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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放哨的以为是猎物,火光下,看到后面的鬼动光身上扛了一个东西,道:“啥物子?”
“女人!”
另一个放哨疑道:“女人?”
说话时,鬼动光、烂草蛇已到跟前,两哨兵一看,果然是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昏过去了!大哥的规矩是不准抢女人的!”最先开口的放哨者道。
黄蟮道:“规矩我懂,不要你说!这个不同,是个大仇家。明日告诉你个大好消息。”
那放哨者道:“懂了,搂草捉兔儿,一定是句氏寨的仇人,那就不同了。”
鬼动光不满道:“你几个尽管说空话,还不快来接一肩!”
黄蟮笑道:“锦鸡,你接一肩。”
一个哨者接过句菊花。
到了盗窝前的泥土坝子,黄蟮对锦鸡道:“将她稍松一点绑,但仍要捆起,放到大哥塌上去,叫人在外面守住,防她跑了。等大哥醒来,闻到女儿香,自然就懂起了。”
锦鸡道:“不弄醒了,给她吃点东西?”
“她早就醒来过好几次。一醒过来,就要死要活,哪会要吃的?快去放在大哥塌上。我们去填饱肚皮。背个大美人,走了几十里地。”
盗头儿头晚酒多,天快亮时,口渴醒来,转身见房内灯火未灭,几上有罐水,伸手取来喝了。
喝了水,又现尿涨,盗头儿出门去露天坝方便转来,却见塌侧方地上有一个人,吃了一惊,急忙过去一看,却是个女人,手脚被捆,嘴里塞有东西。
原来,句菊花醒了过来,见自己在一张塌上,身边一个男人,惊恐万状,想要挣扎,浑手无力,努力转身滚到塌边,又昏了过去。
盗头儿大叫:“来人!”
外面守侯的一个盗儿,闻声进来。
“她是谁?谁弄来的!”
“是三哥他们弄来孝敬大哥的。”
“快叫他来!”
“他昨晚回来得晚,又要取酒喝,喝了很多,一时醒不来。”
“快去弄点水来,还有吃的。”
那人急去了。
盗头儿探身一试,见女人呼吸尚存,心中稍宽,为句菊花去了堵口的,解了身上的绳子,喊了几声,喊不清醒。
一会儿,两女人送了东西来,一妇人给菊花喂水。
不多时,菊花醒了过来,精神迷糊,惊骇道:“这是哪里?锅圈盗窝?”她已经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想要进一步确定。
盗头儿道:“你不用害怕!我放你回去,你是谁?”
菊花道:“你们抢了人,不知我是谁?”
盗头儿见她面容十分姣好,惊疑道:“你不会是句菊花吧?”这盗头儿从来是劫了就跑,久闻句菊花芳名,并未见过;句菊花更不可能见过盗头儿长什么样。
“我是句菊花!你要怎样?”句菊花已经猜出他可能是谁了。
盗头儿大惊,叫道:“你们好好喂她吃的。”急忙出门喊道:“黄蟮!黄蟮!把黄蟮提起来!”
一些盗儿梦中听到叫声,醒了过来,起来看发生什么情况。
大哥一声令下,黄蟮被提到他们简易的议事厅里来。
黄蟮见盗头儿站在头把位置上,还有几个人站在厅里,醉意朦朦道:“正梦楚国女人呢。大哥,有赏要给,睡醒了也不迟。”
“啪!”
盗头儿走过来,一掌打在黄蟮左脸上:“乱我规矩,还要赏!关起来!” 令两盗儿将黄蟮提拎出去。
黄蟮一下酒醒了一半,明白不是来领赏,十分不服,叫道:“荼天尺不仅施鬼计,还在望天坪砍了我们的五个兄弟,兄弟们尸首异处,全尸都不能收一个!他心狠手辣,抢了他的女人,又有何错!”
“他不仁义,我一定会找他清算!盗亦有道,你抢句氏女人,是陷我于不仁不义!”
黄蟮无言以对,被提走。
盗头儿对一个中年男子道:“二哥,我房里的那个女人,是句菊花!天亮派人送回去。”
那二哥惊道:“怎么搞的?三弟他们弄来的,就让他们送还。”
“不行,你亲自走一趟!”
“三弟他们,如何处置?”
“等他们酒醒了再说。天快亮了,不要让句菊花出事。”
天大亮,一个女人又送了食物来,句菊花仍是不张口。
盗头儿道:“你吃不吃,我也管不了。今日放你回去,你回去告诉句思祖:我放了你,只是因为我道中的规矩,并不表示我怕他,更不表示我们的仇已解!锅圈与句氏,势不两立!”
菊花仍是一言不发,目光呆板。
“来人!送客!”
二头领领了两个人进来。二头领看了看,道:“她这个样子,走得回去不?”
“那是你的事,背也要背她回去。”盗头儿道。
一盗儿道:“三哥他们弄回来,却要我们背回去。”
二头领道:“废什么话!快走!”
