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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听到消息,马上松了口气,“麴义前来,贼人必作鸟兽散,贼人无能为也。”语气豪壮,却隐约有些遗憾,似乎认为麴义来得太早,令人颇有些意犹未尽。
耿苞不失时机,立即献上一言,“公孙匹夫气数已尽,幽州不日将入明公囊中。”这话真是好口彩,乐得袁绍连连眉开眼笑,或许,他心底也有诸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想法吧。
幽州人听说麴义率军前来,又惊又惧,一时之间,士气低落直至谷底,惊慌失措的他们不顾号令,潮水般退去,**殁的同伴尸首也弃在阵前。驻骑山丘的田楷见到此情此景,猜到冀州军拼死抵抗所要护卫的人正是贼魁袁绍,他懊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早知如此,他就应当居前督阵,下死令突击。一场大富贵摆在眼前,却失之交臂,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夜幕降临,大地漆黑一片。黑暗之中,杂沓的铁蹄声里,突然有人唏嘘。似乎只要再加把劲,便可擒斩敌魁,从而力挽狂澜,这种天赐良机,不是人人都能撞上;而遇上之人却没能把握,又怎能不令当事人心生懊悔,乃至扼腕叹息呢?
因后排骑士甲胄轻便,机动性更强,为防止拥挤而引起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刻意拉开与甲士的距离。
第94章 界桥大战之八()
两军僵持,界桥起回风;子龙神勇,陷阵露峥嵘。
翌日清晨,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阳光刺破浓云,一扫昨日的阴霾。双方的哨探骑着马在界桥附近逡巡,经过一日激战和夜间的巡逻,他们显得十分疲惫,有的人干脆就抱着马脖子瞌睡。偶尔,敌我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来步,但这些巡骑丝毫没有交手的意思,他们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直到对手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民夫在鞭子和长矛的驱使下,驾驭着敞篷牛车收敛尸首。一辆辆牛车从晨雾中驶出,辗过绿草茵茵的原野,车轮在高低不平的地表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恶战之后的原野、谷地、山丘,无头尸身遍地皆是,有时车轮就从残肢断臂,甚至是小半个脑袋上辗过,车轱辘带起暗色的血沫和白色的脑浆。不少民夫初次见到这样血腥可怖的情景,纷纷骇然变色,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扶着车辕干呕。
车队边上是迤逦而行的骑士,这些人不比那些巡哨,他们经过一夜的休整,又饱餐了一顿,虽然身上还带着昨日激战的痕迹,神色间却异常振奋。一名身着青色戎服的骑士看见干呕的民夫,嘴角一撇,颇有些不屑,左侧相对年长的骑士见状笑道:“上头征发他们自有道理,这些人到这里见过血,看过死人,下次征进行伍,拿刀上阵总也比那些地头上的佃农来得强。”
青衣骑士低头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这次幽州人死了不少,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寡妇?听说那些寡妇不避生人,看见男人连身子都站不稳。”
年长的骑士眯缝着双眼,嘴里“嘿嘿”地笑了几声,“小子,想娘们了?那就打起精神来,在这乱世,只要有命在,娘们都排成队”顿上一顿,似乎在回味,“十多年前太平道百万人作乱,某在左车骑麾下,进剿乱民。乱民怕我们,百万大军没几天就向我们投降。我们用绳子绑了他们,一排排地牵出去砍头”
“那得砍多久。”青衣骑士咂舌。
“里头不全是带把的,还有一小半娘们。”说到这里,年长骑士很是神往,“弟兄们人手分到好几个娘子,没日没夜地快活。有些小娘是被贼人掳去的官宦女子,白白嫩嫩的就像缎子一样”
“左车骑不是治军严谨吗?怎会让麾下犯这样的事?”青衣骑士十分不信。
“治军严谨,那是对百姓,对贼人可就用不着客气。那些娘子被贼人脏了身子,没有死节,就是从贼了。”年长的骑士非常轻蔑地瞥了年轻骑士一眼,继续说道,“汝想想,某等刀头上舔血为的是什么,破军立功?得了吧,功劳都让上头拿走了,如果连财物都不让抢,娘们不让玩,谁替左车骑卖命?”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时长时短的号角声,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年长骑士低声咒骂,连忙吆喝战马,青衣骑士似乎还未尽兴,“听说昨天幽州人被打得不敢西顾,这战事快要了结了吧?”
