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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摆尾见对方浑身是血,后面的人拖了大虫,内心惊叹,自然信得他对这支人马战斗力的判断,但此时战马已集于上游,勇武将士伏到中岸,也容不得半点变更。
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蚊虫死命地往人身趴去,噼里啪啦打脸的声音时而响起。
逢术站起来,章摆尾也手掖披风站起来,他们把目光一投,只见茫茫黑夜里河水中间亮成一线,对面三三两两的火架,铁定是在成群的马儿旁休息的奴隶。
“给我一队人马,我要在敌人醒悟前抢回他们!”逢术不容置疑地要求。
章摆尾不为他的口气动容,只是略微遗憾地说:“队伍虽众,却老的老,少的少!我,也只能给你五十人!”
逢术无奈,只好又一次看向对面,去猜想刘启他们怎么度过这一夜。
※※※
这阵子,刘启是忙得顾不得睡觉。
头天晚上,萨林黑阔的手下也察觉到河对面有人出没,而次日,刘启他们恰好去投,让他们松懈了不少。但萨林黑阔也不是没有一点疑惑。他一次一次地考验众人,判断他们的来历,出身,有没有作假。
宁古塔的膀子们是没得说,几个北雪山族的也不好判断,惟有刘启、刘阿孝年纪不大,可以诳出实话。刘阿孝不大说话,透出几分心计,相对于傻忽忽的“夸刘启”来说,不是最好的突破点。
于是,他较为情愿地被“夸刘启”缠上,反复问一些问过的问题,看前后的回答有没有出入。
刘启开始是一味装傻,而后是傻出了对策,你问他家里还剩阿谁?
他便回答数不过来,然后往里加狗加奴隶加牛加羊。
你问他姓章的坏不坏,他就说谁谁家的狗多听话,却被撵得没有地方走,跳山坡摔死了。未完待续。
267()
萨林黑阔只好判断他是真傻。而他也乐得傻名,一心要去天高原阔的漠北娶媳妇,娶萨林黑阔的女儿。
吃晚饭的时候,萨林黑阔听萨满说头上的鸟雀不往几个方向飞,是大吉之象,便本能地警动。他出去看了一阵回来,又接到牧人的回报,说对面的树上挂过人,便又摆个章门,要诈一诈章宝法等人。
万事俱备,却有人缺席,原来刘启和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了。
于是,他唬问完章宝法,又让人去找“夸刘启”。章宝法告诉他说:“夸刘启去看马去了,他说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马,很想数数有多少头!”
这是真话,说起来章宝法内心也惨不忍睹,他是清楚,刘启为什么急于数马。
萨林黑阔乐了,又一次安心,心说:就是对面有人,这群家伙也不会是奸细,不然也不会派个这样的傻孩子。为了收买人心,他要了匹马去找刘启,发觉刘启和逢术家的亲戚们站在一起,果真是在数马。只见他仔仔细细,点着指头,大小,公母不漏,数完一群让一个人记住,再从头数,然后让另外一人记,……最后让他们把马数加到一起给最后一个人——刘阿孝知道。完了,又让前面的人记单群数目,只是外面看的萨林黑阔并不知情。
“这么多马,你数得过来吗?”萨林黑阔问,接着劝他,“给我一起回去,回头,我让奴隶们把数目报给你!”
刘启憨憨地回答:“黑个子阿伯不知道吗?努力数,白天数,夜里也数,总能数得过来!”
琢磨点内情的章宝法觉得肚子憋得疼,为了掩饰,他又笑又摇头。
萨林黑阔却觉得他这个做阿叔的是在为这样的傻侄子苦笑,劝勉说:“你不要如此,他性格浑朴而已,长大未必不是一条好汉!”
章宝法只好点头,叹气说:“怕是他非要数完才罢休!”
萨林黑阔为了拉拢的需要,够意思地说:“不怕!我让人送来火把,让他慢慢数就是。这孩子合我的胃口,我像他这般年纪,也是不几天就把家里的马匹数上一遍,怕人偷,怕人抢。有一天发觉少了两匹,骑上马就去找,追死了两只狼才罢手。”
“那他还真有些像你!不过你那是英雄气。”章宝法一语双关地回答。
萨林黑阔笑道:“他是在山里呆久了,只要跑在草原上,我保证能让他成为一匹骏马!”接着,他这就变相地道歉,说自己还怕章宝法他们是奸细,实在是不应该,这就邀请对方去饮酒。
几人离开了,刘启仍很用功地数马。
喝着酒的萨林黑阔和章宝法并没忘记他,派人来看,只知他越数离得越远。
他们吃完喝完,再找人问到的结果仍然是——还在数马,便相信他真是要数完才罢休,只好任他去数。章宝法身在敌营,无以从眠,要自己去找他回来。
萨林黑阔已把自己抢来的女人送出手,不许他推辞,而要几个手下用平板车拉上小帐赶去,接回他哥俩休息。
在这片不显眼的河坡地段上,足足圈积战马七万六千匹,岂能轻易数来?从日落数到夜深,也不知数了多少群,等萨林黑阔的人送到卷帐,找去火堆休息时,他们绕行的路程足有数十里。周围的人恨不能几步就跑到上游河边,然后涉水回对面,走得越远越欢喜,只一味督促两兄弟往前再走。
刘阿孝加浑了头,见阿哥也头脑发昏,点了一就念五,就小声地说:“阿哥,我算不住了!我们装着数,一直走到河边就行了!”
