了片刻答道:“我曾听叔父提及过,似乎判官崔沣十分精干,只是因为性格孤傲,一直难以升迁。”
“这个崔沣,现在居于何处?”
“该是也在杭州府罢。慎贤弟为何忽然问起此人?”
“此人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虽然谢慎对此也不是十拿九稳,但至少大方向应该没错。
“守仁兄速速随我去一趟运司衙门!”
。。。。。。
。。。。。。
第九十四章 崔光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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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司衙门在元代凤凰寺旧址,巡抚衙门搬到南宋重华故宫旧地后,运司衙门就搬进了原先的巡抚衙门。
谢慎前世也曾经去过杭州游学,印象中凤凰寺旧址的位置和这处运司衙门稍有出入。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过去了数百年,位置稍有出入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慎与王守仁结伴而行,来到运司衙门前自然就被人拦住。
他们既不是运司衙门的公人,也没有通行的令牌,出入自然受限。
王守仁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了按察司的那块令牌。
“这位公人,我奉按察副使陆大人之命,想请崔判官到按察司衙门一叙。”
那公差接过令牌看了一遭,确认就是按察司的令牌,态度便好了不少。
“原来大人是奉了陆臬台的命令。好说,好说。”
像陆渊这种级别的官员,大多会自掏腰包雇佣一些幕僚。这些幕僚没有品级,不食朝廷俸禄,完全是官员养着,故而也只对这些雇佣他们的官员负责。
那公差许是把谢慎、王守仁当成这幕僚了,故而也没有起疑。
谢慎心道王守仁说起假话还真是不脸红,有前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扯虎扑做大旗还真是好用,不过这种法子也就是情急之时用上一用,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崔判官正在衙署里面处理公务,某这便带两位去见他。”
公差打开漆着朱色的大门,将二人让了进去。
谢慎一迈进大门,就啧啧称叹了一声。
不愧是原先的巡抚衙门,就是阔气,比陆渊办公的按察司衙门大出了数倍。加之运司衙门是肥水衙门中的魁首,卢盐运使上任后更是对原先的官署、园圃进行了修缮、扩建。现在的运司衙门比之原先的巡抚衙门还要豪奢不少。
如果盐运使卢仲景没有牵扯要案,身陷囹圄。如今运司衙门前肯定是车水马龙,少不了来拜谒求门路的官员豪绅。
可现在,卢仲景案震惊朝野,运司衙门里的许多官员都被牵涉其中。大伙儿为了自保都做起了缩头乌龟,能够维持正常的公务就不错了,谁还敢暗地里做些银钱交易。
谢慎与王守仁跟在公人身后,沿着廊庑快步疾行,穿过一道月门,绕过一方假山,来到了运司衙门众官吏办公的衙署。
“这里就是衙署了,二位直接进去即可。如今衙署里只有崔判官一人,抬首便可瞧见。”
谢慎与那公差道了一声谢,便和王守仁先后迈步进入衙署内。果不其然,偌大的衙署里空空旷旷,只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年约三十,面容清俊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青色官袍,胸口前的补子都浆洗的发白,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长佣。
谢慎心中一沉,想必这位就是那个崔判官崔沣了吧,还真是一副铮铮铁骨,遗世独立的直臣模样。
不管这个崔沣是不是魏征包公海笔架般的人物,这个交道是打定了。
“敢问阁下可是运司衙门判官崔沣?”
王守仁冲那人拱了拱手,尽量压低声音,使得听起来不那么突兀。
“正是崔某。两位公子要找崔某?”
崔沣显然有些惊讶,自打盐运使卢大人出事后,往日门庭若市的运司衙门就变得如阴曹地府般,让人退避三舍。
这两人衣着华丽,气度不俗,怎么在这种时候找到运司衙门了。
“在下余姚王守仁,这位是在下的好友谢慎,吾奉了陆大人之命,还请崔大人前往按察司衙门一叙。”
“哦?”
崔沣沉吟了片刻,显得有些犹豫。
他与按察司衙门素来没有来往,跟这位陆大人更是没有打过照面。陆大人怎么突然之间要召见他了?
王守仁见崔沣默然不语,心中直是有些焦急,可他又不敢表露出来,自是十分难熬。
“崔大人?”
崔沣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崔某不过是运司衙门一判官耳,当不得大人二字。既然陆大人有命,崔某安敢不从?崔某随二位去按察司衙门便是。”
“崔大人这边请!”
王守仁心中大喜,闪出身子冲崔沣延臂礼道。
。。。。。。
。。。。。。
却说这边陆渊与东厂的人密谈良久,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陆渊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返回按察司衙门后自是大发雷霆,无数珍贵瓷器被他砸的七零八落,仆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陆渊一人坐在花厅官帽椅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因为气愤不住的起伏。
恰在这时,王守仁、谢慎与崔沣从花厅旁经过。
“陆伯父回来了?”
王守仁无意中扫了一眼,见陆渊端坐在花厅之中,讶然问道。
“慎贤弟,你先和崔大人在此稍候片刻,愚兄进去向陆大人通禀一声。”
谢慎知道王守仁是要先和陆渊解释清楚缘由,便点了点头。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四方步走进了花厅。
“世伯!”
此时的陆渊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怎么,贤侄方才出去了?”
“世伯,请恕罪!”
“贤侄何罪之有?”
陆渊微微一愣,眼眸中满是疑惑。
“世伯,小侄刚刚前去运司衙门,请来了崔判官。小侄担心崔判官不肯随行便假借了世伯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