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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春云脸色平静的问道:“这江都郑家是什么来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他们?”
张近泉马上回道:“江都郑家现在的家主郑子彦就是八总商之一,他有四个儿子,长子郑元勋一向同士人交好,今年4、5月间张溥、张采两人在吴江郭巷尹山召开大会组建复社,据说郑家从中出力不少。
这复社以承继东林之志自居,参与大会的士人多为江、浙、皖地区的名彦,据说会议后期到场的人数几乎达到了700人。朝廷对于东林党早有定论,这些文人结社宣称要承继东林之志,这不是明摆着要同朝廷作对么。
以某看来,这郑家煽动盐商反对纸币代银之议,未必不是同这些文人无关。”
听到张溥、张采和数名江浙地区有名的文人之后,汪春云马上制止了张近泉说道:“我等此来,只办盐商之事,这文人结社一事同我等此行无关,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既然如此,你且安排一下,从明日开始我们分头去拜见各位总商,3日后召集各家盐商商议纸币通行盐务之事。各位可还有什么补充么?”
其他两家银行的代表对于汪春云的说法也无什么异议,交通银行的代表还附和的说道:“汪公子说的极是,我们还是尽快把应该办理的事情办理下去,免得郑家交好的那些文人出声质疑,到时候不仅场面上不好看,也恐多生事端。”
随后的几日中,汪春云等人便马不停蹄的走访了八大盐总商。盐总商又名盐策祭酒,乃是盐商推举出来同官府打交道的盐商首领,同时也是朝廷管理盐商的一个渠道。
想要担任盐策祭酒,一是要同官府关系密切;二则是要有雄厚的财力。因为两淮盐税,并不是向单个盐商收取的,而是通过八大盐总商收取的。两淮盐业一年上缴太仓60万两白银,分摊到这八位总商身上,就是一人近8万两。
而这还不包括,向管理盐政的两淮盐运司、两淮盐运御史和管理盐场的盐课司官员,进行行贿的钱。因此在两淮,八大盐总商才是控制着两淮盐业的主人。没有他们的支持,盐业就不可能有任何变革。
虽说两淮盐业就在南直隶地面上,而管理盐政的两个主要机构又都在扬州,但是本地出名的盐商却不多。连八大盐总商的职务,也是以外地盐商担任的居多。自近代以来,八大盐总商徽州人总是能占据一半位置。
中央银行和交通银行的股东都以徽州人居多,原本应当同这些徽州盐商有些共同语言。但是这些银行的股东多以典当业起家,属于徽商中的后起之秀。而那样徽州盐商却大多已经在扬州经营了两、三代人,属于发财较早的徽商富豪。
中央银行和交通银行的徽州股东还没有丧失创业的奋斗精神,还想着进一步扩大银行的规模,建立一个遍及大明的银行网络。而这些徽州盐商却已经没有了创业时的冒险精神,他们只想着能够安全的把产业交给后人,做着维持现状的美梦。
由于两淮盐业的发展,扬州盐商豪奢淫欲生活的名声也传入了大明寻常百姓的耳中。而明代发达的文化产业,以扬州盐商作为反面人物的故事比比皆是。在这些文人的笔下,扬州盐商的形象就是贪财好利的奸商。
汪春云以前对这些故事是不大相信的,毕竟他也是一个徽州商人,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些落魄文人嫉妒徽州商人经商的手段。不过在拜访了八大总商和在扬州较有名望的徽州盐商之后,他终于认识到,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这些徽州盐商不仅坏还很愚蠢,他以一个徽州同乡后辈的名义去上门拜访,结果这些盐商们却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只愿意向中央银行存入几百两银子,来拒绝对食盐贸易中纸币代银一事的支持。
众人返回张氏别院之后,都对这次南下的任务表现的有些担忧了起来。不过汪春云倒是神色如常,同众人交谈了几句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此后几日,汪春云等人倒是没有再出门拜访,但是扬州城内却掀起了一场大风暴。河南民乱事件定案之前,廉政公署总长韩一良,以巡盐御史的名义被委派到了扬州,对两淮盐运司衙门进行例行巡查。
二年五月,在河南弄的天怒人怨的许显纯等锦衣卫,带着4千余被河南士绅恨之入骨的陕西新军,调去了凤阳皇陵防汛。八月初,这只部队又被调往上海编为上海警备第二师。不过在8月25日,许显纯等人就停留在仪真县不动了。
而巧合的是,原本从京营淘汰下来,编制为上海警备第一师的军队,从海上离开天津之后,并没有直接前往上海。而是从连云港上岸,一路慢悠悠向南方行军,此时刚好停留在高邮附近。
两只军队一南一北,刚好把扬州圈在当中。对于许显纯带着一支军队驻扎在距离南京不远的仪真县,首先感到诡异的便是南京的操江御史,操江御史管理长江防御,手下虽然有3万名额的军队,但不过是一些只能吓唬普通百姓的乌合之众。
