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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俦,而被起压制的九鬼,则是神态各异,或胆怯、或狰狞,或狂嚎,姿态个个不一。是大相国寺中,最为有名的几处佛图。
不过在壁画前,此时拥着一群人。其中有两个是官员,一个红袍、一个青袍,而剩下的看其穿着不类中国人氏,郭逵也认不出是哪里的人,聚一起在看着墙上的壁画,一边对着壁画指指点点的。
郭逵冲着他们呶呶嘴,一名伴当会意的上前去打听。片刻后转回来,道:“是高丽使臣金良鉴。听说今天是特地来大相国寺拜佛的。”
郭逵听说是高丽使臣,转身就绕路往前殿罗汉堂走。此等外夷使节,做臣子的根本就不能沾边。除了朝廷专门指定随行陪伴的馆伴使,否则瓜田李下之嫌,文臣武臣沾上都是个大麻烦。
走到罗汉堂,再往前就是三门处满是摊点的广场,郭逵本来就不怎么喜喧闹,也不跨出去,转头就准备欣赏起殿中的五百尊金罗汉来。
只是在一瞥眼间,郭逵却于殿门外不意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青布遥溃谝患衣舨实频奶忧罢咀牛掷锘拐米乓徽悼酌鞯啤咀1】。
“韩冈?”
……………………
外层是极薄的竹纸,而内里骨架则使用着极细的竹篾给撑起来。里面是一支手指长的红色蜡烛,四面绘着精美的花卉图案。这么一盏制作精美的孔明灯,现在就在彩灯摊前站着的年轻官人手中。
能在大相国寺摆摊,摊主本身就得有些能耐,眼睛也早就给磨得利了。
面前的这位年轻官人,只看装束,就像是个年轻的秀才。但他身上所着的遥浪貌剂希趺纯炊疾幌袷撬柯樗啤T倏此竺婊垢偶父隹孜溆辛Φ陌榈保窒窀还笕思业淖拥埽墒巧袂樘热匆坏阋膊凰蒲俺5难媚冢鼋鍪撬姹阋徽荆闶巧砭痈呶坏钠伞
相貌虽然不是此时受姐儿欢迎的秀气斯文的白面生,但看着就像是文武双全的模样,加之身高体健,自有一番吸引人的气度。周围来上香的女眷,十个之中能有一半,往他这边看过来。
‘说不定能作笔大买卖。’想到这里,摊主心头就热了起来。
“这灯多少钱?”韩冈看了手中孔明灯一阵,终于抬头问着价格。
摊主听得发问,连忙回话道:“官人,这折枝百花灯一套二十五盏,只整卖,不单卖。”
“一套二十五盏?”
韩冈上下翻看着这盏四面绘花的纸灯,上面有一朵合欢,一朵栀子,还有两朵不认识,但做工精美,而且画工也是上成,只是想不到竟然是套装。
见着韩冈看似有了些兴趣,卖灯的摊主更加殷勤起来:“官人有所不知,这一套孔明灯,上绘折枝百花,是京中有名的灯笼张亲手糊制,而绘图的也是名师所作,是陈待诏的亲传弟子。只有小人摊子上有,别家店铺根本就找不到”
那卖灯一边推销着,一边指着灯笼一角给韩冈看,的确能看到鲜红的印记。
“寻常的孔明灯,就是个纸袋子,里面用粗粗劈就的竹篾架起来,居中放上一团浸了油的粗布。点着了,只能在天上飘个半刻钟。而小人的折枝百花灯,用的是上好西河竹的篾丝,还有敬玉堂的竹纸,里面放的是上蜡烛,点起来飞上半个时辰都不会落地。这么一套,才不过三贯钱而已,东京城中哪里能寻得来?”
韩冈倒不管贵还是便宜,只要能飞就行。一套二十五盏虽然多了些,但拿回去摆在家里也不错。连讨价还价也不做,直接示意随行的伴当付了钱。付了帐,他又问着摊主:“这个灯笼张是什么人?”
摊主连忙道:“正是小人家传的名号,现在是小人之父用着。”
韩冈笑了笑,将手上的纸灯交还给张姓的灯笼摊主,“二十多盏灯带着太累赘,收市后一发儿送到常乐坊的韩舍人家。”
“韩舍人?”摊主闻言张大了嘴,他可听说过这一位。
韩冈已经踱着步子走开,摊主的惊异由他的伴当来回答,“如今朝中韩姓的起居舍人,可就我家舍人一个”
买过了孔明灯,韩冈就又准备在寺中逛上一逛。他今天主要是来见刚刚升任左街正僧录,成为国中最高僧官的智缘。亲自下场买东西,却是一时起了兴致。
“可是玉昆兄?”
一个隐约曾有听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韩冈回头一看,先是一怔,然后方才认出是久未谋面的郭逵之子郭忠孝,“怎么是立之兄?”
“随家严礼佛还愿来的。”郭忠孝笑意盈盈,问道:“玉昆兄也是来烧香的?”
