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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魏公公又闲又轻松。
滕县的烂摊子不用他理,曲阜孔府也不须他交道,杀人越货捞实惠,还不担心思,世上如此美事又有几多呢。
唯一的遗憾是秀芝姐和佟佳氏于松骨之道并不娴熟,始终拿捏不出家乡的味道,让人不得不遗憾。
但每日坐在那船头,享受“大内英雄”带来的过往客船侧目,魏公公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充足的。
人这一生,光阴如箭,短暂数十年,唯留名方能百世永记。
皇爷那里肯定也会时刻关注。
魏公公对自己的绘画水平还是比较认可的,在给皇爷的画像中,他对自己的形象展示也是很亲民化的,没往高大上靠,而是颇具卡通形象。
想来,皇爷和贵妃娘娘见了,也会亲切。
这日船队驶过铜山县境,日头不毒,魏公公求知欲望强烈,便叫人将自己的大伞盖安在船头,搬了躺椅闲卧于上,捧书苦读。
随着地位上增,魏公公于知识的渴望不亚于出人投地啊。
知识就是力量!
一日不学习,赶不上谁谁谁嘛。
秀芝姐最近给魏公公的感觉很不好,因为这位儿时的女神似乎也对黄白之物特别钟情。现在成天泡在船舱中,捧着那堆孔府弄来的金银首饰对着镜子不断变化造型。
初时,魏公公瞧着还喜欢,好东西不给自家女人给谁呢。
可秀芝姐天天如此,魏公公就不太高兴了。
是什么让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变成市井妇人了呢?
万恶的金钱!
想到秀芝姐如今的财迷样,魏公公就气不打一处来,郁闷的转着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遥看河道两侧的民居。
片刻,自嘲一笑。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小姐姐呢。
都是人,过日子的,不就和钱打交道么。
前世那宅男于小姐姐的幻想再沉迷,也终脱不过那小姐姐依旧有三急。
佟佳氏的表现让魏公公还是很满意的,这位熟又贵很有自知之明,这会就没去数自己的小银箱,而是温柔的坐在魏公公边上,替他轻轻捶打着小腿肚。
手艺是比不上职业松骨的,但还是让人很舒服的。
魏公公朝佟佳氏微微一笑,又将手捧在手中细读起来,刚才正读到李瓶儿那段,作者神来之笔,寥寥数行,便看的魏公公陶醉其中。
读了几行,正痴迷着,魏公公突然愣了下,想到什么,一拍额头,哈哈一笑“作者好像就是这的人!”
“什么作者?”佟佳氏愕然。
“写这《金瓶梅》的笑笑生啊!”
魏公公有些激动的从躺椅上卧起,手上的《金瓶梅》随意的放在膝间,打开的图页上面赫然是一幅羞人的图。
“原来是看这个,不羞。”佟佳氏嗔道。
“你思想境界不够,这书于你眼中是羞人之事,于我这,却是世间百态啊。”
魏公公笑着指了指两侧民居,根据前世历史学者的研究表明,这徐州段运河两侧的城市和村落就是笑笑生笔下《金瓶梅》故事发生地。
清河实是徐州,临清码头就是前面的房村码头。
许是因为也算同行的原因,魏公公于笑笑生这个作者特别的欣赏。
《金瓶梅》是十五年前方全面问世的,出炉之后,当真是洛阳纸贵。
要说起来,这书可是《红楼梦》的老祖宗,没有《金瓶梅》就没有《红楼梦》。
魏公公思想觉悟肯定比建州女真出身的佟佳氏高出若干,他这一路每日苦读这《金瓶梅》,可不是冲书里的不宜描述去的,而是奔书里的人文市井去的。
书中背景虽是宋代,但实际写的却是大明万历盛世。
了解历史,活在当下,此书于魏公公之意义自然是极大。
只可惜,这笑笑生不知是谁,又是否活着,不然一定给他打赏个舵主。
忽又想,这笑笑生笔力是深厚,然书中还是有些过于保守,若他魏公公有闲也写一本,说不得能压过笑笑生一头。
嗯?
倒是可行。
文学青年出身的魏公公很是意动,看着佟佳氏丰腴的身姿浮想翩翩。
等老了,便写本,就叫《我做公公那些年》。
正自娱着,背后响起秀芝姐的声音。
“魏良臣!”
秀芝姐气鼓鼓的走到船头,瞪了眼佟佳氏,目光落在那本打开的书上时,更是恼火。
“我读书呢。”魏公公讪笑一声。
“读你个大头鬼,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秀芝姐很生气,将手中的两幅画卷扔在椅子上。
魏公公有些尴尬,问了句“这是什么?”
