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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敬伦心中也不由感慨。
他只知道土地在百姓心中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他还是现,自己低估了土地在宗族和乡绅心目中的地位,这段时间他的书可没有白读,加上对照本乡本土的民情,他觉得自己已经调整了新中国后对封建社会的各种曲解和误读,还原了历史的本来面目,但现在看来,还原的还不够真切。
“土地对老百姓来说,那真是祖宗啊。”
朱敬伦不由感叹,难怪当年要搞土改,都是鼓动老百姓自打到地主,之后在把土地收归国有,从而完成土地资产的国有化,为工业化完成最重要的一笔原始积累,看来不鼓动老百姓内部瓦解宗法体系,靠政府的力量,真的很难做到,哪怕是新中国那种强力政府,也不敢妄动。
“你别光叹气啊,得想辙啊,总督大人可说了,一个弄不好,就会洪兵四起的。”
所谓洪兵,就是天地会这种会党的武装力量,此时在粤西一带依然存在,官府无法镇压下去,此时广府核心区域又爆了乡绅自的保地运动,一个弄不好就给天地会等组织给利用了。
朱敬伦道:“堵不如疏,必须抢在洪兵前面,引到老百姓到正确的渠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富礼点头道:“大道理谁都知道,你心里有没有谱,怎么疏?”
朱敬伦道:“有一些浅见,还未禀告总督大人,不敢擅自做主。”
富礼道:“哪还来得及啊,总督大人说了,你可先斩后奏。你就是他。”
朱敬伦心中笑了,柏贵给他全权了,当然只是口头上的,但是他现在可以打着总督的旗号了,至于柏贵会不会认账那就看自己做的好不好了,做好了,柏贵会说是自己的主意,做不好会把朱敬伦拉出去砍头平民愤。没看富礼就一直待在船上,打死都不打算下船吗。
朱敬伦道:“那好,为今之计,需得一边抚洋人,一边梳百姓。富兄你得留下来帮我。”
富礼大事上不糊涂,否则在广州的时候,柏贵也不会把所有重要的秘密任务都交给他。
富礼马上表态:“放心吧,现在你把老子当狗都成,指哪里咬哪里。”
“哈哈,富兄说笑了。诶,迎接咱的人可真不少。”
说着船就停靠到了新安码头,这是老码头,靠近县城的码头,跟赤湾的条件比不太好,因此最近一年多稍显萧条,但这时候极为热闹。
富礼哼道:“少说风凉话了,没准是等着砍你的头的。”
都是一群乡勇,包括陈家乡勇在内,附近大族的乡勇都来了。
朱敬伦可不怕他们砍自己的头,大步跳上了码头上的石板地面,对着远处栅栏后的乡勇们就喊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报国的拳拳之心,真是让朱敬伦感佩至深!”
口号喊的山响,频频朝着乡民抱拳,脸上一脸笑容,可脚步就是不往前迈一步。
富礼说这些人要砍朱敬伦的头,可不仅仅是一句玩笑,民粹吗,根本就不从理智出,根本就不会管朱敬伦跟洋人打交道,起到了保土安民的作用,他们只看到朱敬伦让洋人在新安做生意,还让洋人掌管新安厘局,看到越来越多的洋船进出赤湾港,他们就觉得朱敬伦在卖国。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可这样想的人大有人在,谁敢保证码头这里的乡勇中没有几个这样的人,万一他们冒出来,抓住朱敬伦,山呼几声,喊几句口号,已经失去理智的老百姓就是当场把朱敬伦砍了都不是没可能,现在这些乡勇其实根本就没有组织,没有组织就没有纪律。
所以朱敬伦大声秉明身份,堆起一脸的笑意,秉明身份是为了赶紧把管事的引出来,一脸笑意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让对方一时不好下手。
果然自己喊过一刻钟之后,就有一队乡勇远远的从新安县城那边跑过来,带头的正是署理县令陈芝廷。
陈芝廷其实也满脑子乱麻,他做官之前只是一个举人,没有任何的执政经验,当县丞也不过一年多点,县令更是才刚刚署理,面对群情汹涌的地方势力,他完全不知道应对,加上本身也是乡绅,依然没有转换为官僚集团,还从乡绅的角度出,所以才会闹出联名给柏贵施压的事情来,但凡他有点做官的脑子,都不会得罪柏贵这样的大员,那会毁了他的前程。
现在乡绅们都动员起来了,各村各寨都在组织乡勇,农闲时期的老百姓本就没事儿做,乐的跟在大户后面,还能混顿饱饭,所以所有的村寨都动了起来,光是新安一县,就有数万的青壮,这哪是他能管的过来的,一开始他还打算组织各村各寨的乡勇把守各个要道,可很快聚集在一起的乡勇,自己就闹起来了,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有打架的,短短几天打残了十几个人,还死了两个,这么下去,没等洋人来割地,内战就要爆了。
因此陈芝廷也是无比的想念朱敬伦,希望朱敬伦能够回来,他知道朱敬伦要回来,但是不知道是今天,两天前富礼拿着柏贵的信件,说是要去香山县接朱敬伦回来,昨天他还在码头上等了一天,也没见动静,听说朱敬伦是去新会调查去了,哪想今天就回来了,他刚刚还忙着调节几个打官司的乡绅呢。
带着陈家子弟清出了一条路,迎到了朱敬伦面前,互相打过招呼,在陈家子弟的保护之下,朱敬伦才敢大大方方的走向新安城,但他脸上丝毫都没有露出怯意,始终带着笑容,频频向各个乡勇拱手。
回到县衙,跟两个昨天械斗的两个地方乡绅见过面,各打了三十大板,打死人的出丧葬费,另一家不许纠缠不休,然后让两家各自先回各村,没有命令不得进城。
之后又听陈芝廷向他汇报了一个小时的详细情况,朱敬伦这才得以歇一会。
他背靠在椅子上,浑身都不想动,每一个细胞都在畅快的舒展,这是因为激动,体内分泌了太多的肾上腺激素所致,机械体提醒过朱敬伦,要不要抑制,朱敬伦没有抑制,因为他确实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此时真想大声欢呼:
人民动员起来了!
