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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趣地说道:“莫非长安君也是墨门弟子?”
田葭摇了摇头:“不见得,或许只是言论相近罢了。”
她叹道:“彼一时此一时,这世上,已经鲜有墨者了……”
……
话虽如此,但那长安君的犀利言辞,倒是让田葭眼前一亮,之前因为种种事情对长安君的恶劣印象,顿时减轻了不少,看上去,他虽然嗜酒好色,但也并非纯粹的膏腴无能之辈?
那场不在安排内的辩论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天色已经大亮,狩猎便要正式开始了,太子建虽然被扫了兴致,但还是硬着头皮与齐相一同,率众人立于木台华表之下,举行猎前的祭祀仪式。
一时间,鼓角鸣响,宰夫杀生祭祀,但见斧钺飞舞,血光四溅,备好的三牲头颅落地,鲜血四溅,这一幕血腥的场景顿时激起众人的嗜杀之气,他们在车上马上相互目视,挑衅意味十足。
不过第一箭还得太子先来,当下有后胜让虞人放出预备好的一群鹿来,太子建凑得老近,开弓一箭射杀,引发了一阵欢呼。然后便是行猎开始,在场的各猎队或着皮弁,或穿胡服,皆率部向猎场奔去,而虞人们也早已将林子里的猎物驱赶出来,方便贵族射杀。
女眷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热闹,她们三三两两坐在敞开的马车上,在外围游走,观看男人们展现武艺。
田葭还是与田蕤同车,但不同于旁人的兴致勃勃,她依然暗暗打着哈欠。
她早就说过,这种号称继承了古代“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古老习俗,虽然打着的名义是为了剿杀繁衍过多的野兽,不要让它们践踏粮食,然而实际上,大队人马出动踩坏的庄稼,可比野兽破坏的多数十百倍,不过是让人炫耀财富,让贵人追逐野兽为乐罢了。
但转目间,田葭却发现有不少车辆都在朝长安君的猎队靠过去,车上女子频频瞩目,对正在马上抽箭拉弓的长安君指指点点,都有些期待起他的表现。长安君的机智善辩,她们已经见识到了,若他武艺也能不俗,那真是一位佳偶了……
田蕤也兴奋地对田葭说道:“方才长安君与匡梁将军约定猎场上见,姐姐觉得,谁能胜出?”
田葭则笑道:“公主别忘了,吾弟也在猎场上,他虽话不多,但这等场合,却也不甘示弱,至于长安君,你瞧,他开弓了……咦?”
随着咦的一声惊呼,田蕤举目望去,不由目瞪口呆,田葭则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方才,那长安君在马上倒还算能骑得稳稳当当,可他开弓射箭的架势,却一看就是新手,田葭出身将门,父亲和弟弟射御的情形也见多了,从未见过如此生疏的……
果然,面对一头从前方十余步外掠过的獐子,长安君手一松,箭矢歪歪扭扭的飞过去,竟差了好几个身位,还差点射中了他队里的一位骑手……
田葭甚至敢说,长安君的射术还不及她一女流。
长安君接下来的几箭,无不刁钻地避开了猎物,朝着芳草萋萋的地面放矢,最后索性将弓一收,摇了摇头不射了。
这下可就尴尬了,想要一睹长安君“武略”的齐女们看他那懊恼无奈的模样,纷纷笑作一团,这长安君恐怕只在嘴上了得,射猎方面却没什么能耐。
田蕤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贯喜欢英武少年,对长安君有些失望,但又无不担心地说道:“长安君射艺如此不精,那要怎么嬴匡梁将军?”
田葭倒是无所谓地说道:“长安君自己射艺不精,只能指望麾下武贲用命,但这营丘狩猎,齐人一年来上三两次,早就对地形熟悉无比,赵人却是头一次来,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本地人。长安君若是真聪明,就不会对这场狩猎太在意。”
想到从不在猎场上争抢斗勇的父亲,田葭淡淡地说道:“要知道,真正的本领,不是在猎场出风头,而是在战场上见真伪……”
第78章 鹰犬之用()
“站在靶场里瞄准靶心,和骑射果然差别太大了……”
明月这边,眼看射出去的箭矢无一中的,不免有些自嘲,小说里刚穿越到古代就能百步穿杨,骑射无双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为了今日狩猎,他在质子府那空阔的校场里也没少让游侠儿里猎手出身的东武城人武荡教自己开弓射箭,基本能做到十步之内箭无虚发,二十步内箭在靶上,可增加到三四十步,就要脱靶小半,至于理论上一百步的最大射程,对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春秋战国是名射手辈出的时代,养由基、甘蝇、飞卫、纪昌等层出不穷,但事实上射箭之难,实在是从未接触过弓箭的现代人难以想象的。硬邦邦的弓身,需要使出吃奶气力才能拉开的弓弦,更别说瞄准更需要天赋,外加几分运气。
奔驰的骏马,没有鞍镫颠簸不已的马背,飞速移动的猎物,甚至还有不断变换方向的风,都会影响箭道……他必须停下马来才能双手开弓,可稍纵即逝间,猎物早已跑到几十步外去了。
只有亲身体会后,明月才明白,为何一个好的弓兵在古代是如此珍贵,而能够在马上双手开弓射五十步外目标的弓骑兵,更被秦、赵等国视为军中瑰宝……
在明白自己再怎么尝试都不可能射死哪怕一只野兔后,明月选择了放弃,他不动声色地收起弓矢,虽然才射了五六箭,但因为每箭都要弯弓如满月才能保持准确度,臂膀已经有些微微酸痛了。
他回过头,对身后紧随他后的亲信苦笑道:“我射技不精,今日就要仰仗二三子了。”
众人齐齐应诺,鲁句践站在马侧,提起剑道:“公子,交给吾等罢,猎物自有吾等鹰犬扑上去擒拿,岂有主人亲自上阵的道理?”
