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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让我们再回到故事里吧。
(二)
暖阁。
天色越来越阴暗。房间里很安静。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我听到纱帘飘动的声音,案几上的纸张在轻微地掀动。然后,它穿透了全身骨头的缝隙。这让我感到一阵异常难耐的、发自内部的、消融一切的空虚。
你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茶,我看着你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房间里很安静,我们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你把杯子放回到几案上。你看着我。你说:“琴儿。我要走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我站了起来。
你看着我。
我朝旁边移动了一小步,离开了座位。我低头向你深深地跪拜下去。
你在座位上动了一下,你站了起来。你站在那里,没有阻止我。
我拜伏在暖阁光洁柔软的地板上。
我说:“此时此刻,哥哥,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就是:谢谢。”
我说:“看到路边盛开的小花,就会觉得真美啊,这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你的样子,不论是听到秋虫的鸣叫,还是看到一轮弯月挂在天上,都会想和你分享。就连平时不喜欢的喧闹。想起你会在那嘈杂的声音中向我走来,也会忍不住浅浅地微笑。”
我说:“每天早上醒来,看到身边的一切,就会忍不住想起你。风大的时候,想着你在北边会不会感冒。雨大的时候,想着它们是否此刻正浇淋在你的身上,睡觉的时候,还在祈祷,希望你一切平安,并且能出现在今夜的梦里。”
我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些什么了。总之,我想说的是,谢谢你。是你,让我此生拥有了这样柔软而温暖的心情。所以,告别的时候。想要对你说,感谢你,深深地感谢你,让我的人生,曾经这样的美好。”
我说:“感谢你,引领我,到达这里。”
我说着,将双手举过头顶,交叠在一起,然后。用大婚时拜见夫婿、拜见君王的正式礼仪,隆重地,再次对你深深地伏拜下去,以额触地。静默不起。
(三)
你伸出手。
你说:“起来吧。琴儿。”
你拉住我的手。
我感觉到你手臂的力量。我顺着这股力量,默默地站了起来。
你笑了一下。
你说:“你上一次这样隆重地跪拜我的时候,我以为今生都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以为从此都不会再见到你。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
过了一会儿,你又说:“我记得你那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你抬头看着我的那种眼神,此刻依然历历在目。就像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我的视线立时模糊起来,眼泪随即像大江溃决一般地倾泻而出。
你说:“不要哭。琴儿。”你说:“不要哭。”你说:“我跑了几千里路回来,就是想跟你说,不要哭。”
我哽咽着说:“一会儿,你走出这个门,我死前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你摇头。你说:“不会。不会的。我会一直在这儿。在这房间。在这座位上。”
你说:“无论何时,当你想要相见,我都会在这儿。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
你说:“所以,不要害怕。任何时间,都不要害怕。”
你说:“我相信你有力量看着我从这门里走出去。”
我努力抑制着从头到脚的颤抖。我点头。
你说:“那么,我走了。”
我想说好,但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四)
就在我将要瘫软下去的那一瞬间,你突然猛地拉了我一把。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在你的怀抱里了。
你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你用力地拥抱着我,我感到被你的胳膊箍得紧紧的,无法呼吸。
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我感觉到你的体温,你手臂的力量。你的呼吸降落在我脖颈侧面的皮肤上。
我听到你的声音在耳边说:“琴儿,我是如此喜欢你,如此不舍离开你。好好活着吧,替我们守护太平。你一定能做到的。”
在我身体和灵魂做出反应之前,你就松开了我,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我辨识出你的语意时,你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就是我,在这漫长的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你。
那一年,我还没有满22岁。
(五)
感谢你的师父道济。这个告别,是因为他,才会有的。
你离开之后,我的一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就此瘫软在地,或者,自己努力地站着。
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不能让你的希望落空。不能让你最后的拥抱,落了空。所以,必须站着。
(六)
我清醒过来。我风一样地冲出了暖阁。
我带着梦游一般的神情,问身边的侍从:“宫中可以远眺的,最高的地方,是在哪里?”
