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说:“像梦醒之前的最后1/4秒。”
你听了,笑了一笑,然后你继续看着我。
我低头说:“又这样看着人家。”
你说:“不喜欢啊?”
你说:“每当我心里被你触动但又不知道怎么来说的时候,我就只能这样看着你。”
我听了,不说话。
你说:“你要不喜欢,以后就不看了。”
我小声说:“看都看过了。”
你说:“以后还可以看吗?”
我小声说:“嗯。只有你可以。”
(四)
那段日子,我们经常会谈到音乐。我们说到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
你说你两种都喜欢,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你说,只有时间的区别。
你说,你会在不同的时间喜欢不同的音乐。当你广阔无边就像今夜的星空一样时,你就喜欢古典音乐。而当你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高远深阔,感觉自己更加具体和细微的时候,你就喜欢流行音乐。
你说完,就问我是不是这样。
我说,是啊。我也两样都喜欢的。我甚至都不觉得这是两样。
我说,我觉得啊,古典音乐就是在时间的冲刷下留下来的过去许多年积累的最好的流行音乐。因为它们具有一种跨越时间的人心结构,所以可以在很远的时间里面还引起反响。它是连接已经死去的人们和还没有死去的人们之间的一座桥梁,是连接我们不能回去的时间和我们正在离开的时间之间的一座桥梁。我说,当我心里有很多东西,但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我就喜欢古典音乐,因为它会代替我表达。
而当我心里有很多东西,并且知道如何表达的时候,我也非常急于表达的时候,我就喜欢流行音乐。因为它就可以印证和呼应我的表达。
当我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进行表达的时候,我就两样都喜欢。有时候我喜欢这个,有时候我喜欢那个,具体喜欢哪个,要看我心里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它们将会用与我心里想要表达的东西相同的结构来引起共振,从而像助产士那样,帮助它出生到这个世界上。
你听了,就问我:“那,你听着这段旋律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哪种表达呢?”
我看着你,我说:“那,就取决于谁是那个和我一起听它的人了。”
你说:“如果是我呢?”
我低下头,我轻声地说:那,就取决于你怎样陪我听了。”
一阵电流经过你。
一阵紧张的静默。里面有我们急促的呼吸,一点慌张,和,大量的甜蜜。
你深呼吸了一下。
你抬头看着天色。
你说:“最近这个区域轮流停电检修线路,快到停电的时间了。”
你说:“我们下去吧。”
然后,你就牵着我,从那个小梯子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下去了。
(五)
当我们回到你房间里的时候,我从最后一级台阶上下来,转背靠在小梯子上。
我靠在那里,我看着站在面前的你。
月光从天窗里照射下来。
你一边看着我,一边倒退到桌子旁。你的手在身后摸索着,你拿到我的运动背包。
你走回来,你轻声说:“该回家了。”
然后,你帮我把包背上。
你说:“帮我锁门,我先去拿车了。”
我看着你走到门口,你拉住了门把手的时候,我对你说:“我们忘记事情了。”
你回过身,说:“什么?”
我说:“录音机。我们忘记把录音机从上面拿下来了。”
我说:“它还在放着音乐呢。”
你说:“我上去拿。”
我说:“不如,今晚就让它在那里唱到磁带放完吧。你睡觉前去拿下来充电,明天早上带给我就好了。”
你说:“好。这么美好的旋律,这么美好的月色,就让它再播放一会儿吧。我们听不到的时候,宇宙里一定还有许多的生命,能够听到并且呼应。”
(六)
那天,我们告别的时候,你对我说:“你的美术作业我中午帮你做完了。”
晚上,我在台灯下打开自己的美术作业本,看到老师要求画的那棵素描树,你已经帮我画好了。
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树木的光影,我觉得看不出来。
你处理得比我好太多了。你对光总是比我更敏感的。
但是我看了一会儿,就在光影里面还看到一些什么别的东西。
我凝视了一会儿,我把本子颠倒过来。
在粗黑的铅笔勾勒的树叶凌乱的线条里,我看到你用很纤细的铅笔淡淡地倾斜着写了一些比较潦草的字。它们散落在树的枝叶之间,凌乱无序。当我把它们都找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它们是这样一些字:晚想好昨你。
——“昨晚,好想你。”
我泪光莹莹地看着这几个字。
然后,我把铅笔掉过头来,用橡皮擦把它们,一一地擦掉了。
