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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他们一行直接到码头,看到的海面上停留的船只更大,更多,更繁忙。一眼望去,帆船林立,其壮观之景足有千艘船,码头上的苦力们光着膀子在搬运货物,一艘船占用码头的时间决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货物装运完就起航。
岸上,客栈、茶楼更多了,比德州运河码头气派多了,人也更多更繁杂。
在码头的对岸,有一座不大的房屋,门前有两身穿蓝色的衙役挎刀站岗,门上书写“海关”两个大字,人们进进出出,看样子是到里面换取通关文碟的。
朱由校上前拦住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笑面拱手迎道:“这位官人,在下是金陵商人,来此做些营生,不懂这里的事物,可否赐教?”
这人身穿绸缎,年约四五十岁,一看便是富贾之人,他疑惑的打量着朱由校,又看看他身后的人,吃了一惊,回敬道:“公子是金陵来的?做什么生意?”
“做些生丝、茶叶,听说运往海外获利颇丰,所以来此找些门路。”
“哦,”那人眉眼舒展,笑起来:“既然如此,公子咱们到那一叙!”说着,那人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间茶棚。
朱由校欣然接受他的邀请,到茶棚内要了几壶茶,侯光远与宗二坐在两侧,朱由校与那人对坐,侍卫们在另几张桌子上喝茶闲聊。
“在下袁天齐,金陵人士,不知兄台贵姓?”朱由校自我介绍道。
那人回敬道:“在下福建泉州人,姓王名卫,自朝廷命令开放海禁后,我就到内地来采办些物资,运往海外,赚些小钱养家糊口。”说着,王卫脸上有些喜色,“朝廷大开海禁是明智之举啊,沿海一带的老百姓们有了营生,就连内地许多人都来讨这海上讨生活。”
朱由校笑了,他是开心的笑了,自隆庆后开放海禁,但并不彻底,几十年里还有人重提“海禁”,都被万历皇帝回绝,地方上还是有一些守旧官员从中阻碍,尤其是打着沿海不靖,有海盗骚扰为由,动不动敲诈勒索出海的百姓。朱由校登基后将“海贸”正式列为国策,并因此成立海关总理衙门,沿海各地设立海关司,专管海贸,任何人不得阻碍百姓出海,实行海贸自由,仅此朝廷获利比万历时期高出数倍。
朱由校问道:“兄台生意如何?”
王卫眉头大展,说:“不瞒公子,三年前我穷的要过饭,现在在泉州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侯光远和宗二听的咋舌,不敢相信的问:“海上做生意这么赚钱?”
“是啊,”王卫说:“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行吧,比如你说的生丝,在内地,一斤生丝不过一两银子,要是给荷兰人,一斤生丝就是一两黄金,你说赚不赚钱?!”
“唏”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生丝到了海外这么贵,这价格何止涨了十倍。
“哎,可惜呀,”王卫轻锤了一下桌子,叹道:“咱也只是挣点小钱!”
朱由校皱了一下眉,不明的问道:“这么大的利润怎么挣的还是小钱?”
第二百八十八章惊人的海贸()
一个曾经穷的当过乞丐,能在短短的三年内成为富甲一方的人,可见这海上贸易的利润之大令人咂舌,王卫对此竟然还不甚满足,说“挣的只是小钱”,难道还有更大的利润?这引起了朱由校好奇。
侯光远唏嘘的问道:“足下凭着海上生意能积攒下如此家底,足以羡煞旁人,您怎么还嫌少呢,别太贪心了。”
“你们不知道!”王卫叹了口气。
看着王卫申请的突然转变,朱由校三人大惑不解,问道:“还请兄台赐教。”
王卫将面前的一碗茶水一饮而尽,将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脸上浮出了一丝怒意,说道:“现在海上有三股势力,一股是荷兰人,一股是西班牙人,还有一股就是海盗李旦,这三股势力控制着海上的贸易,凡是做海上生意的都必须买通这三家。荷兰人占据着台湾,垄断了福建沿海的贸易,咱们的货物必须卖给荷兰人,否则你根本出不了海,出海就会被海盗李旦劫了,西班牙人被荷兰打败了,这里没什么势力,但南洋还是西班牙人的实力范围,到了南那里还有他们的船队,也得给他们缴纳保护费。唉”
朱由校听到这里似乎已经听明白了,据他前世的记忆,这个时代正是荷兰人独霸世界海权的时候,明朝此时内忧外患,没有一点像样的水师,无法与海上强国荷兰争夺海权,海上贸易自然无法被朝廷掌握,大量的利润被外国侵蚀,而朝廷只得到微薄的税收,怪不得隆庆以来每年朝廷所得的海贸税银最多不过百万两。
朱由校脸色也沉起来,喃喃的说:“兄台,李旦是不是在东瀛?”
