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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萧予归,以后他就是你师弟了。”
“诺。”萧予归低头应道,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
亦将听到这句话,眸子一亮,堵在口里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可是天机一脉不是?’
他在说话之前,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干脆的跪在了王苏面前行了弟子礼。“弟子亦将,拜见师父。”
王苏笑着看着二人。
“可惜天机一脉一代只传一位弟子。你们二人都在我身边学习吧,待十年以后,我自会考校你们,到时另有定论。”
“诺。”亦将和萧予归同时应道。
王苏摸了摸亦将小小的脑袋。“亦将,亦孔之将。既然你自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就叫这个吧。”
王达脸上的复杂情绪让一贯善于观察人心的萧予归都不禁有些迷惑。
亦将原本还有其他的名字吗?
*
“亦将,亦将?”
陈平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把亦将的意识从眼前的情景中拉扯了出来。
景色快速的变化,然后揉碎,融为一体,重新变回了黑暗。在一阵头晕目眩以后,他紧紧闭了闭眼皮,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从眼皮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亦将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眼前似乎有个人影。
他微微皱眉,手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又眨了眨眼,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
“陈兄?”
坐在亦将床边的正是陈平。
“醒了就好。”陈平看到亦将坐了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顺手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屋内的侍女们看到亦将坐了起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屋子。
这里不是他在大将军府客居的院子吗?亦将晃了晃脑袋,撩开被子,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放回桌上。
“感觉如何?”陈平关切的问道。
亦将楞了一下,把脑海中还残留的情景暂时放在一边,才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的处境。
是了,他在那个西域公主的侍女扑过来的时候突然头痛难忍,然后倒地。而很明显,那个叫做夏琪的公主和叫做栖迟的女人似乎都认识自己。
“无碍,只是追捕杨京时受了些内伤。倒是亦将体力不支,让陈兄见笑了。”亦将笑了笑。
“只是辛苦了外面还跪着的那些御医了。”陈平看到亦将一副无事的样子,神色才变得轻松起来。
这可是他从宫变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也算是终于熬过了让人心惊胆战的两天。
“大将军下令,要是不能让你安然无恙的脱险,就要那些御医从此辞官还乡,也省得日后再误了贵人贵体,到时候就是提着脑袋来见他了。”
“我并无大碍,何须劳烦太医。”亦将光是想了想林耀沉着脸呵斥一帮老头儿大夫的场面,都觉得颇为好笑。
“太医也是这么说的。”陈平也好笑的摊手。
“那群老头儿说你体内虽然有内伤的迹象,但是并不明显,不像是会让人昏迷的伤势。只是你不知原因昏睡不醒,看上去倒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亦将也有些好奇。
“在睡觉。”
‘简直是一把年纪还在胡闹,什么话都敢说。’陈平无力的吐槽‘耿直的’御医们、
卸下了两天的紧张感,他在亦将面前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直接拿起亦将刚用过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下去。
“辛苦陈兄了。”亦将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和泛青的眼眶,心中了然,一股暖意从心底升起。
想必自己昏倒以后,刚刚忙完朝政交接的陈平都没有顾得上去休息,就来照顾自己了吧。
不过太医说的也没错,他可不就是睡了一觉而已嘛。
“看陈兄这一身沧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未曾休息了。”亦将微微勾了勾唇角,脸上挂出嫌弃的表情。“好臭。”
陈平走过去,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明明是个稚子小儿,怎么说起话来一点都不讨喜呢?”
“放肆!”亦将一把打掉陈平的手,抬了抬下巴。“二品车骑将军的头也是你能碰的!还不速速回屋休息,打理仪容。”
大将军府有的是侍女和小厮,哪里用得着陈平过问。
但是身为长史的陈平在操劳了一夜后居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特地跑来为自己费心,这真的出乎了亦将的预料。
陈平看着亦将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亦将用鼻子‘哼’了一声,看他笑个没完,索性两腿一盘看着他笑。
陈平笑够了,才整理了下衣服袍冠,摇了摇头。
他仔细打量着亦将,见他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也就准备离去了。
“你我虽出身不同,但同为大将军麾下。你早先喊我一声陈兄,我既然认下了你这个弟弟,也就没有置之不理、冷眼旁观的道理。”陈平转身,错过了亦将听到他这句话时突然僵硬住的动作。
虽然说弟弟危在旦夕,哥哥自然要担忧在心。但现在亦将无碍,他自己也是一身的疲惫,自然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亦将在陈平的背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敛去了自己眼眸中的复杂。
在亦将清醒时收到侍女通知的林耀此时也刚好走了进来。
“大将军安好。”门口的侍女屈膝福身。
“嗯,无事便好。”林耀仔细看了眼亦将,发现他面色确实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陈平点了点头,“让院子里跪着的那些太医散了吧。”
“诺。”陈平一拱手,走出了屋子。
亦将看到林耀走了进来,也没有起身行礼。他就这样懒洋洋的靠在床头,对着林耀随意一笑。
“小子恭喜大将军了。”
第四十二章()
“小子恭喜大将军了。”亦将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林耀走进来,没有行礼。
林耀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之前陈平搬来的椅子上,哈哈大笑。“耀能有今日之幸,先生功不可没!”