官员来大相国寺烧香拜佛的多,可逛殿前的集市却几乎没有。尤其是韩冈这等身份的官员,更是少见。都是要自重身份,也怕御史多嘴多舌。即便有,也仅仅是逛一下佛殿前的几家店铺——赵家的笔,潘家的墨,都是京中最受士人欢迎的文房用具。像两廊中,各尼庵师姑们来贩售的女红等饰物,绝不会有官员有脸挤在女眷之中去购买。
“来见故友,顺便准备买艘船回家。”韩冈说着让人不明不白的话,双眼则一扫郭忠孝过来的方向,登时就发现了负手站在罗汉堂中的郭逵。
听着韩冈的话,郭忠孝一时愣住,“船?”
韩冈没多解释,向罗汉堂走过去与郭逵见礼,“韩冈拜见宣徽。”
郭逵拱手还礼:“玉昆,久违了。”
郭逵比起当年要见老,但神采依旧,依然是大宋军中首屈一指的将帅。见着周围闲人都向他们看过来,郭逵眉头一皱,“且陪老夫走一走。”
韩冈跟在郭逵,差了半步的距离。听着郭逵在前面说道:“今守太原,本来是想拜一拜我佛,求一个安心。想不到竟然见到玉昆。”
韩冈笑道:“北虏张狂,不得宣徽坐镇北门,天子岂能安寝?”
注1:北宋时有关孔明灯的记载一时没有找到,但南宋范成大的《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中有‘掷烛腾空稳’一句,从这句来看,孔明灯在宋时还是存在的,可能叫做掷烛灯。不过为了行文方便,文中还是以孔明灯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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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岂惧足履霜(上)()
韩冈的话,郭逵仅仅是报之一笑。 这等信口的恭维,他听得太多了:“玉昆的话也说得不能算错,老夫去了太原是为了让天子心安,但也只是让天子心安而已。”
郭逵如此坦率,到让韩冈深感意外。叹道:“能让天子心安已是足矣。如果年中时,朝中文武能让天子心安,又岂会有代州割土之事?”
“木已成舟,此事就不便多说了。”
郭逵其实这两年坐镇关中,渐渐的也熄了功名之心。若是当年换了现在的心境去秦州,多半就不会起意与王韶争夺开拓熙河的控制权了。就算争来了机会又如何?得了功劳,朝廷的封赏他又如何敢要?
现在的官场上,郭逵作为武将,几乎已经走到了可以到达的最高点。虽然上面还有一个枢密使,但他若是当真做了这个职位,当即就是狄青的下场。别说真的坐到了西府中的主位上,即便起了一点心思,又或是天子露出一点意头,文官们都绝不会饶他。
郭逵在大相国寺的内廊中慢慢走着,“玉昆你如今判军器监,老夫倒是盼着玉昆你能在军器监有所成就。疗养院、霹雳炮、雪橇车,还有军棋沙盘,都是发前人所未发,任何一项都不输于神臂弓。若是,使得甲坚枪利,军中所用无不精良,只要稍作校阅,中国军力必当能震慑四夷。”
“韩冈的确打算在军器监做出一番功业,也有了预想。只是如今尚未见功,不敢呈于宣徽。”
郭逵回头瞥了韩冈一眼,眼神中的锋锐丝毫不减当年:“素知玉昆你言不虚发,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就在大相国寺内,郭逵使人定了一桌上等的素斋,邀了韩冈坐下来一起吃饭,韩冈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原本智缘准备请韩冈一起吃饭的,但宫里来人将他传了宫进去——曹太皇最近身体不好,御医的手段不见成效,需要向外延医问药,另外又要让京中的僧人为其念经祈福。智缘这位身着紫衣、在河湟蕃部中为大宋招揽人心数载的名僧,不但医术名满京中,又是左街正僧录,自然是第一个被点上。
一餐宾主尽欢,吃完之后,闲聊片刻,韩冈便起身告辞,郭逵也没有多留他。
韩冈与郭逵不可能走得太近,他也没必要与郭逵走得近。
郭逵只要不犯文官忌讳,谁也动不了他。他外面有着个贪于财货的名头,其中有几分为真,又有几分是以秦将王翦为榜样,外人都无从得知。但韩冈与郭逵太过接近,却会引起士林的议论——士大夫难以容忍一个投效武夫的士人——这对他的名声不利。尽了人情就行了,君子之交本就疏淡如水。
辞了郭逵、郭忠孝父子,韩冈离开依然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带着一众伴当上马返家。
回到位于旧城右军第一厢的常乐坊的家中,却见章惇正坐在偏厅里,冯从义下首陪客,另外一名客人则是很久不见的路明。
见到韩冈走进来,章惇也不管着厅中还有冯、路二人在场,劈头就道:“玉昆,你好悠闲”
韩冈依然悠悠闲闲,跟路明打过招呼,坐下来问道:“不知出了何事?”
“何事?”章惇都为韩冈发急,“就是你太悠闲出的事!”
论起知情识趣,察言观色,商人不会比官员差上半点。见着章惇的口气不对,冯从义和路明立刻找了个由头,便一起走了出去。
章惇对于朋友,算是掏心窝子的性格。苏轼经常因为乱说话而得罪人,章惇就时常写信去告诫。他与韩冈的交情虽然参杂了许多政治利益上的成分,真说交情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但韩冈的为人行事,章惇很是欣赏。过去两人互相帮了不少的忙,政治利益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