他自比鹰犬,舒祺、赵括等也没什么异议。
这时代鹰犬还不是贬义词,更别说,来齐国一个月里,长安君的表现堪称完美,多次避免了对赵国不利的事情,保住了国威尊严,让众人见到了一位有担当的公子,待他们也十分慷慨大方。所以长安君非但是他们名义上的君,也是这个小团体真正意义上的领导者,众人都甘愿做他的鹰犬爪牙。
赵括今日穿了一身轻便的胡服短甲,头上皮冠包住发髻,上方还有两根雉尾,显得斗志昂扬,他一拍手里的弯弓,自夸道:”今日吾等一定要狩到比那匡梁更多的猎物!“
明月摇了摇头:“倒不一定要比他多,不要太少难堪即可。”
赵括大惑:“那竖子方才不是在挑衅长安君,说要让他的文骑和吾等在猎场上见分晓么?吾等应战便是,还怕了他不成?”
“不然。”
明月看着百余步外匡梁和他的文骑在拼命追杀受惊的野兽,那些文骑都是精兵,骑术并不亚于赵国来的兵卒。虽然自己这边在衣着方便上占了便宜,却吃了不熟地形的亏,所以同等数量的射猎比试,赵人这边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一味争强,恐怕要自取其辱。
于是明月冷笑道:“骑兵的强弱,要战场上才能决出胜负,猎场上哪能分得出高低?过去十余年里,济西之战、麦丘之战,还有燕周将军帅赵骑伐齐的昌城、高唐之战,胡服骑射的赵国骑兵打得齐国文骑抱头鼠窜,胜负,早有定论!方才碍于齐赵之盟,我才不好提及这些事。”
一番话让众人涨了士气后,他又对赵括等人道:“故而,今日二三子要玩得尽兴,不必太在意猎获。”
话虽如此,但众人都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在心里憋了一股劲,就是不想输给齐国人!
赵括大声请命道:“公子,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不仅仅是为了猎获野兽,也作为国家的军事大典,有练兵和演习的功效。从事先的准备到开始围猎,将猎物从山林间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场,再到包围射杀,都要有专门的人负责,情势瞬息万变,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宛若一场谋划周密,却又难以预料结果的大战。”
“故而田猎之事,比较的可不仅是个人的勇武,还讲究猎队的集体配合,以及领头者的指挥才干。”
他指着前方的林木草场说道:“今日,就当是练兵,让公子看看吾等这半月来在淄水营的操练效果,何如?”
赵括说得头头是道,明月大奇,殊不知赵括的确是有几分把握的。他在赵国时没有外出作战的机会,就把所有怨愤都发泄到狩猎上了,马服君的家奴私属也成了他的兵卒,被他安排在各个位置。司空见惯的围猎,却被他当成了试验各种兵法理论的疆场,毕竟是没有脑子的畜生,经常一头撞进他的包围圈,每一次都猎获颇丰,紫山的野猪黑熊可都知道他的厉害,这营丘山也不虚!
于是明月壮赵括之志,当即颔首道:“那我便拭目以待,看括子一显才略。”
赵括登时道:“公子放心罢,士卒们日日操练可没有白费!”
言罢,赵括再度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以及竞争者们的去向,随即高举猎弓,大声说道:“二三子,随我来!”
……
“哈哈哈,长安君果然是孺子,他的射术,还不如我文骑中一普通新卒!”
眼看后方长安君不善射猎,匡梁大声嘲笑之余,也带着身后的文骑,跨过一条溪水,朝猎物最多的区域前进。类似的狩猎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对着营丘山的地形更是了如指掌。
随着鹿笛吹响,营丘山下繁衍生息中的生灵开始在稀疏的草丛间跳跃奔逃,野兔、彩雏、花鹿、麋子、雁鹅,层出不穷。
在匡梁的指挥下,文骑各自冲了上去,这些文骑是齐国特有的兵种,又称之为“武骑士”,挑选和魏国的武卒一般严格,选取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在七尺五寸以上者;这群人身强力壮,行动敏捷迅速超过常人;能骑马疾驰并在马上挽弓射箭,能在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周旋自如;能策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