众人也是这意思,但他们是大人,总不可胆怯,便侧耳听着兄弟两嘀咕。只听刘启不依不挠地说:“那也是要数的,每数两匹就有咱一匹!有你这样养马的人吗,不想知道家里有多少匹马?!三叔养了多马也不见算不住,他那有个本本,哪个营地生几头崽,病几头都有数目的。”
刘阿孝只好说:“我又没说要跑。先去了河边……”
刘启翻出几笔账给他,问:“每两匹便有咱的一匹。想没想过有多少是你的?”
刘阿孝本来还要说“三叔是有本可循,自己要反复加”,一听有多少是自己的,就问:“有多少是我的?!一半的一半?!”
“啊哈!数都没数完,就知道给我要马!”刘启说完,食指就往前一指,那里又是一堆火色。
刘阿孝的眼睛亮了几亮,还是抿了抿嘴巴,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可我已经加错了!也是,咱们跑了,章宝法阿叔怎么办?”
逢术舅父家的儿子尧逢鹿不过二十来岁,可出门多心眼也多,听到这儿便主动和刘启商量,念叨说:“我们就是不跑,那也救不了他!来,逢术阿哥说了,将军想靠我们打胜仗,不来也得来。可咱也得为自己着想,现在是夜里,敌首发觉也已经天明。说要掩护他们过河,一夜的时间足够。半路要是碰到,就说是接应他们嘛。”
最能做主的一个靠到平板车前左右里看着,小声说:“其它人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护住你兄弟俩就可以了。不想坏大事也好,再往前找个营地住下,有了风吹草动才能进退。”
刘阿孝看着刘启,要他拿主意,刘启眉毛耷成弯弯,怕就怕自己一跑,漏了马脚,前功尽弃。
众人等不到他的答应,只好在马匹和平板车畔走动,刚才发话的那人觉得主意不该交到一个孩子面前,便说:“你年纪还小,由不得你!”
说完,他拽了刘阿孝要走。
刘启好没面子,威胁要喊也止不住旁人的心惊,最终被他们围裹由着小马走。
众人心虚慌乱,一走就因激动加快。
尧逢鹿和那个能做主的汉子每隔一阵都要压着他们的走势,又低又急地安排:“慌什么?!都走慢点,记住,咱们还是去数马!”
他们就这样来了又一处马群。火堆中余火未尽,下夜的三奴隶睡倒俩,还有个年纪大了的老牧人盘腿坐着,在寒意中拉动马肠,又尖又卷的毡帽扬起,诧异的眼睛落到来到的这群人身上。
众人有些忐忑,就自己出面问:“老人家,你这里有多少马?”
老牧人糊里糊涂,问:“是大可汗要马,还是你们的首领要?你们的首领有自己的马群,难道他想在这个时候抢马不成?”
说完,他收起胡琴,踩踩脚边的年轻人,站起来时便握了弯刀,灰白的胡须撑成大八字。
以他们所见到的——刘启要数马,奴隶话不多说,傻围着看,哪遇到这么大的敌意。这下怎么变成了这样?众人傻眼了,又紧张万分地去解释。刘启有种感觉,只要他们解释完,不管说自己是萨林黑阔的客人,还是说要数马,都一定换来三把马刀,便连忙跳了马,愣头楞头走到马前往左右看,抓抓脑门,奇怪万分地说:“多少匹马呀。数数不就知道了吗?黑个子阿伯愿意让我问,可我觉得还是数好!”
“黑个子阿伯?!”老牧人鹰一般的眼睛闪了几闪,和气地问,“小主人。你的黑个子阿伯是谁?”
刘阿孝连忙穿插到跟前,站到刘启和老人的中侧,听得刘启一句,便解释一个句:“黑个子阿伯是萨林黑阔那家伙!”解释到这儿,回头问刘启:“是吧?”
刘启点点头,问:“你是个客气的阿爷吗?能让我数数你家的马吗?高的多还是矮得多?”
“传话筒”想想,给老人解释:“我阿哥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马。萨林黑阔就——”
“就让他去数?!”老头并没笑,而是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脚下爬起来的年轻奴隶,冷漠地说:“明天!”
要笑的奴隶们给出热情,轻声唱道:“哪里没有喷香的奶酒,哪里没有热腾腾的心肠,夜里的不归人,请你快快儿坐下,坐下吧……”
“恩!”刘启听话地坐到火旁边,不吭不想地看着越来越小的火光。
老人不理睬任何人,继而扯起胡琴,抬头朝向黑里透亮的天幕,闭起了眼睛。
手中的马肠子一阵颤动,埋藏的心声已悠长凄婉地迭荡。刘启静静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