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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细品这西域来的蒲桃美酒。”
临时作为使者的马钧已经退下,醉眼迷离的杨丰则缓缓起身,重新拿了一个耳杯,斟满了美酒,一手提壶,一手举杯,来到了染血横尸的帐中站立。
张猛缓缓转身,想了想,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看着面前鲜艳如血的美酒,刚刚一直隐藏酒量的他干脆哈哈一笑,豪爽地将杯中的蒲桃残酒一饮而尽,将耳杯重重地敲打在案几上。
“杨将军!你莫不是醉了?你能杀了我的亲兵,也能够扣押我,可那又能怎么样,姑臧城已有防备,你只有一千兵马,依旧进不了城,若是杀了我,只怕你连凉州都回不去了,还会彻底激反河西四郡,让朝廷的招抚功亏一篑。”
“猛知道将军身份尊贵,乃是阎骠骑身边的姻亲勋贵,可惹出这般大祸,这份泼天的罪责,将军你还担不起!”
重新恢复冷静,身上隐藏的锋芒已经被激发的张猛气势逼人,但杨丰却不应声,他举着酒杯,看着张猛哈哈大笑,也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后干脆又将酒杯扔在了鲜血淋漓的帐中。
“张太守果然好胆色、好魄力,难怪杀雍州刺史如杀一鸡,韦康、李骈、颜俊等人的几万联军人马,也攻不下张太守防守的姑臧城。”
“丰当然知道,张太守胆敢出城,就是做了防备才来的,我的人马是进不了城,也不敢轻易杀你。但是,丰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张君,也没想过用一千兵马就能攻下姑臧城这座河西富邑、武威重镇!”
“丰留下张君,就是要做一个交易,将把你我的性命还有这座姑臧富邑押上去,当作赌注,再引张掖、酒泉等地的叛军前来,一起作一场大买卖!”
杨丰说着话,已经俯身将酒壶放在了帐中,好像就在精心放置诱饵一样,有了美酒还有血肉的味道,那些苍蝇、蝼蚁,就会迫不及待地赶往姑臧城。
看着似醉非醉的杨丰,张猛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太小看这个粗鄙少文、举止失礼的粗鲁武夫了,他不露声色,强作镇定,冷笑说道:
“杨将军打得好算计,可未免也太高看在下了,张猛和张掖、酒泉的叛军是敌非友,就算他们知道了张猛陷于将军之手,也不会赶来救援的!”
杨丰闻言,同样笑道:
“不,太守太谦虚了,你我都是带兵的人,以太守的本事,和鸾、张进那些人能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全军而退?若不是太守养寇自重,放过他们一马,只怕和鸾、张进退兵当日,都要折在这姑臧城下了。”
“既然有这份私下的情谊在,那只要太守修书一封,许以重利,和鸾、张进等人又怎么会不来呢?”
听到这里,张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他闭起了眼睛,黯然说道:
“将军佯醉,强人所难,可猛若是不允呢?”
“不允?”杨丰一声冷笑,拔出佩剑,猛地劈下,发出了清脆的酒壶破碎声音。
“丰出征之时,骠骑将军就说过,虎啸回凉,百兽震惶,狐假虎威,自取灭亡。以太守今日的处境,若是允了,还不失返回桑梓,含饴弄孙,为富家翁。若是不允,那就如同此壶,玉石俱焚,再无家声可存。”
杨丰说完之后,帐中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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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虎啸返山雍凉惊(12)()
酒壶破碎,美酒四溢。
静坐无言的张猛眼皮剧烈跳动,就在他的面前,良匠制作的精致酒壶在利剑的劈砍下,破碎成多块碎片,醇香的蒲桃美酒随之四溅开来,酒香弥漫,混合着鲜血的血腥味,径直刺激着张猛迟滞的嗅觉。
玉碎,瓦存,尽在一念之间。
···
两日后,张掖,番和城。
麹英谨慎地站立在堂上,两侧都是被甲持兵的士卒,他们都在等待着接到求援书信的和鸾的反应。
和鸾身躯臃肿,生了一张细眉小眼的大圆脸,长成一副富家翁的体态,他言谈含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却带着一把刀子般的尖锐嗓子。
他散漫地将张猛的求援书信翻来覆去,随意地问着麹英有关于武威郡的一些问题,对此麹英早有准备,他有问必答,顺利地回答了和鸾的多个问题。
看着态度从容的麹英,和鸾似笑非笑,也不置可否。突然间,他将书信往案几上狠狠一拍,尖声叫道:
“将这个敌军的谍子抓起来!”
堂上的甲士闻令立即动手,将麹英死死地扣住双臂,麹英莫名被擒,脸色大变,急忙喊道:
“和公,小人奉府君之名,专程求援而来,绝不是敌军的谍子,为何要翻面迫害,还请和公明鉴!”
和鸾闻言,却连连冷笑,指着麹英说道:
“刚刚我所问的,你已答错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张猛派来的使者,是定然不会答错的。”
“不可能,小人就是事前奉了府君之命前来,绝不可能有错,如若真有错,还请和公指正,也让小人死个明白!”
