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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平原君方才分析齐燕形势,对齐王并无触动,那接下来的话,却说道齐王心里去了……
“既然如此,大王难道就不为太子考虑考虑?”
平原君给齐王说起了长安君为质的故事:“鄙国左师公曾劝太后说,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此乃赵氏公族不能善终的缘由。与其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如使他有功于国,否则—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
“太后听了左师公之言,才答应让长安君为质。如今齐国之事亦然,倘若大王有什么不测,太子幼弱继位,虽名正言顺,亦有君王后扶持,但数年内依然难以服众。大王不如与赵国一同举兵,北伐恶燕,而以太子为名义上的统帅,驻于聊城,派遣大将亲临前线。燕弱而赵齐强,此战必胜!太子以弱冠之龄,克复失地,报得国仇,凯旋回都,必得齐人拥戴。事后赵国愿意再归还一些齐地城邑,从此齐赵和睦,一同北御燕国,南防魏楚,齐国可以二十年无患,还望大王能答应赵国结盟之事,专志于攻燕而无他虑也。”
“平原君真是为寡人之国考虑周全啊……”
齐王若有所思,他最担忧的事,除了田单功高震主外,便是他死后太子面对满朝老臣悍将,难以服众,虽然信得过妻子能掌控朝局,可太子中人之才,又素来耳根子软,恐非明君啊……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就两个儿子,太子田建好歹快成年了,次子田假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更不可能继承王位。
如今平原君一阵鼓动,齐王竟开始觉得,这条计策不错,是能够帮太子获取威望的捷径。但他本就是一个瞻前顾后之人,见平原君如此一反常态地言语犀利,态度殷切,心里的疑虑,仍然无法打消。
平原君暗道明月对这齐王果然够了解,教自己的说辞奏效了,见齐王还有顾虑,便再接再厉,抛出了他们叔侄二人合谋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若大王怀疑赵国的诚意,不如这样,在对燕开战期间,齐赵换相!何如?”
第138章 换相()
“换相?”
齐王的眉皱了起来。
平原君颔首道:“不错,换相,以赵臣入临淄为齐相,齐臣入邯郸为赵相,如此一来,两国可以互通声息,犹如一体,再无猜忌!”
齐王沉吟不语,他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这种互派本国大臣到别国任相职的现象,出现于数十年前合纵连横最剧烈的年代,是一种外交联络和外交斗争的手段。最早当属秦相张仪相魏,秦国派张仪去做魏相,自然是为了让魏国与秦连横,而魏国接受这一人选,也是为了让秦军停止进攻,让他们喘口气。
自那以后,换相或者在别国置相的情况就变得普遍起来,而赵国作为一个“四达之国”,处于东西邻国之中,为了左右逢源,改善自己的外交状况,便对换相外交十分热衷。早在赵武灵王时,就派遣乐池去做中山相。中山国在外交方面一直与齐国交好,而赵武灵王利用“五国相王”之机,离间中山与齐的关系,并派乐池入中山为相,最终中山在赵、魏支持下称了王,得罪了齐,赵国便乘机灭掉了被孤立的中山。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列国换相,真叫一个眼花缭乱。先是秦为了与齐两强联合,吞并其他诸侯,邀请孟尝君入秦为秦相,齐国也任用了秦将吕礼为相。
这下夹在中间的赵国可害怕了,正所谓“齐、魏虽劲,无秦,不能伤赵。”“秦、魏虽劲,无齐,不能得赵。”秦齐是万万不能联合的,于是赵国便开始亲近秦国,派遣赵人楼缓入秦,离间齐秦关系。
秦王稷这时候也变了主意,改联齐为联赵,于是就罢免了孟尝君,为了取信于赵,更是以楼缓为秦相,楼缓在秦国相位上一呆就是两年,这期间秦赵亲密得跟一家人似的,孟尝君则气得回到了齐国,主导了一场齐魏韩三国伐秦入函谷关的大戏。
之后,五国伐齐时,作为主谋者之一,赵国一门心思想削弱齐国,便以相国印授予燕将乐毅,表示愿意让乐毅统一指挥,一举破齐。等到齐国崩溃,燕国太过强大,赵国又掉头与秦重修旧好,渑池之会后,请了秦相魏冉来赵国做相邦。
赵国在武灵王、惠文王时期,先后五次与别国换相,对这种外交方式是极为热衷的,平原君用这作为与齐联盟的条件,不足为怪。齐王听得有些心动,若真能如此,也不怕赵国明面上联盟,暗地里谋害齐国。
齐王琢磨开来,心里有了几个派往赵国做赵相人选,但却不说,而是试探平原君道:“如此甚好,寡人已看到了赵国的诚意,不知赵国将以何人为齐相?莫非是如今的赵相蔺相如?”
”寡君和太后尚未有明确人选。“平原君避席而拜,目光热切地自荐道:“大王觉得,让我为齐相如何?”
