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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耽罗乃高丽领土,大宋****上国,向来以仁义治天下,鄙国上下都极为敬服,此番举动,不利于大宋声誉,恐伤大宋天子清名!”金富辙沉声说道。
“大宋以仁义治天下,故此耽罗岛民遭遇不仁,我大宋东海商会吊民伐罪,以惩不仁也。”旁边的白先锋冷冷说道。
这是狡辩,甚至是强辞夺理!
周铨听得心里大乐,这等事情,原本都是他亲自上阵的,现在有白先锋与董长青二人在,倒是用不着他自己来了。
双方唇枪舌箭,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和,高丽的二位使臣虽然有千百种道理,可在白先锋面前却施展不出,最后二使怒极,向着周铨道:“制置既是如此,岂不惧坏两国恩义,我高丽兴兵来讨乎?”
此话一出,却听得周围一片当郎声,那些看似随从的少年们,纷纷拔剑,特别是周铨身后所立者,虎目怒睁,仿佛要择人而食。
还是周铨一摆手,示意他们勿怒,然后笑着道:“讲理讲不过,就开始讲刀兵么?济州岛之战,你们讲刀兵也讲不过啊……二位既是国使,我也不为难你们,如今你们自己抉择,要么我送你们去京师,你们有门路去寻官家告我,要么我送你们回高丽,你们是战是和,回去好生商议出个结果再来说吧。”
高丽两个使者哪里还敢去京师!
若真是大宋朝廷的意思,他们最迫切的是将这个消息传回国内!
但在那之前,他们身为使者,总得摸清楚周铨的真实意图。
李资谅沉声说道:“制置,贵国……东海商会,究竟是何意,要什么条件,才能将耽罗还给我国!”
周铨没有答话,而是指着白先锋与董长青:“这二位乃我门下宾客,我俗务繁多,请这二位陪伴使臣,白先生,董先生,在码头客栈为使团安排住宿吧。”
李资谅与金富辙愕然,不过看到对他们比较“友好”的董长青上来,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二人才回过神,不得不跟董长青离开。
码头客栈听起来名声不显,但当使团到达时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非常大的客栈。
而且整个客栈都是用砖石水泥建成,是前后三幢三层的小楼。这客栈原本就是准备用来接待各国海商的,如今将最后一幢完全辟出,令高丽使团居住。
客栈的设计,周铨亲自过问,因此铺了大量的瓷砖,每间屋子都显得明亮整洁,没有旧式房屋的阴暗压抑感。
更重要的是卫生设施极为齐全,抽水马桶、湿化后的厕纸都被周铨弄了出来,白先锋与董长青最初使用时,也觉得这当真是奢侈之极致,不过现在,二人都习惯了。
但高丽使团不习惯!
他们几曾用过柔软的厕纸,几曾知道,自己身后的两个阀门,一个可以冲蹲坑一个可以从上面喷水淋浴!
原本李资谅与金富辙还想着同白、董二人好生谈判的,但接下来小半个时辰,都变成了客栈中各种设施的介绍会了。
一圈介绍完毕,二人悲哀地发觉,自己此前积累起来的怒意和气势,似乎都随着这些东西而散去。
“穷奢极欲……”金富辙还是小声说了句。
“这倒未必,明公有言,人之所欲,乃世进之源。”
人的**,是社会进步的根源,人要解决口腹之欲,于是农牧业有了极大的发展,以此类推,社会之所以进步,都是与人有所欲求相关。
听得董长青这番介绍,虽然金富辙在心里还闷闷地说了句“歪理邪说”,不过却也知道,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可以争辩的。
好不容易将屋里的一切都弄明白来,二位使者才正容相问:“二位先生,贵国究竟是何打算?”
“不是我国有何打算,而是高丽有何打算!”白先锋**地道。
白先锋唱红脸,董长青当然是唱白脸,他笑道:“白锐之说的是,我国打算甚为简单,贵国须得尊重济州百姓自主选择之权力,既然高力在贼乱之时保护不了济州百姓,济州百姓选择了大宋,那么贵国就不要再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缠了,还是想想别的打算吧!”
“这如何使得!”李资谅怒道。
金富辙却拉了他一把,很显然,战场上没有得到的东西,想要从谈判桌上得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怪就只怪李资谦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却仍然吃了一场惨败。
而白、董二人的话中,让他隐约觉得,只要不纠结于耽罗的归属,或许还有可谈之处。
“耽罗之事,暂且放在一边,不知岛上我**民将士,还有被俘官吏,如今情形如何了?”金富辙试探着问道。
李家兄弟只顾自己的权势,一时想不到那些俘虏们,金富辙却不能不考虑此事。
白先锋等的就是这个。
“贵国无故入侵,损兵折将,我方统计了一遍,共俘获贵**士四万二千六百一十五人……”
近八万人出征,返回的只有一万余人,加上这四万多,近两万人阵亡。这对高丽来说,是一场惨败,而且若不能接回俘虏,这场惨败的损失还会更大!