(七)
有个朋友在朋友圈里问:“11月,天气渐渐寒凉了。过去的一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大家都来说说吧。”
过去的一年啊,我做的事情可多了。
其中最了不起的那件事情就是:我终于,把你,从死亡里,写回来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博桑集训(上)()
♂,
(一)
在失去你的漫长日子里,我体验到人类生活里的各种哀伤。Δ8Δ1中文Δ网我尝过它们的各种滋味。
那种还能流泪的哀伤,其实远远不是最难承受的哀伤。
就像我在进入你故事里的第一次死亡的前夜,曾经哭得肝肠寸断那样的哀伤,其实并不是最厉害的哀伤。
最厉害的哀伤其实是不会这样激烈的。
它其实是很缓慢的,很平和的,很舒展的,很安静的。
相对于这种柔静软和的哀伤,那天的痛哭甚至都可以说是一种幸福了。
真正的哀伤是无法宣泄的。你无法阻挡它的渗透,你也无法用任何方式排遣掉它。它像毒蛇的毒液一样渗入血液和细胞液,无孔不入地从各个方向轻轻地包围着你,它在你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就入侵了你最本质的地方。你在不知不觉当中就被浸泡在里面了。
你不能出声,不能动弹,不能感慨,不能哭泣,也不能流血,你只能微笑,只能沉默,只能安静,只能坐下来,落入它的天罗地网。
它既不是苦涩的,也不是甘甜的,也不是辛酸的,也不是火烧火燎的。
它是无色无味的。
当它袭来的时候,你是不能挣扎的。
它像一柄最快的刀那样直接摧毁了你的内核,只留下一座外表安然无恙的、空无一人的、不再有任何生命和声音的村庄。
所以,除了它的猎物和最智慧的彻悟的觉者,没有人可以知道它,也没有人可以看到它,也没有人可以战胜它。
它甚至在文学里面也是不能捕捉和谈论的。
当它到来的时候,文学的表述者,只能转过身去,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地说:“今夜的月色真清凉啊。”
(二)
在这一生我们相处的日子里,射击队一共进行过三次外出集训。
这三次外出集训,在提升比赛成绩方面都很成功。它们也都给参与训练的每个成员留下了终身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在后来队友们长大成人之后举行的多次聚会上,每个人谈到这三次外出集训,都记忆犹新,感触良多。
这些聚会我全都没有参加过。我是后来在酒吧里见s的时候,听他一桩一件地告诉我的。
大家对这几次外出集训的深刻记忆,证明了你当时训练观点的正确。
你当时一直很反对把射击关闭在训练场地中按照科学技术的方式来进行。你一直主张射击既是一项竞技运动,同时也更是一种心灵活动。
你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做到心性澄明,空灵宁静,他的射击水平不会臻于化境。他就很难突破他的潜质上限。他的天赋就不能挥得淋漓尽致,他也不能在射击运动中感受到最酣畅的生命张扬的快乐。
你一直认为身处自然环境当中,感受各种自然的元素,对于提升水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你认为当一个队员感觉自己的上限达到或者瓶颈不能突破的时候,放他去自然的环境中感受和思索一下,常常是迈上全新台阶的触点。
你一直认为,能量和智慧就蕴含在自然当中,如果脱离自然的哺育和滋润,人的心灵就会像秋天的枯草一样败落。
而不是立足于饱满和谐心灵基础上的射击运动,也就不再是你理解的射击运动。
正因为你持有这样的观点,所以你能够达到那样的水平。也正因为你持有这样的观点,所以跟随你训练成为所有的人都很热衷的事情。
你像一个魔法师一样,能在指点之间,充分释放一个人享受生命,挥潜能的那种快乐。
你并不像一座山峰那样挡在前面让人俯。
你只是通过轻轻的引领,将生命的溪流导入它本来就应该汇入的那条河。
(三)
溪源集训是你来到射击队以后,一直努力争取的结果。集训的很多具体事情都是你往来联络。集训的成果也是有目共睹。
遗憾的是生了我的安全事故。我的失踪几乎破坏了你前期努力的所有成果。
事后,你在学校方面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你因我而承受的那些压力,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这件事情被作为一个监护失控的失败案例在各种会议上被反复举例。每当这样的时刻,所有的目光就悄悄地投射向你。甚至在教育系统的高层会议上,这件事情也曾被提出来讲述。
所以,溪源集训之后,你这方面的观点几乎都没法公开地提出。但你一直都还在设法提出。汪指导也尽了他的力量支持和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