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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皇帝崛起于河朔,如有神助,隗嚣虽为西州豪杰,与之为敌,终究是弱势于人。更何况还有窦融、马援等人为之掣肘,此消彼长之下,丧师败亡也就难以避免了!”
阎行点点头,显然对甘陵的逐渐成长也是颇为欣喜,他接过话头说道:
“的确,西凉兵马横行天下,不可谓不精,陇坻之地高屋建瓴,不可谓不险,三十一位将领,一十六姓歃血为盟,起事之势不可谓不盛,四年之间三次大战,战况不可谓不激烈。然而转眼之间,霸业尽隳,身死名灭,其得失教训不可谓不惨痛。阿陵,前世之事,后事之师啊!”
听完阎行语重心长的这番话,甘陵一时间也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重新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兄长的意思是王、边等人不足成事,凉州之地不足为根基?”
阎行点点头,这个想法自陈仓战败之后,就开始在他心中酝酿了,他说道:
“我听闻“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今金城之地必然已沦为韩家囊中之物,韩文约兵马强盛为凉州各家之翘楚,其人亦能得羌胡之心,此诚不可与争锋也。此外,武威的马家、枹罕的宋建、河关的群盗、临羌的麹家、酒泉的黄家等,称雄郡县,各据地利,能得士卒之死力,此辈之人,亦不可图也。如今天下已乱,凉州纷扰,我等若是此时回归允吾,起则势单力薄,旋起旋灭;伏则为人爪牙,仰人鼻息,名与力皆不如人,势力纵有小成,各家掣肘之下,也难大霸。”
说到这里,阎行看了看甘陵,才继续说道:
“古人云,‘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天下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与世强争,反受其害。这些道理,我也是到最近才参悟的。所以与其逃归凉州,旋起旋灭,不如暂且寄人篱下,敛翼俯伏,借势生力,以待天时!”
甘陵听完这一些话沉默不语,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们随军东征三辅,虽是大势所趋、随波逐流,但也是出于自身博取功名利禄的需要。现在联军已经兵败,也不知道还能撑得住多久,背井离乡,投降汉军,这其中厉害关系的复杂程度也不比当下凉州的乱局差上几分,甘陵顿时想到这些,脑袋也不由阵阵发疼。
他干脆也不再去想,直接看着阎行说道:
“昔时汉军平定羌乱,对待战俘多以枭首示威,纵有逃刑之人,亦驱之如狗彘。我等如今投降汉军,或可活命,然则供人如狗彘般驱使,前途着实堪忧。而所余士卒皆凉地之人,思乡心切,强留于此,恐有悖众望!”
对于这些潜在的危险,阎行也没有否认。他点点头说道:
“虽说之前在俘虏营,近来在周良口中都探得一些董营招降的虚实,然而此事的确是凶险无比,自古‘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我欲借势生力,自然要去搏一搏——”
说道这里,阎行顿了一顿,眼睛和甘陵对视说道:
“人生世间,皆怀趋福避祸之心,诸人若有退缩之心,亦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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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好事()
说道这里,阎行顿了一顿,眼睛和甘陵对视说道:
“人生世间,皆怀趋福避祸之心,他人此刻若有退缩之心,亦可自行离去,我绝不强留!”
甘陵对上阎行的眼睛,只觉眼前的大兄、少君经历过陈仓战事之后身上似乎有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微妙变化,他此时双眸之中既显清澈又现深邃,着实让人抓摸不透。甘陵原为允吾城中的轻侠少年,与出身豪强的阎行相结交,阎行结之以兄弟之情,待之以宾客之礼,而甘陵也随阎行出生入死,两人可谓是生死之交。
那么现在,自己是否要离开这个险地?
甘陵没有立刻出声,他又看了阎行一会之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郑重说道:
“合则两全,分则势弱。陵与大兄早已是患难与共,前路纵有万千险阻,兄持长矛,陵执弓矢,誓要同心合力踏平之!”
