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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在中国的朝鲜人,更是有无数人在这天哭了又醉,醉了又哭。他们不需要喝酒,只要品味着自己这些年里受到的那些屈辱,只要品味着现今自己也变成中国人,他们一个个人就也都醉了。
二月十六,朝鲜内附的消息已经传来已经三四天了,上海的气氛不仅没有降落。?一看书??·1?K?A要反而越发高涨。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来自全国全世界各地的货物、吃食堆满了市场。
左逢圣吃惊的看着市面上物质,看着那一个个叫嚣着大减价、大促销、大回报的商家。朝鲜内附的喜讯似乎成这些商人赚钱的由头。
这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过年,办年货的时候呢。
左逢圣望着热闹的街面,那一条条红红的腊肉是他家人最喜欢吃的,出身湖南的左家当然喜欢吃腊肉饭了,大米淘洗干净,加适量清水,几节姜丝,一小勺油,放入锅中烧煮。腊肉切成薄片,米饭快蒸好时,把腊肉片倒进米饭里,不需要再配什么菜了,只是腊肉饭就足以下肚。每次做腊肉饭的时候,他的几个孩子都能个个吃上三大碗饭。
还有那艳红翠绿的棉布,入春了,江南的气温暖和,也是该扯布作身春装了。那布匹颜色鲜艳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他真想给妻儿扯上几尺。还有深色的毛料和丝绵,自己父母都年过六旬了,都没能穿上过一次像样的衣服。
嗯,棉布衣服什么的,只能算平常衣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样的衣服的档次已经上升到丝绸和毛料上了。而的老百姓也自然而然的认可了这一观点。
很多家里经济好一点的家庭,每到老人过寿的时候,都会给老人置办一身缎子面的便装,到了冬天再给老人置办一身厚实的毛料便装,可是左逢圣家里没这个条件啊。
摸了摸兜里的钱,左逢圣挪动了脚步,即使街市两边的物品向吸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球和脚步,左逢圣也没上前问一问。
还是去供销社吧!那的货最便宜。
他在江南造船厂做书记员,每个月能在供销社里购买十块钱的东西,他儿子也在厂里做书记员,每个月有六块钱的发票,过年的时候他攒了三个月的发票在供销社里用了个干净,可是剩下了一笔钱,至少够给家里的房贷多减轻一块砖了。
当年左逢圣跟随湖南团练大臣宫兆麟援鄂,结果他和长沙府的老乡曾衍胜,还有陶孝信、胡多吉等多人,在武昌城中都做了复汉军的俘虏。那时复汉军还是招纳‘贤良’的,左逢圣、曾衍胜、陶孝信和胡多吉等人身有功名【秀才】,都曾被复汉军拉拢过。可那个时候的曾左陶胡等人都甚有骨气,严词以据,然后全被扔到了伏牛山矿场。
在矿上一干就是小两年时间,他们又到了南阳修路,然后又来到上海修炮台。因为几个人都识文断字,被劳改营提拔做了文书,等到被释放的时候,几个人因为表现老实本分,都有了工作,左逢圣人就被到了江南造船厂做书记员。
有了工作,薪水还不算低,还有廉价房可以购买,左逢圣早就把自己的父母妻儿接到上海来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左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左逢圣的收入并不算低,虽然左逢圣的儿子左人锦也进到了江南造船厂,还很快就实习工转职成了的员工,成一个跟左逢圣一样的书记员,但是长孙左观澜已经两岁大了。
左逢圣给自己的孙子起了一个很大气的名字,将来这一定是要供孙子读书的。上海的教育水准明显比湖南湘阴老家要强,特别是中高等学校的选择上,超出的太多了。所以孙子打算,左家的将来打算,左家一定要在上海熬下去。
那现今最大的困难就是住房。
现在左家祖辈四代人,老大一家子人挤在一套住宅房中,另买一套房子是必须的了。而江南造船厂的效益是很好,年年都在搞家属楼,左人锦到明年也有资格买一套住宅房了,要卖一套大房子,最好是双层的复式结构,能住一大家子人。左人锦除了一个儿子,他媳妇还刚生下一个女儿呢。左家现在除了还房贷,就是在给左人锦买房存首付钱,还有就是给孙子孙女存学费,给左家未来在上海的生存积攒资本。
厂里面效益好么,对织工优待便易的生活条件。整个中国有资格这么搞的企业也没有几家,平常的房地产公司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优惠。
左逢圣一边走着,一边臆想着将来儿子买上了新房,那等到过年的时候,大家伙儿该多么高兴啊。
等小孙子长到五六岁要上小学了,估计那个时候厂子里的厂办学校也已经建好两年了,看风评,名声好的话他就把自己的宝贝孙子送去上学堂,从小上学堂,然后一路读到大学。等到大学毕业,到时候他不管是做官,还是干别的,那就跟过去考中了举人一样,不用再发愁他的前程了。
过去的天底下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现在的天底下是只有穷高中生,没有穷大学生。
时代变了,世道也变了。
这考大学就像过去的考举人进士,小娃娃上学后就一路的考考考,还是要考啊。
在湟中路供销社旁边有一家中华银行的分点,身上还穿着工作服的左逢圣轻车熟路的走到黄兆俊的柜台前,这人的名字叫阿俊,左逢圣跟他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叫他阿俊。这几年他给儿子左人锦买房子的‘存款’全部是黄兆俊经手储存的。黄兆俊之前还为他过银行理财,还给他介绍过几支银行待发售的债券,他一直都在黄兆俊的柜台上买。虽然黄兆俊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对于左逢圣这个每月都会定点16日,每月发工资后的第二天,都会到来的人也是熟识了。
“左先生,又来买债券啊?”