“不知鄙国这些将士,如今情形如何?”
“既来侵凌,岂可不作薄惩?”白先锋道。
旁边李资谅等不及,他知道自己方才有过失,此时急于弥补,便问道:“贵国如何才能放归这些将士?”
“贵使请看!”白先锋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了二人面前。
仍然是那份不平等条约,拓俊京拒绝作为使者,但现在高丽真正的使者来了,正好可以让他们转回国内。
一看到那十条条款,李、金二人险些跳将起来!
“这些条款,绝无可能,这是逼我高丽亡国!”
如同当初拓俊京一样,李、金二人,都看出这些条款中隐藏的危险。
“你大宋乃礼仪之邦,以仁孝治天下,何苦逼我一小国至此?”金富辙近乎哀求。
“大国不可欺凌小国,小国亦不得欺凌大国!”白先锋**地道。
“我国哪里欺凌贵国了?”
“不识恩义,发兵征讨济州,这不算欺凌,怎么才算欺凌?”
眼见双方又要吵起来,董长青笑嘻嘻介入:“勿争,勿争,二位贵使,此国事,非我等私下争执可定,贵使暂请休息,商议一番,然后再决定去留——反正我们不急。”
“急倒不急,但我们不可能白白养着几万人,目前他们自己带来的粮食还够足一个月,一个月之后,粮食吃尽,就休怪我们了!”白先锋道。
他二人一唱一和,让高丽的两位使者实在无话可说。
在送走二人之后,李资谅与金富辙室内对坐,这个时候,两人的神情都阴沉下来。
“副使以为当如何行事?”李资谅问道。
“事关国体,不可答应!”金富辙毫不犹豫。
若是答应了那十条条款,他们回国之后,少不得背上丧权辱国的奸贼骂名。
“我为正使,我决意冒险,赴宋国京师一行,请副使先行归国,将此间事情禀报朝廷,如何?”李资谅又道。
二三五、五国城新制(一百五十张月票加更)()
金富辙知道李资谅与李资谦一般,只是倚仗国舅身份,得任显官美职,实际上才能有限,对他出使宋国,并不报多大希望。
而且周铨敢放他们去京师,分明就是不怕他们告状。
但李资谅的应对,也不能说有错,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急切之间,金富辙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他们兄弟虽然以轼、辙为名,但比起真正的苏轼、苏辙,那是差得远了。
次日大早,二人又求见周铨,但这一次只有白先锋和董长青见了他们,听说他们将一分为二,一路去京师,另一路则回国,白先锋一脸怒色,还是董长青将他按住。
“二位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作阻拦,不过,我也说句实话,时不可失,机不再来,一月之内,贵国若是没有回应,那么俘获的贵国将士,恐有饥寒之忧了。”
董长青说完,竟然没有再劝,便开始安排两人行动。
且不说李资谅前往汴京吃闭门羹的事情,单说金富辙,他领着几个随从想要回国,正准备去港口询问可以前往高丽的商船,董长青却又来见他。
“我禀报了贵使之事,制置相公可怜那些俘虏,便为副使安排了一艘船,由我作陪,请副使先往济州一行,然后再归贵国。”
金富辙心中一凛,只道周铨要将他扣住,他喜欢汉文化,常慕汉时苏武风骨,故此冷冷一笑,捻须不语,任由董长青安排。
结果出乎他所料,董长青真安排了一艘快船,正是青鸟号,随船前往济州岛。
青鸟号航速极快,哪怕此时是偏东南风,仍然只用了四日便抵达济州。遥望见济州岛,金富辙吸了口冷气:宋船如此快捷,岂不是意味着,宋人从海州到高丽,也只用六七天时间便可?
他此前没有到过济州,不过身为高丽大臣,对这个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此地产巨木,高丽常征耽罗之木造船,然后就是有大片草场可以放牧。但当船靠在五国城时,他还是吃了一惊:这哪里象是高丽治下的城市,分明就是一个体量略小的海州!
这一切的变化,也只是不足一年时间吧?
五国城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小邑,生活在这里的足足有两万,大约四千汉人,六千土人,还有一万是高丽俘虏。
这些高丽俘虏受到严格限制,都只能居住在指定的窑屋里——那些窑屋正是当初周铨为了安置第一批流民所建。现在有了充足的高丽俘虏,就是有了充足的免费劳力,所以济州岛的砖产量可以说是逐月翻翻,汉人流民已经住上宽敞明亮的砖瓦房了。
有住有食,再加上从海州运来的各种商品,流民已经迅速安心,不少人开始琢磨着如何学得一技之长——按照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