一个盗儿将坐在塌上的句菊花拉起来,句菊花迟迟疑疑离了盗头儿的房间。
盗头儿送出门口,叮嘱了二头领几句,返身睡回笼觉。
一个盗儿在前领路,随后菊花,再后是二头领和另一个盗儿,离了寨子洞门,来到寨前的泥土坝子中央。
“二哥,等一下,带点东西路上吃。”
这时,有个中年女人在寨门喊了一声,走在后面的两个盗儿停下脚步,转身等那女人。
走在最前面的盗儿,继续慢慢向前走,正看前方,突然发现腰间有人碰了一下,伸手一摸,短剑不在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句菊花夺了自己的短剑,本能大惊………
第152章 虽枯不改香()
句菊花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惊悚、最屈辱的一个晚上,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甚至感觉不到身上被捆绑而血脉欠通的麻木与胀痛。
到了早上,她的意识有点不清醒了,眼前有一个人影在恍动,她看到了荼天尺。
被盗头儿放了出来,她走在锅圈寨子前的泥土坝上,深一脚,浅一脚,感觉脚下的地在轻轻晃动。
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恢复,晨风吹来,觉得寒透入骨,一边迟迟疑疑挪步,一边想到:
“我在盗儿房中被困了一夜,无论如何解说,外人都必是认定,我已受辱。就是天尺,也未必不疑。他是有名的武士,是个英雄,我所深爱之人,怎能让他受这奇耻大辱!我现在,唯有一死,才能洗刷他的耻辱!”
菊花想到这点,又想到深爱自己的父母和族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儿,一颗颗顺着脸颊向下滚。
顿时,句菊花万念变成一念,心下一横,快步跨上前两步,从前面那盗儿身侧抽出短剑。
前面的盗儿以为是要杀他,跑开几步,才转身来招架,却见她将短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盗儿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即转为目瞪口呆:只见句菊花将剑向脖子上一抹!
盗儿来不及抢剑!鲜血喷涌,香消玉陨!有打油诗为叹:
平地惊雷紫梦休,
醒来骤为绿林囚。
蕊寒香冷多傲骨,
宁教黄土掩风流。
骤然事变,这盗儿大叫:“不好了!”声音都变了调。
后面的二头领两个人听喊,急回头时,句菊花正倒向地面。
急来看时,已无可救,二头领抜腿向盗头儿房里跑。
盗头儿从梦中惊将起来,猛一个翻身,不及穿外衣,飞快跑出来,见美人横卧,面目安祥,满地殷红,惨状难尽,痛叹道:“想不到她如此刚烈!是我太大意了!”
又叫一声“苦”,盗头儿叫道:“集中全寨大小,提黄蟮三人!”又令人快来收拾菊花遗体。
这响动,早已惊动寨中大大小小,不一时便到坝上集中。
黄蟮三人,此时酒已醒了一大半,被提了过来。
盗头儿立于坝子前方,面向众人,高声道:“自从若春沛到锅圈之后,我便立下规矩。其中第一条,就是不杀人,第二条,就是不抢女人!寨中的女人,要么是夫妻结伴而来的,要么是走投无路自愿留在寨中的。你们中,有哪一个女人,是我来之后抢来的?”
众女人道:“没有!”
盗头儿道:“好!行寨规!二哥,按规矩应如何处置?”
二头领就在他身边,道:“按规矩应该处死。可是,大哥,三弟弄来的是大仇家之女,是不是格外开恩?”
盗头儿对二头领喝道:“大仇,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不关女人事!荼天尺来剿杀,伤我寨中妇女老幼了没有?”
二头领从未见他对自己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浑身抖了几抖,不敢回答这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黄蟮此时,酒已全醒,叫道:“大哥!事是我做的,不关两个兄弟的事!我坏了大哥规矩,由我一人承担!”
盗头儿长叹数声,道:“我自以为是个义盗。上次,荼天尺不讲仁义,耍诡计,是他欠我的,我一直想用他的脑壳来还债。可今日的事,成了我欠他了!拉下去,行寨规!”
两名行刑的盗儿过来反剪了黄蟮双手。
二头领面向盗头儿跪下:“请大哥开恩!”
卟咚咚……
男女老少,全体跪下。
“盗亦有道。不行寨规,赏罚不明,何以立寨!”盗头儿面无表情道。
众人且哭且劝。
盗头儿大叫一声,鸦雀无声,听他沉沉道:“国家正当有难,句氏武士正在前方拼命,而我等,却在他后院放火,岂止是不义,简直是猪狗不如!如今,又逼死句菊花,天地难容,神鬼共怒!罢了,为了锅圈安宁,我代黄蟮兄弟去偿命!”
众人一时无言,见二头领欲言未言,也不敢相劝。
黄蟮听他这样说,知是不能免了,叫道:“大哥!你不必再说,我死而无恨!不用兄弟们动手,我自行了断!只求大哥一件事:将来用荼天尺的人头,来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