……
“什么,让我为齐相?”
时间回到昨日,在商议两国换相可能性时,平原君也对明月提出以他为齐相人选大吃一惊!
本以为侄儿是说笑,但明月却极为严肃。
“叔父觉得,蔺相邦身体如何?”
对自己的老对手,平原君很是了解,叹道:“一年不如一年矣,先王故去后,蔺相深受打击,我看他消瘦了不少。”
“然也,蔺相邦就连在邯郸处理公务也已有些吃力,千里迢迢跑到齐国来,岂不是要他半条老命?更何况,五年前,蔺相邦曾帅军伐齐至平邑,齐王可不会喜欢他,放眼赵国朝堂,马服君、廉颇将军,均与齐国不善。唯一能得到齐王信任的,就是叔父了,这齐相的人选,舍叔父而其谁?”
平原君的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换相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只是两国交换的人质。到时候名为齐相,但实权依然在齐王和齐国卿大夫手中,不过是一个盖印的傀儡罢了。”
他怀疑地看着明月:“你这孺子,莫不是想要叔父替你做人质,你好快点归国?”
“叔父此言差矣……”
明月心里的确有这种打算,却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赵人入齐为相,齐人亦入赵为相,如此一来蔺相邦就得卸任。等到一年半载后,齐人归齐,赵人归赵,那时候,赵国的相邦位置便又空了出来了,太后和大王难道还会再让蔺相如做相邦?”
他摇了摇头道:“父王起用廉、蔺等布衣为将相,反对者本就极多,如今父王已逝,再没人能扶持他,到时候相邦人选,还得从宗室老臣里选。叔父有做齐相的资历,立下了联合齐赵的大功,又能在齐国这边说上话,到时候赵相的位置,还有谁能比叔父更合适?”
明月如此一分析,平原君顿时心动起来。
对啊!这齐相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他重登赵国相位的阶梯!
如此一想,平原君立刻对此事热衷起来,所以才背熟了明月和门客谋士为他出的说辞,在今日齐王接见时大放异彩。
等到傍晚时分,平原君酒酣而归后,明月上去询问事情是否顺利,平原君摸着自己的卷须,得意地说道:“事成了,我已说服齐王,定下了齐国与赵国联合伐燕,战争期间换相的决意……”
“两国何时结盟,齐国何时出兵?”
“七月底结盟,八月出兵。”
明月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来齐国四个月,苦心谋划,战战兢兢,终于看到这一天了,如此一来,他这质子也顺利完成使命,不用灰溜溜地被赶回去,而是可以带着荣耀回到邯郸。
等到旁边无人时,平原君更拉着明月,满口酒气地小声说道:“齐王也欣然同意我的自荐,等到两国互派使节沟通时,会点名让我做齐相!”
明月恭维道:“恭喜叔父!先后任两国相位的履历,可不是每位公子都有的!”
平原君哈哈大笑起来:“不然不然,当年孟尝君可是先后掌过齐、秦、魏三国相印的,我可比不上他。”
明月又问道:“齐王可曾提及齐国要派往赵国为相的人选?”
平原君一愣:“这倒是未曾。”
思索片刻后又道:“无非是如今的齐相王孙贾,亦或是安平君,除此二人外,并无合适人选……”
明月颔首,看着矮矮一道墙壁相隔的邻家,想起那一夜行刺过后,自己已经半个月没见田葭了,不由叹息道:“我倒希望是安平君!”
但不管齐王选定的人是谁,只要齐赵联盟的大计定下来,再有平原君留在临淄,这就意味着,明月在齐国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他不由想起母亲从邯郸给他的家书,赵太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帛书上写了一句诗。
“式微,式微,胡不归?”
有些不舍地看了眼临淄夜空中缺了一口的月亮,明月轻声说道:“是啊,天黑了,我该回‘家’了……”
第139章 歃血为盟()
安平君府内,唧唧复唧唧的机杼声再度停了下来。
“专心纺绩,不好戏笑,絜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想到这段话,田葭就忍不住想好好戏笑一番。
这是齐鲁儒家对女子的要求,经过百余年熏陶,已经成了她们生活的一部分,即便是未嫁的少女,即便贵为公主君女,也要从小练习,摇着纺车,织着织机,将一根根丝线以经纬织成布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这方面,田葭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表面上,她做的一点不比宫内的田齐公主们差。女官们都说她的双手既纤细又灵巧,针线功夫完美无瑕,跟她本人一样漂亮,她则礼貌地笑着,仿佛自己真是个淑女。
殊不知,这个淑女在家里,可以时常以掷剑击树为乐趣的,否则那一夜,怎可能一击就掷中了刺客?
在安平君田单眼里,这也算不了什么,当年在即墨,她的母亲,他的妻子,可是能在城头持矛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