亦将摇摇头,随手招来侍女,把茶壶和茶杯放在床上。他翻开了一个新杯子,给林耀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大将军上占天时,侧有人和,得众人鼎力相助,焉有不成事之理?又与小子何干。”
他微微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笑着看了眼林耀。
“先帝身体抱恙,本是朝中逢旧换新之时。杨京非但不不顺应天命,不顾虑众人感想,独自一人坚持要立七岁幼子为敌,自然无人相助。再者,先帝纵有元帅吴停忠心耿耿,但他不曾想,宦官一党多年安逸,岂会跟着他一起用命去搏十之一胜的险局。况此局即便胜之,对宦官而言也无利处,反倒不如静观其变。
天时人和,本就注定杨京逆水行舟。纵他谋得三分胜算,但两分败于争宫内斗,一分败于局中瑕疵。即便没有小子,亦也会有人相助大将军,或宦党者,或世族者。大将军只会有惊无险,安然度过此难。所以说,这并非是小子的功劳。”
“先生过谦了。”林耀一口饮尽茶水,把玩着小小的茶杯。
“怕是并非如此顺利。”
若提节气,农夫最为清楚;如说棋局,自然是弈棋人心中有数。
林耀原本也以为凭借自己的地位和能力,胜券已稳稳在握。但他没有料到,就在自己以为对方插翅也难逃的时候,竟然被项灵和杨京反算计了一步。
如果那时亦将没有以假火烧朱雀殿,引诱杨太后说出通往朱雀殿的密道所在。如果那时候亦将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朱雀殿上,没有干净利落的刺杀项灵。
如果亦将接受了项灵的招安,那等待着林耀的,就只有被强制冠以谋反之名,问斩全族。
同时有这个意图谋反的亲舅舅,就连项长和林羽姬也会被一起连累,失去荣登大统的机会。
想到这里,饶是一贯老辣冷静的林耀也无法忽略自己背后被冷汗涔涔浸透的衣衫
胜利和死亡,对他来说只发生在一刻之中。
只发生在亦将的一念之差上。
“先生的出现乃天助林耀呵。”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仅仅是胆大包天的桀骜之辈,更是恃才而动,谋则有成之奇人。
“在先帝开口赐封时,耀还以为命不久矣。”林耀现在想到那时的场景,还觉得心中后怕
亦将嘴角一勾,脸色带着一些嘲讽之色。“大丈夫相时而动,大将军眼中,小子可是那短视之人?
先帝招安,只是一时之策。归服先帝,依旧改不了我布衣,亦或是反的贼出身。我低于杨京一等,待秋后算账,恐怕并无好结果。稳亏不赚的买卖,谁会去做。”
亦将把茶杯放在床上。
项灵试图招揽自己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任何意外。但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杨京的举止前后矛盾,让他无法理解。
既然杨京有能力派人捉来明湘,那似乎早就知道是自己做了手脚,主导了一切一般。既然如此,他大可以从一开始就用明湘挟制自己,又何必走到最后一步。
并且,作为世族子弟,骄傲自负的杨京怎么会想到利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来达成目的呢。
难道作为京城第一才子的骄傲不应该让杨京最后孤注一掷,与自己同归于尽来为项宁打开一条明路吗?要是让他如同老鼠一样躲躲藏藏,那又让一贯以贵公子自持的杨京情何以堪。
亦将沉思。
与其说杨京设下了这一连串矛盾蹩脚的戏目,而后留有后招,更合理的解释倒不如说是
倒不如说是似乎有另外一双大手跃居于棋盘之上,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这双手的主人似乎并未打算帮助杨京,抑或是说,对自己暂时没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