“了结?瞧这架势,这战事至少还得延绵一两年,汝以为幽州人好打,昨天是他们大意,某捉摸着,之后的战阵可没有昨天那么轻松了。小子,想玩幽州娘们,好好留着这条小命。”说完这话,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咻咻。
远处,烟尘阵阵,显然有小队骑士正捉对厮杀,不时有人从马背上落下,跌入尘埃。幽州骑兵意图找回昨日的场子,个个悍不畏死。他们自东向西冲阵,一边纵骑驰骋,一边开弓放箭,五十步的距离上,就一连射了三箭,接敌错蹬时,也能立即挥槊横击。
越来越多的骑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这敌我难分的战团中。激战了许久,双方骑士不约而同地罢手,他们各自退出百余步,然后让徒手步卒和民夫入阵收敛死者和救治伤者。待场地清理干净,他们又纷纷驭马冲杀。不时有战到脱力的骑士退下来,他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扯着嗓子大叫,幽州人骑战着实厉害。
幽州人存着一举歼灭敌骑的念头,而冀州军也不肯落了下风,于是双方的骑兵只在这狭小的战场里反复冲突和回旋。倘若有人骑马跑出太远,与之并肩作战的同袍也会觉得颜面无光。小规模骑战,最在乎气势,气势一失,哪怕是精锐,也会落败。
将近晌午,双方的步军来到界桥附近结阵。他们各遣一小股骑兵骚扰、迟滞对方,两边的骑军就在阵前接战。刘备恰好在鏖战的骑军中,关羽、张飞护住他的侧翼,他们带着四十多个从骑自南向北,从侧翼回旋入阵,冀州人猝不及防,人马相互拥挤。刘备等人从敌人左侧挥槊横过,身后的从骑都是公孙瓒的亲卫,骑射功夫超凡绝伦,似乎每射出一箭,敌阵中都会有人应弦落马。他们在阵前奔驰了五个来回,丧命在他们手里的冀州骑士不下于百。
袁绍就在后头的山丘上观阵,他见刘、关、张三人十分骁勇,向左右问道:“此三人是谁,远而难明,似乎有些印象”随侍左右的诸将有奋威将军、行监军事沮授、治中从事史审配、新拔擢为游击将军的颜良、偏将军文丑、裨将军韩猛、军司马高览、别部司马慕容平、骑督张颌、部曲军侯蒋奇、部曲军侯蒋义渠、部曲军侯慕容平等人,他们原在韩馥麾下,对幽州军十分熟悉,听到主公问话,全都摇头。
广平人沮授说,“幽、冀多骁锐敢战之士,他们不过一匹夫之勇。”
袁绍摇头,“三人领数十之众,在戈林刀树之中来回蹈阵,遇者披靡,可见其骁锐;奔驰回旋,阵中鏖战已久,不见一人落马,可见调度有方;斩杀敌人甚多,却不见有人下马割级,不贪尺寸之功,可见眼界之高。有此名将之资,假以时日,此三人必扬名海内。”
诸将沉默,细细寻思主公话里话外之意。他们多半年过而立,于人情世故多有感悟,即便鲁莽如文丑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敢造次,拂了主公的颜面。经过昨日一战,他们也知,幽州军的锋芒已被阻遏,但冀州方面也没有余力能击垮甚至消灭对手。刘、关、张虽勇,不过三卒子尔,于大势影响甚微。而他们中的多数人在军中地位颇高,眼下没有必胜之势,他们犯不着亲犯险地,侥幸赢了三个无名卒子,也是胜之不武;倘若不幸折戟,那就颜面无存了。
步军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混战。一直到日头西斜,幽州人没能突破冀州军防线,而冀州军也没能击溃幽州人的军势。待最后一抹余晖消逝于天地间,双方主将令人鸣钲,各军交替掩护着回到营地。
翌日,北风呼啸,双方主帅会面磐河之上:绍军于磐河桥东,瓒军于桥西。瓒立马桥上,大呼曰:“背义之徒,何敢卖我!”绍亦策马至桥边,指瓒曰:“韩馥无才,愿让冀州于吾,与尔何干?”瓒曰:“昔日以汝为忠义,推为盟主;今之所为,真狼心狗行之徒,有何面目立于世间!”袁绍大怒曰:“谁可擒之?”言未毕,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公孙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瓒抵挡不住,败阵而走。文丑乘势追赶。瓒走入阵中,文丑飞马径入中军,往来冲突。
瓒手下健将四员,一齐迎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马,三将俱走。文丑直赶公孙瓒出阵后,瓒望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瓒弓箭尽落,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其马前失,瓒翻身落于坡下,文丑急捻枪来刺。
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
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本袁绍辖下之人,因见绍无忠君救民之心,故特弃彼而投麾下,不期于此处相见。”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
次日,瓒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马五千余匹,大半皆是白马,之前的交战,白马义从已经损失了不少,这是最后的白马义从。因公孙瓒曾与羌人战,尽选白马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人但见白马便走,因此白马极多。
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两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瓒左军。
再令麴义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公孙瓒初得赵云,不知心腹,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