面对麹英的争辩,和鸾咯咯发笑,却不答话。
他当然挑不出毛病,只是因为拿不准张猛的这份求援书信的真假,才特意突然翻脸,用威逼、用诈术,想要借机套出来使真实的身份。
只是眼见着麹英满脸涨红,却矢口不改,这让和鸾心中也愈发没底,他只能冷笑着继续问道:
“若是张猛真被杨丰等人扣押了,想要以他逼迫姑臧投降,你们这些城中之人怎会不趁机投降了杨丰,反而会冒死出奔,向我求援?这份书信虽说是张猛的亲手笔迹,可他又怎么可能预料到会被杨丰扣押,还提前安排了这些事情呢?”
麹英虽然顶着刀兵,但却慷慨激昂,据理力争。
“和公莫要小看了我凉地的儿郎,士为知己者死,府君待我等皆有大恩,小人恨不得以死相报,又怎么可能投敌背义。府君韬略深远,早在出城之时,就预料到了杨丰等人可能会骤然发难,已经提前安排好一切,保住了姑臧城不失,这也让杨丰等人诡计不逞,也不敢再贸然动手加害。”
“这一点,跟府君之前预料到姑臧城有被围困的危险,提前坚壁清野、储粮备战何其相似,和公当知吾主的韬略,又何必多疑。眼下双方对峙,杨丰等人既然无法用诈术夺取武威,甘陵后续必然会出动大军夺取武威,只怕到那个时候,府君和姑臧城就危险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和公一定明白,驰援武威,围剿杨丰,救出府君,共抗甘陵,更是攸关河西四郡豪杰存亡的大事,和公在河西乃是济人危难、妇孺皆知的豪杰之士,又怎可见死不救,任凭虎狼横行河西呢!”
和鸾面对赞誉,笑了笑,摊手说道:
“果然是一个祸害不浅的说客,任凭你说得再多,救援武威,轻则劳师动众,重则损兵折将,乃公宁可紧守边界,才不愿意去做这一份赔本的买卖呢!”
见到不管自己说什么,和鸾都断然拒绝,麹英脸色一黯,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和鸾见到麹英使命失败,不忧反笑,疑惑的他瞪圆了小眼睛,怒声发问,双眸也透出了一抹凶光。
“府君当真料事如神,他事前就说过了,虽然他在姑臧城下放过和公一马,但是和公是性情凉薄之人,若是见武威陷入危境,绝不会出兵相助。除非以姑臧城中的一半财帛作为酬谢,方才能够请得和公出兵!”
“张猛真的是这么说的?”
看似死活不肯出兵的和鸾一听到张猛为了活命,愿以姑臧城的一半财帛相赠自己,他顿时心中大动,看着麹英,心思也愈发活络起来。
姑臧城的富庶,是河西闻名的,前番救援颜俊,就是因为颜俊许诺事成之后,要将一半姑臧城分给和鸾,任由他的兵马剽掠财帛女子。
现在驰援武威,共抗关中兵马,不仅有利于自己割据张掖,还能够得到姑臧城的一半财帛,得到重利许诺的和鸾转眼就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和蔼。
麹英将脸别到一边,冷哼一声。
“吾主是不是这么说的,已经不重要了,和公不愿意相救,姑臧城迟早要落入关中兵马的手中,城中的财帛珍宝皆为敌军所有,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和鸾对麹英冷淡的态度不以为忤,他挥手让堂上的甲士放开麹英,哂笑着说道:
“哎呀,张公也是我河西有名的豪杰之士,鸾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只是这张掖郡内,也不是鸾一个人就能够做得了主的,这还得与郡中的诸豪杰商议,再和酒泉的黄家兄弟、敦煌的张家知会过后才能定夺啊。”
和鸾看了看麹英,笑着又说道:
“所以还请使者多给点时日,可暂且先下堂休息,待这两日鸾奔走商议过后,再来相请,如何?”
麹英作态想了想,他也知道和鸾虽然意动,但绝不可能当面表态,于是点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和公,只是救兵如救火,还请和公尽快相助出兵,吾主脱困后,绝不会忘记和公的恩情!”
“一定,一定,请!”
和鸾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让堂上的甲士将麹英带出堂外后,看着麹英消失的背影,他脸上瞬间又换上了一副新面孔。
“贤弟,此时你怎么看?”
和鸾抓着张猛的求援书信,冷冷说道。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木制屏风遮挡的堂后也有了声响。
面色黝黑、胡须浓密的张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他那沙哑的声音也很快响起。
“使者的话也不可尽信,关键还是得用自己的谍子探明张猛是不是落在了杨丰等人的手里,关中兵马又是不是正和张猛的武威郡兵对峙着!”
和鸾点点头,他也赞同张进的想法,又问道:
“那若是真的,我等要不要出兵去救武威?”
迎着和鸾询问的眼光,刚刚默不作声,全程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