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眡iǎo炉作的作头谭运答道:“只是五行金木水火土,要锻铁炼铁,五行都不能缺。可石炭炼出的生铁,却是五行缺木,故而少了韧xìng。”
韩冈暗暗的摇了摇头。这个理由肯定有问题。他当年述说医治骨折伤时,就拿着五行之说作为论据,如今都已经被写入了太医局的医。想不到眼下,炼铁的事上也跟五行掺合上了。
xiǎo金作作头紧跟着:“若说石炭,如今北方人家家中,绝不下于柴薪的使用。下官记得关中用得也很多,就如延州【延安】,寻常人家几乎都不用柴草了。”
韩冈对延州记忆犹新,当年他可是被王安石和韩绛bī着去了那里。对延州堪比后世的空气质量更是记忆深刻:“沙堆套里三条路,石炭烟中两座城。延州人的确都是用着石炭。”
“开封也是一样。”谭运接口道:“开封用得起木炭的尽为富贵之mén,宫里更是多用不生烟的贡炭。不过寻常人家用的就都是怀州【今河南沁阳、焦作】九鼎渡运来的石炭了,就是因为便宜啊”
九鼎渡是开封附近最大的一个煤炭jiāo易和转运场所,河东【山西】的煤炭开采出来之后,穿过太行陉运抵怀州,再从九鼎渡由汴河水运进京城。
“如今河东、河北的多少富户都靠着石炭营生……”臧樟转头对着一直没有做声的大金作作头李泉,“李xiǎo乙,现在管着河南第九石炭场的,就是你的内弟吧?”
李泉点了点头,简短的回了一个字:“是。”
这两位说的河南,不是黄河之南的河南,而是汴河之南的河南。在开封城外,沿着汴河和五丈河,有河南第一到第十石炭场,河北第一至第十石炭场,还有京西、丰济等石炭场。
这些石炭场中,煤炭堆成了山,每天京城百万军民消耗的煤炭多达数十万斤,全都是从石炭场运进京城。住在城西的韩冈只要出mén离了坊mén,如今天天都能见到运煤进京的雪橇车,在汴水河道长长的拖出了一串。
不过今天讨论的可是铁,而不是石炭。话已经说偏了,韩冈将话题拉了回来,“”
“如果换成铸造如何?”“明道年间,宝相禅院铸铁佛,千手千眼。那可是一次铸成,手、眼无一缺失。就是李xiǎo乙他老子亲自监造的。”
“不行。”韩冈立刻摇头,“那样的铁船只能在水上漂的玩具。真正的船只,都从龙骨、船肋再到外壳,都是分部组合而成。不过龙骨和船肋,可以试试铸造,最好能用上钢而不是铁。”
“这可就难了。”臧樟皱着斑白的双眉,“如今的钢多出于磁州——团钢,也叫灌钢。用来打造斩马刀的就是磁州钢。可即便是斩马刀也不能都用钢来打造,千百钢刀倒也罢了,可一年就是二十万柄,完全用不起只能在夹在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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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成事百千扰(下)()
“想不到韩冈连龙骨、船肋都知道,他还真是关西人吗?”吕惠卿回头对弟弟吕升卿笑了一声,回头再问趁着夜色,来府中报信的军器监丞:“用钢铸龙骨仅仅是贵吗?”
“不仅是贵,而且也没那么多好钢,磁州一年也不过那点分量。 大炉作也没有这个能耐。龙骨、船肋耗用的钢料实在太多了。”白彰的口气很确定:“下官虽然没见识过如何造船,但总算见识过修船。几年前朝廷重修,就用了军器监的人。”
“修御舟?是黄怀信主持的吧?”吕升卿对此还有些印象,“当时是将御舟拖到金明池边叫大澳的池子里,把船用木桩架离了水,在架子上修船。后周显德年间的辟金明池时就造的观水军交战的御舟,一百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修,换了多少朽烂的船板下来。”吕升卿啧啧着嘴,“除了里面的架子,几乎都换了,跟打造新的一样费时费工。”
“说说得是。修船的铁钉全都是小金作打造的,当时还没军器监呢,下官也还在三司胄案衙门里听候差遣。”
军器监成立之前,下面的作坊主要都属于三司胄案,不过现在胄案已经给撤销,统管军器制造的就只有军器监一家。这其实就是吕惠卿一手推动的。
白彰继续向吕家两兄弟介绍道:“龙骨、船肋就像房子的大梁、椽子,用得材料决不能节省,好歹要几千斤钢料。一柄斩马刀也只要二两钢,一艘铁船的龙骨和船肋如果都用上钢料,几乎是斩马刀局半年的花销”
白彰听说了韩冈要用钢料铸龙骨就哈哈大笑了一场,现在在参政府中提及此事时,依然忍不住要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韩舍人实在太心急了,三五艘铁船就用掉天下武备一年的钢料,桑家瓦子变戏法的张宝儿能无中生有、望空采花。韩舍人如果当真要用钢料来造船,下官就只能去求张宝儿了。”
“韩冈说用铁直接铸船不行,当真是不行吗?”