“是啊,”王卫来了精神,吃惊的说:“公子也听说过他?他是泉州人,早年下南洋做生意,现在定居东瀛国,他在海外很有名,跑海上的人没有不听说过他的,他现在光海船就有上千艘,活动与东瀛、台湾和南洋一带,既做生意又是海盗,就连荷兰人都让他三分,凡是出海的要是没有他给的护身符,准被劫了。”
“李旦?”朱由校忽然想起来这个人,这个人好像还给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这个人是
郑芝龙!
朱由校想到了郑芝龙!这个中国未来海上帝国的实际统治者!
“郑芝龙,”朱由校吃惊的脱口说了出来。
侯光远、宗二和王卫惊讶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深思了起来,现在是天启三年,郑芝龙此时是李旦的义子,还未成为海上霸主,不过这个时间也快,郑芝龙从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成长为东南海上霸主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个时候人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声。
朱由校静下心来,拱手向王卫赔道:“王兄勿怪,小弟失礼了。”
“哪里,不知公子说的郑芝龙是何人?”
“哦,我的一个朋友,也是做海上生意的。”朱由校胡诌了一句,算是掩过去了。
他们的惊讶之色褪去,端起碗来喝尽碗中茶水。
“兄台,你把货物卖给荷兰人,利润也不少啊,怎么会说赚的少呢?”朱由校疑问道。
王卫叹道:“朝廷设立海关司,凡是上船、下船都要验货收税,大概是利润的一成,船舶停靠费,大船一百两,小船五十两,这个可以忽略不计,可要交给地方官员的通行费、巡检费、还有孝敬他们的钱,打通上下关系的钱,雇佣船只、苦力,就占去五成,还要给海盗们的保护费,也去其三成,如此到手的只有一成利润了。”
朱由校愕然,侯光远也是吃惊不小,这么说他们制定的税率是少的,大部分利润都被都被贪官、海盗们分去了。
侯光远是户部尚书,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更是盘算着,朝廷一年的海关税收就达八百万两,若是只占一成,那整个大明朝的海贸额在八千万两!这是天文数字!想的他心里直砰砰的跳,不敢相信的在心里念叨:怎么可能这么多,他在说谎吧!
朱由校叹道:“大明若有一只强盛的水师,纵横在大洋之中,保护我朝商船不受海盗侵扰,该是多好的事啊!”
“是啊,谁说不是!”王卫恨道:“荷兰人的商队就有水师护送,他们有个东印度公司,每年从咱们这运走的货物就达数千万两,比如说,一斤上好的西湖龙井,在荷兰卖到二百两一斤。”
“二百两?!”侯光远惊的脱口而出,眼睛瞪的老大,甚至有些失态。
王卫点头说:“是啊,听说是王室贵族才能喝到,普通人是喝不到的。”
“天呐,能赚这么多!”侯光远心动了,他一开始也是不太赞成开放海禁的,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利润,怪不得皇帝要成立海关司专管海贸事物,这里面的利润真是太大了,大的真是遍地是黄金啊。
朱由校看到侯光远的样子,心里好笑了一番,这次出宫算是没白带他出来,总算长了长见识,以后谁要是再提海禁,不用他说,身为户部尚书的他就会第一个跳出来喷死他,还有以后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种颇烧钱的事侯光远也不会反对了,他一定会想着办法帮朱由校筹钱建海军。
王卫对朱由校恭敬道:“公子,你既然是做生丝、茶叶生意的,可否将你的货物给我,咱们长期合作,我收购你的货,怎样?”
“这个好啊!”朱由校笑道:“有钱谁不想赚啊!既然如此,咱们就说定了。”
“好!”王卫一拍桌子,喜道:“我就喜欢公子这么爽快的人!今日咱们立下字据,你若有货,咱们约定时间交货,我会在市场价上再加三成收购,您看如何?”
“成交!”
“痛快!”王卫高兴的向店家叫道:“店家,拿纸笔来!”
朱由校与王卫立下字据,约定五日后在此交货,生丝一千斤,茶叶五百斤,上等丝绸五百匹。
立完字据,王卫高兴的离开了。
王卫走远,侯光远调侃似的对朱由校说:“公子富有四海,为何自降身份,与商人做买卖?”
朱由校面朝繁忙的港口,意味尤尽的回道:“朕胸中自有乾坤,与一人做生意不过小耳,与世界做生意才是朕的宏愿!朕有事求与他,不得不以生意拉拢他。”
侯光远吃了一惊,“公子有事求与他?”
他不明白,王卫五天后就离开余杭了,他们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碰到他,能有什么事求他。
“不必多问,去准备咱们的货吧!”
侯光远担忧的说:“公子,咱们上哪去弄这么多的货啊?”
“买去!”朱由校说:“去县城里买去,看哪家有都收了!”
他们立刻开始行动,到了县城才发现,这里的生丝基本都被海外商人订购了,茶叶铺也没有这么多,绸庄也没有这么多,这一下子可急坏了他。
没做过生意的人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