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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曾从背包里把钢笔取出来给小敏:“这是老罗发现的,差点我们就没有看见。”
这是一只典型的老式派克金笔,桔红色笔杆两头黑色,笔挂和笔圈都是金色的,老曾认为那是16K的金,民国时期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却不知道当里的小敏爷爷怎么买得起呢?
小敏仔细看过,又递给我和老曾查看,可我们翻来复出地看,除了笔杆上刻着:“投笔从戎”几个字,就没有其他信息了。
难道,这只钢笔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难道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已经跟着箱子冲走了?
正在失望之时,潘天棒突然说:“刚才在张婆婆那里,我们偶然听到一个关于藏宝的重大线索!”
小敏也说:“是啊,和我们才找那批宝藏好像有非常大的关系!”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四)
我心里奇怪,我们沿循的藏宝线索是小敏爷爷设置的,怎么一个无关的张婆婆会知道呢?
潘天棒和小敏七嘴八舌地讲清了原因。
原来,潘天棒与小敏在等我们的时候,在张婆婆屋里躲雨聊天,虽然张婆婆文化不高,但他父亲却是抗战时重庆大川银行的高级职员,知道很多历史故事。
潘天棒忍不住向她打听有关明玉珍的藏宝传说,张婆婆居然有所耳闻。说到她小时候,父亲专门研究过明玉珍的传说,查到明玉珍在重庆曾经修过一个很大的弥勒佛。这个大佛修了多年,修完后,明玉珍已经去世,到了他的儿子降明时,国库的黄金就不见了。
张婆婆的父亲一直怀疑大夏国丢失的黄金就藏在大佛像那里。抗战时期,他偶然找到一些关于大夏国的财政史料,发现修建大佛的预算高得离谱,更加确信自己的分析。由于大佛历化曾经整修,却没有找到宝藏的记载,张婆婆的父亲因此怀疑宝藏封在佛像后的山肚子里。由于大佛一直有僧人守护,张婆婆的父亲才没有动念头去寻宝。
“关键是,张婆婆不晓得那个大佛位置在哪里,也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潘天棒做了总结。
老曾呵呵地笑起来:“天棒娃儿,你做三峡导游好像做过几年吧?应该见过这个大佛啊。”
“没有啊。”潘天棒摸着大脑袋想不出来,我也没有印象。
“就在重庆朝天门开船出去不到20分钟,在江上向右看就有这个大佛。大佛的庙你肯定听说过,就叫大佛寺,长江上的大佛寺大桥,就是因为这个大佛得的名!”
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坐船去洋人街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个大佛,有两层楼高,但比乐山大佛小很多,在江中看来并不太起眼。
小敏给我和老曾手脚抹上白药粉,然后在屋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手,一边把玩那支老派克金笔,一边静静地听老曾分析。
“张婆婆说的大佛寺藏宝,其实不新鲜,民间有不少人也那么猜。我以前也想过,难得的是他找到了财政纪录来分析。但是,小敏的爷爷已经确实在人民公园地下找到了藏宝,并且运了一部分来这里,这就说明大夏国的黄金藏在大佛寺只是一个假象。造像的预算过高,并不意味着黄金都运到了大佛寺,只是从国库里取出而已。”
从井里地道逃生出来,眼睁睁看着大夏国的藏宝箱被山洪冲走,我还真不愿意放过眼前这个飞来的线索:“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没有新的线索,才五点过,不如去大佛寺看看吧,就当陪小敏旅游,完了回来正好到南滨路吃饭。”
潘天棒大声赞同:“小敏还没有看过洋人街,正好去看看。”
老曾笑了:“你们两个去倒没有问题,我和小罗脏兮兮的一身,在洋人街上出洋相所?”
小敏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曾伯,我把大家的换洗衣服都带出来了,就放在车里的,一会你和罗哥可以在车里换上。”
潘天棒拿出两把雨伞来:“我也有先见之明。你们下去不久,开始下雨,我就回车上把伞也拿来了,现在雨已经不太大了,可以出发。”
这时,张婆婆从屋里出来,好奇地看着我和老曾的狼狈样子,我知道,我们真的应该马上走了。
向张婆婆支吾几句后,我们做贼般地逃离了谢家大院,还好一路是下雨天,没有人注意我们。
回到车上,潘天棒不同意我和老曾换衣服,说得还有道理:“万一大佛寺有洞子可钻,你们的衣服不是白换了?”
