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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连环之计()
只见刘伶从朝班当中越众而出,立于丹陛之下,高声道:“臣有一策,不费吹灰之力,可退藩王之兵,可定朝局无恙。”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响起,让满朝雅雀无声。这种乱局之中,朝臣们心知肚明,很难有万全之策平复这场巨浪滔天的风波。一是因为形势扑朔迷离,二王的死到底是谁下的手,不得而知,而这个阴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野心和动机。二是因为后党、天子党、氏族党、藩王党,以及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各有利益,又相互之间错综复杂的交织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政治关联。如何平衡和取舍这些关系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藩王的意图到底是直奔杨芷而来,还是意图将杨芷与皇帝一举架空,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的就是,杨芷是不可能再垂拱而治了,要么她有能力对藩王强硬到底,要么她就得让出朝廷的大权,至于所谓的清君侧,其实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真正的矛头其实是指向张华背后的那个人。这才是棋眼所在,也是藩王兴兵的真正目的和动机。但谁都不肯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刘伶在这个当口突然说自己有办法将乱局化于无形,当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高度紧张,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桶那一派的马蜂窝了。
杨芷点点头:“刘卿家,你有何办法,快说吧。”
刘伶侃侃而谈:“微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去追查二王被谋害背后的阴谋,而是首先要稳定朝局,让藩王退兵。而藩王此次来势汹汹就是因为朝中没有人能震慑住藩王,所以他们才敢公然抗旨,陈兵京畿,这与与谋反何异?”
这句话一出口,殿上立刻像炸了锅似得,氏族们一脸惊诧的看着刘伶,无比震惊。而其余的朝臣们有的立刻反对,有的随声附和。但所有人的关注焦点无一例外的都紧盯着杨芷。如果她点了这个头,赞同了刘伶的观点,那就意味着朝廷已经对藩王的行为做了定论,是造反而不是兵谏,一旦坐实了是造反,自古以来,统治者是不可能和造反者来谈判的,除了镇压和出兵剿灭,朝廷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果然,杨芷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严重性,踟蹰着迟迟没有接口。
“藩王最怕谁?当然是最怕临晋侯,临晋侯在朝之时,势强如赵王等均俯首帖耳,各路藩王除了听命于朝廷,别无他选。故而臣请太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宣临晋侯起兵勤王,只要临晋侯一出,城外的藩王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会乖乖的和朝廷回到谈判桌上来。”刘伶旁若无人的说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脸色。
“刘大人果然是妙计安天下啊,可你不要忘了,现在藩王陈兵十数万,正虎视眈眈的在洛阳城外盯着咱们呢,不等临晋侯的兵马赶到,只怕他们已经攻进了京城了。”说话的乃是氏族王家的代表王元道,他在王氏家族中是仅次于王祥的二号人物,王祥轻易不参与朝政,所以在朝很多王氏的官员实际上都唯他马首是瞻。
“王大人言之有理,所以下官还有奏请。”刘伶似乎胸有成竹,瞥了王元道一眼,继续对杨芷奏对道:“微臣请太后下的第二道旨意就是将张茂先张大人与裴将军一起拿下,送至藩王军前,听侯他们的发落。”
张华听到刘伶话锋一转,扯到了自己头上,而且是要将自己和裴瓒拿下问罪,在好的涵养也不禁变色了,他看着刘伶道:“刘大人刚才还在说藩王是在作乱,怎么转眼间就变了,朝廷如果这样做了,岂不是当众向作乱这低头吗?”