内侍回答说:“回君夫人的话,最高处是在文渊阁的顶楼。”
(七)
我站在文渊阁的顶楼上,远远地眺望着下面的那座巨大的、繁华的城。
我看到你的马队,穿过运京宽阔笔直的街道和棋盘格一样的住宅区、街市,从正北的城门里疾驰出去,奔向城外的茫茫雪原。
我看到吴顺骑着马,在队伍的前列领队前行,月光鬃毛飞扬地跟随在他的身边。
你在队伍中间的马车里。
我只看到马车的车厢和它扬起的尘烟。我没有看到你。
我隔着那座巨大的城,目送着你们远去,直到你们变成黑色的细线,直到你们变成黑色的小点,直到你们消失在天地交际的那个边缘,消失在历史里,消失在我的世界。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八)
我回过身来,看到刘申的母亲汪太淑妃站在文渊阁顶层的门口。
她看到我回过身,她向我走来。她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她向我张开了臂膀。
她说:“琴儿。我的女儿。”
她说:“母亲了解。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的年纪。母亲,也曾深刻地爱过。母亲,同样也是女人。”
我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我哽咽着说:“母亲。”
于是,我就被刘申的母亲拥进了怀里。
我就泪流满面地被她,慈爱地拥在了怀里。(。)
第四百章 小魏河军马场()
(一)
吴顺在马车里打开地图。
你裹着皮裘的大氅,盖着毛毯,躺靠在车上,一边看地图,一边对吴顺口述着你对刘申在南线攻克最后的几十座关隘的战术建议。
吴顺在地图上贴上各种记号和标注。关文良在一旁记录着。
你拿过吴顺手中的细长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道弧线,这弧线穿越了敌军一字长蛇的关隘防线,绕行到峒城后面的产粮区,你在著名的大粮仓顺义仓上画了一个圆圈,你准备建议刘申不要一座一座城池地硬拼死战,要集中全部兵力,瞬间强行突破防线的一点,然后快速纵横到敌后,打掉峒城的主要军民粮食存储仓库。
你换过一种颜色的笔,在地图上画了很多的s线圈形成的迷宫。你准备建议陈守业和张保的部队用这样复杂的高速迂回,弄得敌军眼花缭乱,不能猜测北汉军的攻击意图,事实上,他们的部队没有什么攻击意图,只是要把敌人弄得心慌眼花,真正的攻击在吴仁明部,他们趁敌军注意被吸引的时候,直取洪州府。
你把南线最后的战争线路图和每一仗的打法,适合调用的军队和将领,都逐一地让他们记录下来。
按照你的方案,夏季结束的时候,南线的部队一定能从四面突破,瓦解南汉军队的顽强防线,包围峒城,发起对峒城的决战。
你对吴顺口授着长长的名单。那是战后全**事区划调整和各军事区划节度使及驻军将领的拟任名单及继任名单。
在你们向北线进发的途中,你一直在思考着最后的战事和战事结束后的善后、新朝建立后的驻军布防和边疆守戍,你把所有的这些想法都争分夺秒地记录下来,以防自己突然不测。
你让所有的这些事情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大脑和时间,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感觉到生离死别的撕裂之痛。
你们的马队在巨大的北汉疆土地图上不断地向北移动。你们一路上穿过了结冰的河流、穿过了白雪皑皑的田野、穿过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城池、穿过了千家万户安定的生活,穿过了许多人的生命历程,你们奔向命运的归宿。
(二)
刘申不断地接到沿线州府的报告,说你的马队刚刚经过。他在地图上标注着你们的线路。他看着那条线路正在笔直地向他奔来。你们走得不算快。刘申判断你的情况不太好。他决定根据你们行进的线路,出要塞去迎接你们。
刘申的马队向南行进了340多里路。在小魏河北岸的光州府郊外终于迎到了你的马队。
你没有料到刘申会迎你这么远。你服用了大量的镇痛剂,因而陷入了沉沉熟睡中。吴顺的呼唤没有办法让你清醒过来。你的眼睛睁开了一会儿,但意识仍然在睡梦中,对外面的事情没有反应。
吴顺不忍再叫你。他带队迎接刘申。
刘申下了马。他快步向你的马队走来。
他只看到吴顺。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问吴顺你在哪里,吴顺如实回答说你服用了太多镇痛剂,现在睡得很深,无法唤醒,必须要等药物的安眠作用减弱后。才能清醒。
刘申走到你的车前,拉开车帘,他看到你。
他的心瞬间就抽痛起来。他嘴唇抖动了一下。
他把车帘重新放好。
他说:“不要惊动他。让他安稳地睡吧。我们慢慢往黄龙走吧。”
于是,两下的马队合在一起,护卫着你们君臣,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