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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很容易动摇的,当原先的效忠对象变得不堪之后,人是很容易另投他人的,而且这些势道家族本身在朝鲜就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和名望,很受普通百姓阶级的尊重,你切别管这些势道门阀能否为普通的朝鲜民众带来好处,可这份尊重就很容易变成习惯性的遵从。
也就是现在,汉城里还有陈钟盛这尊大神镇场,而且这尊大神对于安东金氏为代表的大家族始终交情浅浅,又有那么多的小道流言遏制不尽,蛊惑人心,故而人心虽然动荡却根本没有倒向势道门阀。
陈钟盛仰头看天,惴惴难安。
毕竟是最后的几天了,大事已至,心神不定也是在所难免。丰壤赵氏,清风金氏,骊兴闵氏,海外藩国……
自己连框带忽悠,纠集起来的这支‘大军’能否成事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这不是突然到来的生死危机,一切都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片言决生死。他和孙旭要做的事情是在一国国都当中毒死其国君,搬到国丈,掌控其政局,前后布局、酝酿都需要时间,这种漫长的,反而是最难熬的折磨。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误把房间外的脚步声当成来抓自己的朝鲜禁兵了。
有多少次,离开汉城,跑去开城或是济州岛的冲动都要把他的心给湮没。陈钟盛切切实实的体会到自己是块什么样的材料了,那真不是做大事的人。
心里太脆弱了,担不起大事。
像现在这种事儿,再多干一次,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大人,早膳已经备好。”
太平馆内的朝鲜人已经不多,能够接近陈钟盛卧房的人更没有一个是朝鲜人。在汉城,这一件事也成陈钟盛与名义上执政的安东金氏等家族矛盾的一个证据。
“把孙旭请来。我二人一起用膳。”陈钟盛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随从没有半点异色的退下,整个太平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陈大人与孙公公突然的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尤其是最近几日,汉城的气氛紧张了起来,陈大人与孙公公也整日里凑在一块。
做了最后的沟通后,俩人在饭后都消失在了太平馆内。
金基大这个时候也在用早餐。
他之前在济州岛待得好好地,就个人‘前途’来说,济州岛真心比汉城胜出许多来,哪怕在他现在的官职是朝鲜的堂堂兵判。
兵判,也就是兵曹的一把手,换到中国就是兵部尚书。
朝鲜的官职在一定程度上都与中国相似,天、朝是六部尚书,他们就是六曹判书。反正是绝逼的高位,还酌情提升一品,该正二品为从一品。
可是没个卵用,手中除了一点禁军兵权外,啥权利都没有。
不过别看朝鲜的政局现在这般不稳定,汉城的经济展却是势头很好地。
被满清摧残过后的朝鲜虽然百般凋零,但是无数贵人在汉城之后,供养出一地繁华还是做得到的。至少现在的汉城红灯区里就不仅仅是朝鲜妓生了,那日本的歌女,印度的舞女,也都是应有尽有。
金基大的身份已经足可以让他前呼后拥的摆出几十人的大部队来拥着他上朝了,朝鲜现在朝会的时间跟着中国在变,也已经该到了上午九点。
快近王宫的时候,金基大就越来越多的与人碰头,一路过来,金基大俨然看到了十几支正三品以上重臣的队伍。
当人都在大殿外碰头的时候,一个个背后有着门阀或是军阀的大佬睥睨四顾,一股子‘打仗’的气息已经沸腾。
金洪昌与金基大隔着五六丈,遥遥的打了个招呼。安东金氏与清风金氏的交情正处在一二百年来的最低谷,本该同是尊王派的两个金家现在却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了。因为清风金氏明显的亲近中国,这让金洪昌内心很有一种被背叛感。
时间临近九点,人站好班位,一切就跟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排列有序的文武官员,金洪昌觉得自己进来几日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整个王宫都在自己的控制中,整个汉城都在自己的控制中,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儿?
鼓鸣响,伴着晨钟之音,王宫大门缓缓开启。
议政、赞成、参赞们打头,一众重臣鱼贯而入。
景福宫,勤政殿,这本该是整个朝鲜的权力核心,但是大殿上的宝座和次席特意增设的那个座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人了。倒是另一张座椅,时不时的还有人会出现。那是李裀在‘身体不好’之后,作为他的代表出现的继室升平府夫人的位置。
朝鲜大君的夫人一般会封为翁主、郡夫人,再晋就是府夫人,最后是国夫人。
虽然今天这三张席位上都没有人,但朝鲜重臣还是要恭恭敬敬的跪拜的。
只不过行礼之后,本该响起的礼毕的叫起声却没有照常响起,而是响起了一阵虽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金洪昌愤怒了。
这么搞的什么啊?
