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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已经说过了,岁月蹉跎,蒯无垢无才无志,能得余君看重,给朝歌青骑押粮,已是三生有幸了。”
白衣士子提着空空无也的酒壶对了下嘴巴,酒虽没有一滴,但那浓浓的酒气却贯进了他的喉咙里,他的眼睛亮起来,胜过天上的星辰。
三等男爵不再说话了,这厮总是这样惫懒,不论刑洛怎么套他的话,他都会用这样明显是推辞的话语来搪塞刑洛,而此三等男爵暗怒于心,真不是个好东西。
走了两个时辰,一路都是逃难的人群,三等男爵再也没有拦下他们,他懒得去问了,这是一群失去了信仰的人,都是行尸走肉,与死人无异,他这样想着,抵挡着内心的惶恐。
太阳挂在西方,旬日要塞也在西方。
那蒙蒙胧胧的要塞孤独的伫立在山梁上,三等男爵打起了精神,命令全军从速。
“旬日要塞陷落啦,哈哈哈哈……”
马蹄正要落下,从那一堆腐烂的杂草里突然冒出个头,那人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死盯马背上的刑洛,裂着稀黄的牙齿疯狂的大笑起来。
“老铁匠?”
三等男爵心头一震,从马背上翻下来,一把他提出了杂草堆:“你说什么?”
“来啦,来啦,一剑又一剑,头颅,满地都是头颅。都死光啦,都死光啦。哈哈哈。”
老铁匠已经彻底疯了,他在刑洛的手底下挣扎着,大叫着。
三等男爵猛地一个趔趄,把老铁匠重重的掼入杂草堆里,爬上了马,斜拖着长戟,高声叫道:“众将士,人与城同在!”
“人与城同在!!”一百名士兵面色大变,但却齐声回应了他。
“慢着,你们不要粮食了吗?”
“要塞都没了,要粮食何用?”
三等男爵从牙齿缝里逼出这句话,率着一百名士兵风一般卷向那泛着血光的旬日要塞。白衣士子凝望着他们远去,又回头看了看那无人管束的七辆粮车,跳下马来,把昏迷的老铁匠从杂草堆里拖出来,拍了拍他的脸。
老铁匠悠悠醒来,又开始大叫:“死啦,全死光啦。哈哈哈。”
“看来你真的疯了。我不应该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白衣士子凝视着老铁匠的瞳孔,过了一会,从马腹下扯出一个布囊,里面装着厚实的大肉饼,他把布囊扔在老铁匠的怀里,爬上了马背,赶着七辆粮车,慢腾腾的向旬日要塞而去。
……
……
新一轮的停电断网风波又来了,江山现居家乡小城,真是验证了那句话,有其利必有其弊,小城生活散漫,宁静,但同时办事效率也极差,家门口的一道街道整修了两个月,还是没有完全修好。不知道什么还会停电,断网。我也是被折腾得快疯了。更新也极度不稳定。喜欢看的书友们慢慢看,江山一有机会就会更的。
第九十三章 成王败寇()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却还在山梁上燃烧。
旬日要塞透着一层昏红而腐朽的血光,像是妖异的火莲。
白衣士子到达要塞时,样子很狼狈,头上的板冠掉了,脸上不知道在哪里磨趁了一道血痕,手上的细剑沾满了污泥,身后的粮草只有五辆了。迎接他的是个略显臃肿的朝歌青骑,这人不是风轻夜,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是,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因为在出去城时蒯无垢曾经在人群中远远的见过风轻夜一面,虽然仅仅是惊鸿一瞥,而且风轻夜也并没有看向他。
年轻而莽撞的三等男爵站在那人身旁,他只关心粮食。
三等男爵皱眉道:“还有两车呢,为何?”
蒯无垢的名字叫无垢,现在却是浑身污垢,然而就算如此,他仍然把腰挺得笔直,神情也是那般懒洋洋的,他微笑道:“我能活着走到旬日要塞,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你们能得到五车粮食,也应该感谢昊天大神。毕竟,我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而被你们逼离要塞的人却有成百上千。”
是的,他被劫了。
就在刑洛率着一百骑兵离去后不久,那些看上去胆怯而肮脏的老鼠们把他团团围住了,在那一刻,绵羊变成了饿狼,麻木化成了凶狠,他们大叫着冲上来,扯开麻袋,捧着黄澄澄的粟米往嘴里塞,边塞边笑边哭,仿佛饿了一千年。
白衣蒯无垢是个仗剑走天涯的人,他周游列国时,见过不少饥饿的奴隶,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疯狂的场景。于是,他拔出了腰上的剑,想把带头的那人耳朵削掉一只以示警告,结果却被人像拧只小鸡一样拧起来。幸好,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阵角声,那些正准备把怒火发泄在他头上的人听见了角声,齐齐的怔住了,就像一具具石化的雕塑一样,下一个瞬间,他们便又变回了老鼠,慌不择路的向四下里逃窜。要不然,别说粮食还能不能保住,怕是连他自个的小命便就此交待了。
真是一场危险的旅程。
旬日要塞并没有陷落,虽然它残破的让人心悸,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战火带来的创伤,坍塌了一半的房屋,街道中遍布着碎石,摇摇欲坠的泥巴墙,被火烧得乌黑的城墙,插满了箭的箭塔,破烂的铠甲,满身伤痕的士兵。
老鼠从那坑坑洼洼的街道中窜过,一点也不怕人,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把它射翻在泥水潭里,一名魁梧的士兵从墙头上跳下来,提着它的尾巴,嘴里嘀嘀咕咕:“不错,不错,可以煮上一锅汤了。”
“唉,这便是称永不陷落的旬日要塞么?曾几何时它是何等的风光啊。”
蒯无垢语重心长的感叹着,此刻,他骑着一匹跛脚马,跟随在那个肥胖的人身后,三等男爵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他的身旁,一脸的阴沉。至于他那匹雪白漂亮的白马去了哪里?很不幸,它被一名看上去很强壮的逃难者抢走了,时至如今,他还记得那人冷笑着的脸。
天之道,盗亦有道啊,他们只拿走了我的马,却没有取走我的脑袋,我是否应该感谢他们?