“如果想要一次铸成,注定造不了大船,几千斤的铁佛铁钟铁鼎好铸,十几万斤的船那可谁都没办法。下官也打听了,凤翔斜谷船场,一艘六百料、七百料的纲船,所用的木料就要上万斤。换成铁,三五万斤少不了的,再大一点的船,那就要十万斤往上了……天下没人有这本事”
“蒲津渡【位于今山西永济】上的铁牛一头也有十几万斤,怎么不能铸?”
吕升卿走过黄河蒲津渡上的浮桥,拴着蒲津浮桥的八头铁牛,连着下面的底座,平均一座十几万斤也都是有的。如今的铸造工艺不会比唐时逊色多少,怎么就铸不成?
“说,铁牛那可是实心的,而船是空心。说道空心,鼎也空心,但鼎身多厚?船身最多可也就只能有一寸厚,否则肯定会沉。韩舍人也是这般说的,还说了如何换算。说是铁船要想浮在水上,其自重必须要轻于排开的水。”
“说得有理,做起事来却不成。”吕升卿哈哈笑道:“一向以为韩玉昆是做事的人,治才了得,没想到换到了军器监,却是连出笑话。”
吕惠卿没跟着弟弟一起嘲笑韩冈,他犹记得当年在王安石府,刚刚得到官身的韩冈在王安石面前侃侃而谈的场面。小瞧对手,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前面不是说韩冈准备打造铁板吗?”他问着白彰。
“若是打算学着木船那般,想把铁打成船板也难。”白彰摇着头,“抡锤子可不知捶到熙宁几年去。下官听说关西岷州的滔山监。在铸钱的同时,也打造军器。他们在锻造甲页和刀剑时,用的就是江西景德镇破碎瓷石的水碓。比人力要省,只是冬天没水的时候就不行了。韩舍人也说了水碓的事,但东京城里的河水,几乎都是开辟出来的沟渠,水流极缓,根本用不了水碓。所以已经悬赏百贯,征求用畜力或人力的锻锤。”
吕升卿还是忍不住要笑:“临时抱佛脚,就不知有几分用了。”
“未必没有成效。在白马县帮他开井的那一个井师,不是已经授了官了吗?钱是小事,但如果有人念着一个官身,肯定会为此尽心尽力。”吕惠卿板着脸说道,“还有帮着天子打造沙盘的田计,他可是捏泥人的出身,照样被韩冈荐了做了官,如今挂名在枢密院中。”
“此辈亦能为官……”吕升卿的口气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有功于国,鸡鸣狗盗之辈亦可用”
这些年来,吕惠卿被那些只有嘴皮子的政敌恶心透了,越发的认同起魏武帝的用人策略。
而从神臂弓开始,但凡能献上军国之器的,朝廷都不会吝于一份俸禄。田计得官理所应当,而来自于蜀地的凿井法,一年来也在韩冈着力推广下,在京畿传开了。旱涝保收四个字,引得多少村子凑钱凿取深井,打造提水的风车。那井师也是帮着救了几十万流民的吕惠卿并不会可惜赏赐给他的官身。
“即便能有人献上锻锤,也不知何时能将铁板打造好,而且龙骨、船肋的事没有解决。”白彰在兴国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很清楚一项新技术推广起来有多难,“造船并不容易,就算是木船也要从几大船场调匠师入京。想让他们习惯用钢铁来打造船只,并不是短时间就能见成效的。”
韩冈打算造出的铁船,需要调集大量的工匠,需要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最关键的,还得要有足够的时间——这个结论就是吕惠卿想听到的。只要韩冈不给他惹事,吕惠卿乐得他在军器监造他的船,花个十年八年都没关系。
“韩玉昆既然要造铁船,就让他造好了,我这边也会全力支持他的。在造船之事上,监中上下都依他号令,不得懈怠或拖延。”吕惠卿慢速低沉的语调,使他的命令让人不敢违抗。
白彰连忙抱拳:“下官遵命,请大参放心。”
……………………
另一个夜晚,另一个府邸。
冯京对着垂手弓腰站在面前的青衣官员笑着,“吕吉甫倒是好心啊,竟然在造船上全力支持韩冈。”
“吕参政只不过是想让韩舍……韩冈无暇顾及他事而已,并非真的好心。”
“所以说他是太好心了,民脂民膏是这样用的吗?”冯京的眼神冰寒。
青衣官员点头哈腰:“相公说的是。”
“听说韩冈悬赏了百贯来征求什么锻锤?”冯京问起了另一件事。
青衣官员失声笑道:“其实就是一个舂米的锤子改的,韩冈还照样赏了他五十贯。”
“这是千金市马骨”冯京冷笑了一声,韩冈的伎俩并不出奇。喝了两口热茶,他慢慢的问出了关键的一句:“军器监的花灯准备得怎么样了?”
“相公放心,肯定能赶在上元节前做好”
……………………
已经是正月十二,离着上元节只有两天。
韩冈这两日心情很不错。
他在军器监的数千工匠中,为新式锻锤而悬赏。只用了五天,就有了回报。
最简单的一种锻锤,是用脚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