这只军队对付下长江上的匪盗大约还有些作用,但是遇到私盐贩子就要落荒而逃了。而许显纯带来的这只陕西新军,不仅仅以陕西边军中的老军为主力,还在河南真正见过了血。不要说操江御史手下,分散在长江各口岸的三万乌合之众。便是把南京城那十万京军拉出来,也未必是这几千陕西新军的对手。
对于许显纯的诡异停留,现任的操江御史一边派人前去质问,一边则迅速向了南京兵部做了报告。许显纯对于操江御史的回复是,这些陕西人不适应江南的气候,不少人得了疾病,因此军队在此稍作休整。
而南京兵部对于操江御史的答复也很诡异,让这位操江御史守好江防即可,不要关心长江北岸的事务。
就在许显纯同操江御史往来回复之际,在扬州城内悠闲了两个多月的韩一良,突然下令拘捕了两淮盐运司的一位副使,这让一干盐运司的官吏大感震惊,纷纷求见新任盐运使门陈新,想要知道巡盐御史抓捕这位副使的理由。
上任以来,一直不务正业的门陈新好生劝慰了,这些运同、运副、运判、提举等盐运司的官员,让他们先回去等候消息。
第546章 扬州风云二()
把盐运司这些心思各异的属下劝说离去之后,门陈新便下令下人准备车轿,他准备去拜访巡盐御史韩一良。
两淮盐运司衙门在扬州城东,而巡盐察院却在城西关帝庙附近,两处衙门一东一西,恰好分居扬州城的东西两头。虽然这两个衙门都是管理盐政的机构,但是巡盐察院却高居运司一头,正是专门监管运司官员的衙门。
运司作为主管盐务的衙门,本就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同盐商往来更是极为频繁。不过他们也不能在自己的监管上官面前,这么公然的同盐商呼朋唤友。于是运司官员选了一个远离察院的地址作为运司衙门。若不是朝廷有规定,历代运司官员都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官衙搬到城外去。
扬州城从北往南,刚好被一条小河分隔成东西两个城区,河上倒是修建了七座石拱桥以供两边的人员往来。从东城的运司衙门前往西城的察院,正好要经过城中心的文津桥。
从文津桥往北,直到太平桥的沿河路段,都是扬州城内最为繁华的商业街。虽然有着运司的差役开道,抬着门陈新的轿子也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停,用了将近1个小时才挪到了察院门前。
吩咐了亲随送上了自己的名片之后,门陈新便站在察院门口的树荫下等待了起来。他到扬州的时间,不过比韩一良等人长了3个多月罢了。
扬州城内人烟稠密,但是这察院门口却冷清的很。站在这里等待回报的门陈新到是不仅思考了起来。在崇祯刚刚登基时,他以为阉党失势已经成为定局,新君登基时必然会有一番新气象,因此才抱上了东林党人的大腿。
不过他可没料到,被阉党打击了数次的东林党人,虽然在民间声望颇高,但是在政治斗争上却依然没有什么长进。东林党的中坚,也是江南士人中的旗帜文震孟,轻轻松松的就被皇帝给赶回了老家,还弄了个企图欺凌少帝的坏名声。
而他自己,虽然侥幸从顺义乱民手中逃了一命,但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得不彻底倒向了皇帝。直到现在,他还处于戴罪立功的阶段。
他出京出任两淮运司的时候,皇帝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他几句,让他多注意运司内部官吏同盐商勾结,贪污国税的问题,等时机到来之后,便开始全面整顿两淮盐政。
崇祯当时的话语说的很是轻松,但事后回想起来,门陈新却并不觉得简单。一年来朝中政治格局出现的大变化,让他意识到,这位还不足20岁的天子,绝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两淮盐业中**的贪腐行为,到了现在已经是瞒上不瞒下的公开行为了。谁都知道,两淮盐业进入太仓的税银不过是应收税银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剩下的税银进入运司官吏口袋的倒是有十分之二三。
此外,宗室勋贵占了十分之一二,盐商占了十分之三四,盐商背后的各地士绅又占据了十分之三四。围绕着两淮盐业的,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就算是皇帝想要动两淮盐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门陈新抵达扬州摸清了两淮盐业的内情之后,便对自己这次的任务患得患失了起来,动一个运司副使是没什么,但是一旦惊动了那些盐商背后的势力,恐怕他和韩一良两人都未必能够离开这扬州城了。
门陈新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韩一良已经亲自出门来迎接他了。虽然现在韩一良正是门陈新的上官,但论起出身来,他可不及门陈新多了。毕竟门陈新可是留在京城,作为台阁大臣的后备官员培养的,而他不过是从地方官任上升迁入京的官员。
不过现在的韩一良,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