蒯无垢闷闷的想着。
沿着积满脏水的街道走向军营,一路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士兵们都对他们行着默而无声的注目礼,不过,蒯无垢却知道,这些士兵是在向他身后的粮车致敬,他们的目光是如此的饥饿,与那些盗亦有道的强盗没什么两样。
狭长而破败的街道里飘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陈积了千万年的阴冷雨水,突然暴露在了烈日之下所散发出来的霉烂味。蒯无垢没有捂住鼻子,因为捂住了也没用,满城都是这种味道,离军营越近,这种味道越浓,熏得人头晕眼花。
这是,死亡的味道。
蒯无垢皱了皱眉,嘴巴上的小胡子往上翘起来,浓密的胡子把鼻孔挡住了些许,臭味不是那么浓了。他正想笑一笑,却转眼看见了城墙上那些飘来荡去的头颅,一排又一排的头颅像是南楚的葫芦瓜一样,只不过,它们并不是生长在瓜藤上,或是人的脖子上,而是被插在戟尖上。他的眼神极好,甚至看见戟杆上,那些干涸的、乌紫色的血条引来了一群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把目光放得更远,那里是要塞的另一面,黑压压的秃鹫像是翻滚不休的云层。
这哪是人间啊,简直就是地狱。
主导这场战争是什么的样人?
怎可如此残暴?
不知不觉中,蒯无垢紧紧的抿起了嘴,因为抿着嘴,小胡子便垂了下来,臭味又开始往心里钻,往神魂里透,他感觉到无比沉闷的压抑,可是越压抑,他的眼睛越亮,神情也愈发坚定。
军营里很吵,到处都是叫骂声。
然而,细细一看,来来往往的士兵们俱是沉默无声,他们走路很沉,一落一个坑,目光很沉,就像万年不竭的死水,便连手里牵着的马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那叫骂声是从何而来?
“敌人。”
那个略显肥胖的,披着青绿色大氅的,看上去像是个将军的人替蒯无垢解了疑惑。这人有着一张平凡而普通的脸,若不是那斑驳的铁甲与脸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就像是一个朴实的老农。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眼眶深深内陷,眼球上密布着血丝,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坚毅生冷,与他腰上的剑一模一样。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看。”那人说道。
三等男爵押着粮车向军营深处行去,跛脚马带着蒯无垢,跟在那人的身后反向而行。
一路沉默。
军营的左面,这里没有帐蓬,只有一面随风飘扬的五爪金龙大旗,以及那些石头与木头仓促垒就的牢笼,就算是牢笼也并不多见,稀稀拉拉的十几间,大片大片的人蹲在地上,手与脚都绑着粗黑的绳索,披甲执锐的士兵警惕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弓箭手们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引着弓,保持着戒备。
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透过士兵群向里面看去,蒯无垢又看见了乱烘烘的苍蝇,它们在那群人中起伏,跳着死亡的舞蹈,每当这时,便有三五名士兵提着剑、架着戟走到苍蝇聚焦的地方,从那里抬出一具将死,或者已死的尸体出来。
士兵们从蒯无垢的身旁走过,被抬着的人已经死了,脸肿的像乌紫色的猪肝。
“风轻夜,乐芈,乐凝,鬼车,你们通通不得好死!”
突兀的叫骂声便在这时响起。
那略胖的人接过身旁士兵手中的弓,引弦搭箭,瞄也不瞄一下的把箭射在了某个牢笼的木柱上,箭尾不住的颤动,那声音嘎然而止。蹲在地上的人群有了一丝骚动,他们抬起头来,看向放箭的人以及站在那人身旁的蒯无垢。
蒯无垢也在看那人。
那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把箭还给士兵,提马向那些牢笼走去。
穿过人群,那一张张脸,惨白、白的泛青,那一双双眼,麻木而茫然,像是没有灵魂的肉虫。蒯无垢心中一下一下的抽动,嘴巴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