刘伶冷冷道:“非也、非也,这不是低头,而是缓兵之计,张大人乃是用一己的安危换来重要的时间,见到了张大人,你觉得藩王清君侧的名义还能站得住脚吗?他们如果依然还攻打京都,那岂不是就公然向天下人宣布自己是在造反了?所以,为朝廷计,为天下苍生计,张大人此举必将青史留名。”这一顶大帽子扣向了张华,无疑将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封死了,竟然连辩论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因为刘伶的话里的意思根本不是跟你在谈论张华与裴瓒是否有罪,而是要用他们去做两件事,一是试探藩王的底线,到底敢不敢公然造反。二是为杨柯争取时间,藩王如果迟疑,就给了杨柯率军来源的机会。不得不承认,刘伶这一手确实狠辣,张华脑中灵光闪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祭祀大典的主意就是刘伶出的,难道刘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这个伏笔,他的意图难道就是在制造这场混乱,等到太后和天子均束手无策的时候,杨柯的登场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杨柯事先又知不知情呢?如果他知情,岂不是女婿挖了个大大的坑,让自己这个老丈人去跳?这一瞬间,张华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王元道阴测测的冷笑道:“依刘大人的意思,朝廷是软硬兼施,一方面下诏让临晋侯勤王,这是硬。一方面让朝廷交出张大人和裴将军,这是软。可你觉得朝廷就算交出二位大人,藩王真的就会按兵不动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满朝立刻雅雀无声,所有的眼睛一齐盯着刘伶。王元道果然老辣,不愧是氏族中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弦外之意其实是想让刘伶陷于两难的境地。傻子都知道,张华的幕后支持者是太后,藩王针对的矛头之一必然就是杨芷。仅仅抛出两个替罪羊和小卒子,藩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提出让太后交出大权,就得看刘伶有没有这个胆量了。他实际上是想让刘伶知难而退,主动放弃。
没有想到的是,刘伶也嘿嘿的冷笑,理都没理王元道,郑重的对着杨芷跪下行了个大礼:“微臣请太后下的第三道旨意就是还政于天子,为江山社稷,为百姓免于刀兵,只有太后深明大义,主动隐退,才能彻底断绝藩王的借口啊。”
杨芷的脸色在瞬间数变,刘伶的这句话如同诛心之言,是啊,张华和裴瓒交出去了,自己也还政于天子,你藩王还清的什么君侧?如果还要兴兵,那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就是**裸的在造反,目的是为了清君了。
刘伶不管杨芷的脸色如何,继续说道:“微臣请太后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就是立刻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由文候统领京都所有禁军,立刻上城墙防御,以备完全。臣言尽矣,请太后速决,万不能拖延了。”
“啪”的一声响,众人看到杨芷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满脸怒气的盯着刘伶,重重的一掌拍在了御座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齐刷刷的盯着看起来脸色平静,波澜不兴的刘伶,不知道杨芷结下来会做出什么决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八九章 还政天子()
所有人各怀心思,用复杂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几欲爆发的杨芷,满殿落针可闻。杨芷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俯视着群臣,脸色从愤怒到哀痛、从哀痛又变成了失望,最终恢复了平静,用无奈的声音缓缓道:“今儿个都是朝廷的大臣们在场,哀家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揣着自己的小算盘,当着万岁的面,说句心里话,哀家撑到今天不容易。先帝去后,后党作乱,哀家被关在金镛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靠着贴身侍女用暗藏的金银,从宫人手中偷偷买点吃的,才过了这一关,总算没饿死在牢里。好不容易出来了,哀家想,可以过两天太平日子了,又有藩王作乱,平息了藩王吧,边患又起,真心实意的想让朝廷革除弊政,让江山永固,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可每个人都抱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好处死不撒手、明争暗斗。前几日,还梦到了先帝,哀家对先帝说,管着一个朝廷有什么好,每个人都可以打自己的小算盘,唯独哀家不行,哀家的小算盘就是满朝文武,全天下的百姓。到头来,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说到这里,杨芷缓缓的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绕着自己的御座踱着步子,一边拍了拍椅背,一边继续说道:“哀家是司马家的媳妇,虽然不姓司马,但这辈子死后也是要进司马家祖坟的。撑了这么久,原指望着以后见到先帝,能对先帝和列祖列宗说一句,我杨芷对得起司马家,问心无愧。可现在看来,哀家做不到了,不是不想,实在是不行”
杨芷用凄凉的眼神缓缓的扫视着群臣,许多大臣不由得默默地下了头。
“今儿个你们明着逼我交权,暗着逼我交权,不想让我交权的吧,又和哀家一样,说话不顶用。现在藩王们堵着家门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还在这里吃着自己锅里的,算计着别人碗里的,要我说,这大晋的天下乱生于内,而不是外,咱们满朝大臣们如果能拧成一股绳,谁又能欺负得了我们?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哀家就成全了你们的心意,让你们自己个窝里斗,斗到国破家亡、斗到鸡飞蛋打为止”
说完这番话,杨芷的眼中已经隐隐含着泪光:“传旨,令文鸯统领洛阳禁军,主持京都防卫,即刻起关闭城门,严加戒备。令刘伶、王元道、张华三人领中枢院襄赞天子,处理非常之时政务,和藩王交涉,自今日起,哀家再不过问朝政,还政天子。”说完这句话,杨芷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留下了满殿惊愕的群臣,怔怔的看着丹陛之上正睡得流口水的皇帝,竟然没人来得及开口说话。
杨芷走出了大殿,面前是森严巍峨的朝阶,一直延伸到宫门的尽头,殿前的甬道两侧,禁军肃立,广场空旷无比,杨芷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自语:“先帝啊先帝,哀家已经尽力了,你的那些个兄弟子侄们个个都是狼子野心,哀家对付不了他们,自然有人能收拾得了他们,如果他们能斗赢,那哀家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们司马家,大不了再死一回。这一次,我可谁都没帮,让他们自己个分个胜负。”
大殿之上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