下一步就是把动员起来的人民,组织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节 派遣使团()
什么大事?
给美国人道歉的事儿。
这算什么大事,但在柏贵眼里这就是大事。
天嘲上国派人去给夷人道歉,这是有辱国体的事情,因此绝对是大事。
可上次柏贵明明都答应了,朱敬伦因为炸沉美国兵船一事,跟美国人谈判,美国人提出必须道歉,朱敬伦答应,柏贵鉴于当时局势的紧张,也答应了。可是之后柏贵就反悔了,他觉得他当时考虑的不周全,让朱敬伦再跟洋人谈判,争取把这一条取消,钱倒是可以赔点。
收到柏贵的要求,朱敬伦就差翻白眼了。
别以为朱敬伦真的有兴趣去道什么歉,哪怕打沉了别人的军舰去道歉,一点都不丢人,他也没兴趣凑上去道歉,后世的外交界,其实大家虽然嘴上不说,都是看美帝的,美帝那种我打了你容易,让我道歉很难的霸道做派,大多数外交官都在谴责,可心里其实很羡慕。
朱敬伦也想打了别人还不道歉,他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张罗,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道歉,而是为了出使。
他要派一个代表团去周游世界,让一群土鳖好好看看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把他们从天嘲上国的幻想中拉出来,让他们明白,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中国人的时代,不再是汉唐盛世,而是英国人的维多利亚盛世。
可如果朱敬伦正大光明的向柏贵提出要派代表团访问外国,估计直接会被柏贵骂一顿,夷人化外之地有什么好出使的?
所以当美国人说要派人道歉的时候,朱敬伦一口就答应下来,正好借用美国的压力,让自己可以派一些人出去见见世面,改变一下他们的世界观,否则真的两眼一抹黑,朱敬伦真的没信心带着这样一群人奔向新时代。
朱敬伦知道派人去出使在此时的中国人意识中很难接受,从来都是夷人朝拜天嘲,上国怎可派人去出使夷国。但朱敬伦没想到,变着法的弄了一个道歉团,竟然也这么难成行。
不过他打定主意是要派人出去的,所以柏贵的要求他直接放一边了,根本就没跟美国人说,他在找机会派人出去,只告诉美国人,需要时间准备,让他们耐心等待。
现在时机到了,bj陷落让柏贵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也是最恐慌的时候,朱敬伦再次提出了这个要求。
“大人,前日新安送来消息,美国人警告说,如果再不派人去道歉,他们就会兵。”
柏贵正烦躁中,冷哼一声。
“你看着去办吧,别在惹来夷兵了,这些该死的夷人!”
柏贵此时真是恨透了夷人,bj城都被占了,皇帝都不知道怎么样呢。
作为旗人,又是权贵,老实说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翁,虽然早就失去了祖先的勇气,但是立场上,他们是绝对站在他们的朝廷一边的,这一点跟许多汉人保持中立态度截然不同,第一次鸦爿战争的时候,英法联军登6迎来的不是汉人的阻挡,而是一群挎着篮子买菜卖鸡蛋的,给钱也愿意给引路,相比旗人,汉人没有一丝一毫身为大清国民的自觉。
朱敬伦继续道:“这事下官可办不了,怕是需要大人的手令,下官才好办事。”
柏贵此时哪里有什么功夫去写什么领,直接拉来一张白纸,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大印。
“你拿着去办吧,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好吧,此时柏贵需要静静。
出乎意料的顺利,本来还准备了一些说辞的,比如说派出的官员只是县丞这样的小官,其他人都是商贾之流,不至于有辱朝廷的体面,结果柏贵根本什么都没问,到让朱敬伦的准备落了一个空,但该要的权力还是得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