他毫乎的抬起头,然后一双眼睛刹那间睁得大大的,大大的。那脚步声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太监总管朴金荣,而是孙旭。
后者作为中国使团中的人物,很长时间都奔波在外,联络起了好大一张网络,给安东金家找了不少的麻烦,金洪昌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说起来金洪昌与孙旭还有一点小冲突,金洪昌很看不起太监,孙旭虽然是上国使团的人物,还作为钦使代李皇后向李裀的继室等宣旨,但没了卵子的孙旭在金洪昌眼中还是不值一提。
而此刻孙旭趾高气昂的站在丹樨前,目光看着抬起头的金洪昌,脸上挂着满满的得意。
“汝之阉人,何以敢立众大臣面前?”
“禁卫何在,把此人拿下。”
金洪昌浑身都哆嗦了起来,这可不单单是气的,更是怕的。孙旭怎么出现在勤政殿了?整个景福宫都在金家的控制下,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细思极恐。
孙旭瞪大了眼睛,兴奋得盯着金洪昌。看到金洪昌跪在自己的脚下,虽然那不是在跪自己的,可也让他十分兴奋。现在听着金洪昌的声音中更透着两分惊恐,他浑身更是酥麻麻的,直若升仙。
“谁敢拿咱家?”
金洪昌的叫喊的确引来了勤政殿外守护的禁卫,可是从孙旭背后冲出来了人数更多地禁卫,并且对比金洪昌招呼来的禁卫手持的三股叉,他们一个个手中持的确是火枪。
整个勤政殿百官一片哗然。
“势道政治,势道门阀?你们完了,你们全完了。”
孙旭手中拿着有一道旨意,“朝鲜大君敕曰:领议政金洪昌,自国难危机中倡团练,创立义师,与金基正、赵汉采、朴载顺、郑明元等以儒臣从戎,历年坚持,屡建殊功,后又克复星州、尚州等城,肃清庆尚道全境。……规复州郡,兹幸大功告成,清虏诛锄,实由该大臣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度得宜。……贤名远播,上国咸闻。承蒙天、朝恩召,王命顺之,以金洪昌为赴华钦使,金基正、朴载顺副之……”
孙旭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挖安东金氏的根。没有了金洪昌,没有了金基正,再去掉了朴载顺这员干将,安东金氏的‘江山’瞬间就会倒塌。而取代金洪昌的又是谁呢?
“兵曹判书金基大。多年从戎,剿贼无数,功绩颇著。……躬冒矢石,克复失土,歼除鞑虏,坚忍耐劳,公忠体国……”所以金基大在金洪昌之后坐上了领议政的位置。
本来兵曹判书之前还有左右议政和左右赞成、左右参赞的,这里头金基正是左赞成,赵汉采是右参赞,可现在这些人里除了一个被提到了的金基正外,余下的几个全都恨不得在大殿内直接消失掉,包括赵汉采这个安东金氏的好女婿。
“大君何在?升平府夫人何在?可是被尔等逆贼害了?”
安东金氏的这个继室现在刚走到府夫人这个级别,但这却是安东金氏对于景福宫掌控的象征,要是连升平府夫人也被制住了,金洪昌还怎么能够翻盘?
金洪昌在殿上旁若无人的怒吼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好女婿赵汉采,赵汉采是比朴载顺地位更高的安东金氏外系领头羊,同时他也是丰壤赵氏的嫡子,是沟通安东金氏与丰壤赵氏的桥梁。赵氏的整体实力远不如金氏,但那也是金氏的一个臂膀啊。可现在看安东金氏的这个臂膀却背叛了它的大脑!
“殿下与升平府夫人自安然无恙,金大人你何以胡言乱语?”
金基大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
他知道,今天的勤政殿就是他表演的大舞台。这一场戏压上了整个清风金氏的筹码,是他们与陈钟盛串联在一起,又安通丰壤赵氏,这才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整个景福宫。
毕竟他的妹妹才是名义上朝鲜国最最尊贵的女人,是正儿八经的先王后。
安东金氏控制了汉城名义上的朝局以后,虽然对景福宫外外进行了甄别,但是要把金氏这个做了十余年世孙嫔,尤其是做过一段真正拥有实权的世孙嫔、先王后的人脉全部清除掉谈何容易?
而朝鲜还都汉城之后所整编出的宫廷禁军,里面很是有一部分就是清风金氏控制的人马。清风金氏才是陈钟盛能够一举掌控整个景福宫的关键。
金洪昌的脑子一点不笨,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金基大。U看书。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金洪昌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指到了金基大的鼻尖上。
金基大神色不动。
这就是败犬之吠,没见其他的重臣就没有一个叽叽的吗?就连被金洪昌招呼进大殿的禁兵在金基大站出来之后,也乖乖的束手就擒。以有心算无心,那就是如此。
之前先是李裀中毒,然后是满城的流言蜚语,还有陈钟盛一次次求见李裀被据后的表现,安东金氏的眼睛都盯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