秀芝姐哼了一声“我哪知道,从你床边柜子里取的。”
“噢,是画,我在滕县弄来的,随手放在那,一直没看呢。”魏公公说着取了一卷解开,缓缓打开。
“凤凰?”佟佳氏好奇道。
“是吧。”
魏公公也不知道这画上画的长有长长尾巴的鸟是凤凰还是孔雀。
“不学无术!”秀芝姐白了这二人一眼,“这明明就是只锦鸡,怎么就成了凤凰了?”
“锦鸡么?”
魏公公仔细一瞧,是咧,真像个鸡,再看下面画的好像是芙蓉。
“芙蓉锦鸡?”
魏公公有些好笑,这两样东西根本不搭,怎么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中了。看来,画画的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秀芝姐到底是书香门第,识货,越看越是惊讶,只觉这是大家之作。画卷完全打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边侧的一方印中。
“道君?”秀芝姐怔了下,旋即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是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
。
第六百二十九章 孔家是胡人?()
“宋徽宗?!”
魏公公震惊了:这野鸡是赵佶画的?
佟佳氏则是一脸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这道君是谁,宋徽宗又是谁。
“你确定?”
魏公公反复打量这张《芙蓉锦鸡图》,于书画之道,他真是不精通。可他知道,这张画若真是赵佶画的,那就是价值连城啊。
道君皇帝秘藏,那是举世无双的国宝!
秀芝姐这会却不敢肯定了,她犹豫了下,道:“我听我爹说起过,这道君皇帝生前曾画有《芙蓉锦鸡图》,与这画中所绘极为相像…却不知是否就是这张。”
魏公公点了点头,秀芝姐不是书画大家,纵是听过,但见识有限,不可能替他辨明真伪。
沉吟片刻,打开另一卷来看。
画中描绘了一株老柳和四只白头鸦。
看这柳和鸦的笔墨技法,真是出彩,似以墨为骨的画法。
魏公公正要问秀芝姐这是什么画,对方却倒吸了口气,颤抖道:“是《柳鸦图》!”
《柳鸦图》?
魏公公眉头一动,这画名好熟悉,绞尽脑汁回想,再次一惊:难道是前世上海博物馆的国宝《柳鸦图》?
“真是道君皇帝的秘藏!”秀芝姐眼尖,伸手指着画左上方一枚朱文长方印道。
魏公公定睛一看,见那方印上有四字——“宣和中秘”。
“这里还有!”
一枚“纪察司印”被秀芝姐在半钤明内府中发现。
“是真迹,真是真迹…”秀芝姐激动的说不出话。
魏公公也激动了,要是宋徽宗的真迹,他老人家想不阔都难啊。就这两幅画,随便一幅在江南出手,进账都能把他老人家大牙笑掉两颗啊。
正欢喜着,秀芝姐却突的摇了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假的不成?”
魏公公一惊,以为秀芝姐看出是赝品,那他老人家就空欢喜一场了。
秀芝姐却没说这画是赝品,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我爹在世时说过,道君皇帝于他书画极是珍爱,秘藏于画馆之中,一般臣子根本看不到。可靖康二年道君皇帝被金人俘虏,其所藏也都为金人所有,其后金人被元朝所灭,道君秘藏就不知下落了…”
秀芝姐正说着,就被魏公公打断了,纠正道:“什么元朝,伪元而矣。”
“伪元?”
秀芝姐一怔,这说法不曾听闻过。
魏公公道:“胡人入主我中国,非我中国之君,亦非我中国之民,不是伪朝是什么。”
秀芝姐想想不对,道:“可是太祖皇帝于帝王庙中祭祀了元世祖,这元朝自是正统,何来伪说?”
“世宗皇帝数十年前已将那伪帝忽必烈移出帝王庙。”魏公公于这十分认真,一脸正色道,“当年太祖皇帝承认的是伪元对中国的政统,而非法统。我大明朝法统承接于宋,是谓日月重开大宋天,是谓宋明,无有伪元什么事。”
“是么?”
秀芝姐到底是乡野小户人家,其父固是秀才,让她读书识字,于她讲的也多,然这些大事,却是不曾提过的。
“当然。”
嘉靖这一朝,魏公公最欣赏的就是这位同样是“道君”的皇帝,能够果断纠正祖先错误,果然拨乱反正,将伪元彻底从正统王朝中搬出。于政统,于法统,都正本清源。
伪就是伪,任那无耻文人再如何鼓吹,也是伪!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此成祖君臣对谈,明载于书,仅此便能看出我朝对那伪元态度,秀芝姐以后莫要再胡言什么元朝,徒的叫人发笑。”
“元世祖毕竟雄才,如何不能入帝王庙。”秀芝姐的固有印象让她必须说一句。
“忽必烈以胡人入中国,初欲杀尽中原人,甚至废灭人伦,岂当与尧舜禹汤并列!”言毕,魏公公很是不快的一甩衣袖,冷冷看了眼秀芝姐,微哼一声:“妇人焉可乱谈法统,国家道统法理,尽是你们这些妇人祸害。到底是你无知,还是你这妇人之心太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