“三百款,老规矩!”这是他家每个月可以剩出来的资金。他和儿子几乎全部的工资。
左逢圣眼下的工资一个月是一百六七,算上加班费,每个月可以拿到二百块。这在中国的工人阶层绝对是高收入水准了。虽然这笔钱换成英镑,在英国可能根本无法养活一家老小。但是在中国繁华的上海,即使这里的物价是全国最高层次水平,200块也能让左逢圣一家老小过得滋润舒坦。
可左逢圣的邻居们却都知道,这一家的生活十分简朴,甚至是吝啬。
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左逢圣一家八口,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子,四个劳动力,他跟自己的儿子一块在江南造船厂上工,他儿子的工资没有他的高,那每月也能拿到一百块多点。他的父母和妻子、儿媳在家里煳火柴盒、烟盒,织布绣花每月也能赚个几十块,总收入可以达到小400块,每个月的全部开支费用总数却都不超过一百块钱,这还要加上每月20块的房贷。在左家,一个月只有旬末这几天才能吃到肉,而且多是便宜的海鱼类。但是左逢圣每个月却都在中华银行存上三百块的储蓄或是购买债券。
整个左家都在为存款买大房子和还房贷,还有给下一代存学费而努力。平日的吃饭开销,那就要靠他们的夫人在家煳纸盒。
煳烟盒子,或火柴盒,再有就是打街面上购买纱线,自己织了手帕,绣了花后卖到铺子里换的钱,这几乎就是左家人现在吃喝拉撒的资金来源。
左逢圣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这是他家的户口本,是购买北美战争债券的必用证件,户口本里有个小册子,就跟银行储存用的存折差不多,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存折。每笔战争债券的开支进出两边都有底儿要留下的。
小册子夹了5张50块面值的华元,以及5张10块面值的华元。
黄兆俊却没有接过来,而是把户口本从窗口推了回去。“左先生,别买北美战争债券了。你没看报纸上的消息吗?西班牙人调集了海陆军,准备跟朝廷的远征军在北美大打出手呢。证券交易所里的北美战争债券已经有了小幅度下跌。我看你还是直接买国债得了。另外把家里的北美债券也赶紧出手。”
黄兆俊不是个坏心眼的人,眼前的左逢圣与他认识也有几个年头了。平心而论,黄兆俊从没有忽悠着左逢圣往赔钱的黑路上走,为他的几支债券都是可靠性很大的。
不然的话他心里不安。
左逢圣这些年每月都过来存钱或是买债券,金额从一开始的一百块变成现在的三百块,按理说这样的收入在上海已经不算低了。放到过去三百华元那就是三十块大洋,是二十两银子呢。但左逢圣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他常年穿着船厂的工作服,脚上的一双鞋子不管冬夏也都是破破烂烂,抽烟从来都是最便宜的上海炮台,价格只有一毛钱。
但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储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黄兆俊与左逢圣没有太多的余外交流,他并不知道左逢圣存钱的目的,可他大致的能估算出左逢圣是要干嘛的,这么辛苦的存钱那不是该儿子买房,就是给儿子娶媳妇的。直觉告诉黄兆俊,自己眼前的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出许多的老大哥就是这样的一个父亲。
黄兆俊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人,。uukansh一切孩子,一切这个家。只是天不随人愿,黄兆俊他父亲没有撑到好日子到来。所以黄兆俊尤其不会伤害到这样的人。
黄兆俊很尊敬这样的人。
左逢圣有些晕乎的从银行点走出来,外头已经亮起了路灯,冷风拂面,左逢圣昏昏的脑子瞬间清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几日船厂的工作突然加重,夜里加班的按排量大大增加,把自己的脑子也搞混了。左逢圣重新走进了银行点,“阿俊,就给我买北美的债券。小小的西班牙还能跟我天、朝顶牛?当今皇帝是什么脾气?谁敢跟他在战场上顶,皇帝绝对会摁死他。”说不定这还正好是个机会,能多赚一点点钱。
左逢圣拿着本本走了。黄兆俊的头则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