阎行听完甘陵的话,脸上动容,抿嘴不语,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甘陵的手。
古人握手之礼,只有对亲近之人才会做出,代表着赤诚相待,若是没有握手,往往还会引起他人的不满和猜忌。比如马援作为隗嚣的使者出使成国时,公孙述摆着皇帝的架子没有和故人握手言欢;刘秀在会见大将军彭宠时,没有和这位割据渔阳、手握大权的臣子握手并坐,都不同程度引起了马援、彭宠两人的不满和愤懑。
男儿一诺千金,何须再瞻前顾后,一切尽在不言中。
···
翌日,天色已亮。
阎行亲自带人将那些还沉浸在温柔乡的手下拽出房屋,雷厉风行的行事态度与昨夜模棱两可的放纵实在是天差地别。吓得其他手下连忙收拾衣甲,连滚带爬跳下床榻,整顿装备整齐后,纷纷鱼贯而出,来到坞堡的内院空地上听候指令。
阎行站立在队伍正前方,看到人数齐了,他才开始挪动脚步,绕着队列训话。
昨夜一战,除了攻打坞堡大门时折损了十来个人之外,正面结阵而战,用榉木克制敌人刀剑,以悍战之卒对匆忙之敌,驱兵接仗有如摧毁拉朽之势,几乎就是一战而定的事,倒是没有伤亡多少人手,所以当下还有五十三个可战之卒。
仗是打胜了,可是在场的人情绪却不高涨,甚至乎还带有一点怨气。阎行走在队列的外围,他能够感受到战士们的不满。毕竟,不论是谁,被人从玉体横陈的暖被中拉出来,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阎行却不打算再骄纵这些士卒,御下之道,一张一弛,身为一名带兵的首领,一味去迎合底层的士卒而不去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就是在变相地坑杀他们。
“我等自入三辅以来,屠城略地,实为不少,二三子至此又杀人父兄,略人子女,实为无算。我等人不满百,四下皆敌,堡内之众,并是仇雠。今日之事,逸乐必亡。吾等不可争力于此,须早日转移,诸君无假留恋,自贻屠脍。”
阎行边走边说,他没有刻意地去激励士卒,而是像寻常谈话一样晓之以理。他告诉士卒己方当下是流亡的残军,人不满百,昨夜攻陷了坞堡,杀害了人家的父兄,糟蹋了人家的妻女,可以说和坞堡中幸存的人都结下了仇恨,四面皆敌,如果还一味地好逸放纵,不早点离开险地的话,那么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死了。
一番话,没有大义凛然,却贴切当下真实的处境,话语中的厉害干系直接击中每一个士卒的内心,听完阎行的话的战士们心中震撼,纷纷肃然敛容,抖擞精神,正视当下自身的处境。
阎行看着重新振作精神的士卒,微微点了点头。他也不迟疑,几步走回到队伍正前方,大声开始分配接下来的事务。
坞堡中的钱财、粮食、牲畜、布帛等,阎行能拿走的通通都要打包带走。他现在虽然是“流寇”,但却也是暗中拥有“私掠令”的董军爪牙。短时间内,可以保证没有大股汉军前来围剿自己,自己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先壮大自己的势力,那就白白浪费了上天的美意。
三辅战乱刚刚平息,因为和凉州联军的战事耽误了不少地方的春耕,现在山林、草泽之中可以说是藏匿了大量的春饥之寇,流亡之民,阎行只要保证有粮食在手,通过不断打击、分化、诱惑、收买的等手段,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聚集到一支数量庞大的乌合之众,到时候淘汰羸弱,择选强壮,练就一支精锐兵马,那接下来不管是投靠董卓,还是回归凉州,对自己来说都是有极大助力的。
擅长“穴室枢户,驱人牛马”的黑脸马蔺当然被阎行派去收刮坞堡内的粮食财货,而历经磨难逐渐成长的甘陵则被阎行派去从俘虏中挑选一些青壮出来。
阎行手下的士卒终究太少,游击袭扰也只能用来承担主要的作战任务,其他转运输、填沟壑、筑砦栅、诱敌军的杂务就必然要转嫁到其他俘虏的头上,而且这些俘虏日后经过几次战事,也能用作战损的补充人手之一。
安排完众多事情之后,解散的众人就纷纷投入到搜刮财货、驱人牛马的实务之中。
阎行则带着眼上都带有黑眼圈的虎头、大牛两人,先去做些事情,然后再去拜访也是半宿未眠的向导周良周元善。
···
周良昨夜里也是征战半宿,一早起来还有点腰酸背疼。他醒来不由感慨了一下岁月不饶人,再想起昨夜的事情和许诺的誓言,脸色又是骤变。他心中虽是暗暗叫苦,但看着已经醒来敛容整妆的王氏,想起昨夜里的种种美妙之处,顿时又生起几分怜惜和欲望。
他看了看透入房中的光线,又听到外边传来了兵马的走动之声,心中一紧,连忙下榻收拾衣裳,安抚了一下王氏之后,连忙出屋,带来的两个手下昨夜被自己支走后就不知道跑去哪里寻欢作乐去了,周良在附近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反而看到了那个阎首领的手下在驱赶坞堡青壮搬运粮食的一幕。
周良暗暗心惊,他正想走上前去询问,不料这时身后传来了那个阎首领的声音。
“元善,你昨夜可真做得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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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翻脸()
“元善,你昨夜可真做得好事!”
周良被身后这么一声大喊,吓得差点魂飞天外。他昨夜抛下阎行交予的事务,将坞堡主人妻子二人收入房中,原本就有点做贼心虚,当下被阎行这么一喊,顿时就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不过周良终究也是在贼窝之中历练过的人物,他虽然心惊,但很快就强迫自己调整面容,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转身笑嘻嘻地迎上阎行等人。
他有意先扯开话题,就抢先发问道:
“阎首领,这坞堡中人一大早就在忙碌不休,可是我等就要转移了?”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