“你真不懂事,曾伯年纪大了,湿衣服怎么能穿啊!”小敏一边指责潘天棒,一边把干衣物找出来,背过身去,嘴里不停催着我们换上。
“对了,老曾,张婆婆的父亲就职那个大川银行在哪里?”我想起来似乎听过这个银行的名字。
“问得好,这家银行就在谢家大院出去,在街边上。它出名的原因是在《红岩》里面提到过,叛徒甫志高就在那里工作。现在这家银行的老房子还在,只是住满了居民,而且成了危房,哪天带你看看去。”
车到南滨路尽头,停到大佛寺大桥下,雨已经停了。向前下坡方向走几步,一个大佛孤单地立在江边,佛像两侧遮着红色布帘,把一尊弥勒佛打扮得像躲在幕布后看戏的观众,从元末明初到现在,这个观众看了好几百年重庆江上的变迁。
老曾说,这尊佛像还是一个好的水位标志,水位再高一点,可以淹到大佛的脚上,当地船工称为“大佛洗脚。”历史上水位最高的时候,水会淹到大佛的头部,称为“大佛洗脸。”
大佛的背后,有树荫覆盖的山坡,坡上有一个关着门的寺庙,这就是大佛寺了。潘天棒带着小敏去坡上庙前张望,我和老曾则在佛像前仔细打量。
佛像边,贴着一个2002年的告示,说是5年前一场特大暴雨造成大佛寺所在山坡塌方,南岸区政府决定对大佛寺区域进行封闭,僧人信众全部撤离。
潘天棒和小敏从坡上下来,告诉我们,大佛寺门锁上了,里面空无一人。潘天棒激动地说:“太好了,一个人都没有,像个废庙,我们正好进去找找。”
“慢!”我不同意潘天棒这么冲动,“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吗?刚才我们看了告示,这里的山体已经塌过方,非常危险。你看那棵大树,这座山坡要不是那棵树的根扯住了山体,早都垮下来了。进去找本来已经是冒险,就算找到什么洞子,只怕钻得进去,活不出来!”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不用去了。”老曾附合我的意见,抱着手臂,没有一点要上去的意思。
也许是刚才的两次惊魂,老曾显得很慎重,也许还因为他确信这里无宝可寻。
潘天棒失望地转头去征求小敏的意见,小敏拉着他的手说:“天棒哥哥,我们说过危险的事情不要再做,还记得吗?”潘天棒于是安静下来。
“老曾”,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原来大佛寺的和尚去哪里了呢?”
“迁到南山上去了。南岸区政府另外建立了一个寺庙,安置了那些僧人。本来这里要修滨江路,大佛寺挡着了。最初准备把这个寺整体搬到南山上,后来听了文物专家的意见,不仅没有搬,而且把第四期的南滨路改了道,向后退十米,保障江面能看见大佛。这是南岸区政府做得最英明的一次决定。”
“还好没有搬到南山上,如果搬上去,就只是一个寺庙,不再是文物。”我感叹道。
“现在重庆政府开始重视文物保护,但建立意识不久,许多人还不清楚保护文物的相关国际惯例。两路口跳伞塔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那是全中国第一个跳伞塔,而且是二战时期,整个远东地区设备最好的顶级跳伞塔。整个亚洲,就这一个二战的跳伞塔还存在着。作为全世界二战的珍贵文物,别说在重庆,就算在整个中国,整个亚洲地区,这样特别的文物没有几处,可惜我一直没有进去跳过伞。
“你知道吗?最近居然政府有计划,要把跳伞塔整体搬迁到江北一个公园去!”
“这个国际玩笑开大了吧?重庆又要损失又一个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物,而且还是一个国际性的文物?”我难以相信。
“搬到江北去,那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啊?”潘天棒在一边插嘴。
“闯你个鬼哦!你搞旅游的,连一点常识都没有!”老曾嘲笑着潘天棒:“历史文物是绝不能轻易搬迁的,搬迁后就失去了文物价值,这是常识啊!搬到江北去,只是保护了跳伞塔的运动功能,而这个跳伞塔代表的历史意义却被破坏了!”
“哦,”潘天棒明白过来,“你老人家不要激动了,山城电影院变成大坑坑,菜园坝缆车变成大电梯,现在跳伞塔又要消失,只能说明两路口和历史文物有仇,要么就是有人想借撤迁历史建筑,挖民国时期的宝藏!”
今天惊闻重庆跳伞塔即将撤迁的新闻,如果真的实施,重庆即将失去又一个重要的历史文物,请关注重庆历史与文化的朋友们一起来签名,反对这一缺乏文物保护常识的行为: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五)
我们都笑了,潘天棒总是那么善于幻想。
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宝藏才能引起人的贪欲,两路口的地皮本身就是金矿,巨大的地产利益驱动下,要保护文物谈何容易。
小敏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巨幅广告牌给我们看,广告牌上写着“以把钱存在老婆那点为荣!”这是洋人街的典型恶搞标语。
看来洋人街旅游开发已经把范围扩到了古大佛跟前。滑坡没有摧毁大佛寺,只是让他岌岌可危;南滨路没有摧毁大佛寺,还给大佛留出一个看江的视野;而洋人街的现代文化,已经悄悄地侵入了大佛寺的文化氛围。
有形的宝藏,大佛或许还能守护几百年;而无形的文化,也许守不了几百天。
河边有一个出售冰粉凉虾的小摊,接待着稀稀拉拉的游人。潘天棒殷勤地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碗冰粉,小敏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连连称好。
既然大佛寺进不去,还不如带小敏去洋人街走走吧。
搭上洋人街的观光小巴,我们来到洋人街,四处密布的恶搞标语和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