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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守节,看着也是个一幅豪杰作派。没想到竟是个胆小如鼠的人物,如今又落个此等下场。”
“此人外强中干。”苏缄不想再看,转身就往前走。守城的军士纷纷行礼,对这位老人礼敬有加,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围城的这些日子来,苏缄的表现,邕州百姓都看在眼里。
“如果他没有在昆仑关处逗留不进,及早来援,李常杰反而腾不出手。只要在附近扎下城寨,掎角之势即成,jiā趾人早就退兵了。”苏子正还再回头望着。
说起让邕州城彻底孤立的罪魁祸首,唐子正与苏子正就有了共同语言:“的确是自作自受。刚开始的时候,哪一家贼人愿意离开富庶的邕州,去与援军对拼,丢了当先入城的机会,不知损失会有多少。那时候李常杰最多派点人去看着昆仑关。”
可是到了屡攻不下的时候,李常杰反而要用那三千援军来提振士气。
自从邕州被围,刘彝派出了广西都监张守节率领三千兵马,敢来援救。但张守节是个胆怯无能的将领,在路上磨磨蹭蹭。苏缄等不下去,派人带着包有求救信的蜡丸,连夜潜出城去,去找广西提点刑狱使宋球——经略刘彝,苏缄是不敢信了。而五天后,援军的消息就传来了。
从后来的城外喊话,苏缄他们用了一番功夫将整件事拼凑了起来。张守节逡巡不进,害死了随他出战的将士,也毁了邕州等待外援的希望,让人对他都没办法同情一星半点。
用竹牛弯角号角声被吹响了,伴随着战鼓,抬着长梯,又是数千jiā趾军涌了上来。护城河的水被引走了。只要将木板一搭,就可以直抵城下。啄食着腐的乌鸦乌压压的飞起,“又是一批来送死的”苏子正盼着这样的进攻多来几次,死得多了,贼人自然就要退了,“jiā趾人毕竟还是不擅长攻城。”
这一次的进攻瞄准了东南角。城头上也响起了锣鼓,就在城下休息的守军收到了被攻击的信号,争先恐后的冲上城头。苏缄心中更安稳了几分,“军心尚在,邕州城当能稳守。”
“皇城,下官先过去指挥了。”唐子正告罪之后,匆匆忙忙的往那边赶过去。走得快了,能看得出他的左脚有些跛,前些日子被一枝流箭到了左uǐ上,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痊愈。
“多亏了有他。”这些天来,苏缄的副手表现出来了足够的军事才华,而且临阵更是奋勇,哪里还是文官,根本是最出232;的武将。
有了唐子正的指挥,加上英勇奋战的士卒,邕州城东南的攻防战优势明显的就在守军一方,两轮神臂弓齐就让jiā趾人的攻势立刻被压制了下去。
苏缄放心的转身要下城,今天城池可保无恙。
尖利的号角声从另一个方向上传来,苏缄和苏子正的脚步停了。苏子正两步跨到外墙边,只见jiā趾人从后方的前营营地中正推着一辆辆的车子出来,缓缓的bī近了邕州城。
趾军推上来的车辆有四个轮子,一条长梯斜斜的从车上架起。这样的车子,只要靠上城墙,就是一道登城的阶梯。比起在倚在城头上的竹制长梯,强了不啻千倍,而这样车子竟有十五架之多。而在云梯车之后,是一辆辆仿佛移动房屋的四轮车,车上顶棚是厚厚的牛皮。jiā趾的士兵就藏在牛皮下面避箭。
“那是云梯车还有攻濠子”苏子正一向想学着他父亲的稳重,但看到jiā趾人推出来的攻城器械之后的反应,还是差了苏缄一筹。拳头用力捶着城墙,“什么时候贼人会打造攻城车了?”
“将油抬上来。”苏缄不慌不忙指派着,这么大的岁数不是白活的,世上已经没多少事能让他惊讶了,“桂州的援军里面,只怕有人投贼了。”
论起攻城守城,只有宋人最jīng。四方蛮夷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得到了宋军俘虏的襄助,只凭jiā趾的技术,怎么都不会知道该怎么打造适用攻城器械。
一桶桶从城中搜集来的油,被提上了城头,堆放在云梯车可能会靠上城墙的地方。邕州城头上这些天来都用着烧滚的金汁向下泼,而苏缄刻意扣下油料,就是为了预防出现眼下的情况。
手持神臂弓的jīng锐部队,也一同上了城头。
咚、咚、咚的几声闷响,随着云梯车一辆辆靠上城墙,jiā趾士兵就从后面的攻濠子里冲了出来。窜上云梯,就要往城头上冲。
“倒油”
苏缄一声令下,一桶桶油就立刻浇了下去,沿着云梯向下流淌。黑瘦矮小的jiā趾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军下一步的反击就到了。不需要苏缄再下令,谁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一支支点燃的火把丢了下去,更大上千倍的火炬升了起来。就靠在城墙边上,十五架火炬的火焰升得比城墙还高,刚刚跳上云梯的jiā趾士兵在火焰中打着滚,凄厉的惨叫让乌鸦们都吓得远远的飞走。火势蔓延,连着攻濠子一并都陷入了火海。
守在城头上的弩弓手都不放弃这个机会,用着神臂弓或是其他弓弩,点杀着纷纷逃窜的背影。移到城墙边,“贼人技止此耳。”苏子正哈哈大笑,贼人的惨叫让他心怀大畅,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音乐了。。
只是苏缄眯起了眼睛,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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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兵蹙何能祓鬼傩(中)()
难得一见的冬雨润湿了邕州城外的土地。
宗亶只用靴子的脚后跟在地上踩了两下,就刨出了一个坑。
‘今天攻不了城了。’从脚底传来软烂的感觉,就像踩着刚刚死掉的尸体。烂泥还黏着鞋跟,抬起脚都有些吃力。望着远处的邕州城墙,从前营到城下的半里路,只会比自己脚下的情况更糟。
在中军大帐外,冰冷的冬雨落在头上脸上,冷冰冰的直往脖子里淌。就算是早已经习惯了潮湿,也不可能顶着冰冷的雨水、踩着满脚的烂泥去攻城。而且油火水泼不灭,用云梯车和攻濠洞子照样还会被烧掉。雨水对攻城只见坏处,不见好处。
风向变了,一股子恶臭随风传来,冲得头脑一阵发晕。宗亶揉了揉鼻子,腐烂的味道本来都已经习以为常,感觉像是不存在了。可今天雨水落下之后,却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又恢复了正常,能闻到臭味了。
他去看过处理尸首的地方,没有足够的柴草,烧都来不及烧,全都堆在一处,堆积如山。过去视察的时候,不过停留了片刻,砰砰的闷响声却是一声接着一声。宗亶不知见识过多少死尸,知道那是腐烂的尸体肚子爆开来的声音。
‘营门外挂着的十几个逃兵,肚子也该爆了。’宗亶记得他今天早上在进中军大营时,肚子高高的胀起,就像怀了孕的样子,肚皮仿佛透明,布满青紫色的纹路。全身也都涨了起来,泛着扭曲的青绿色。记得昨天尸身的变化还看不到,只是一夜之间他们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应该不会是有人要的。’宗亶想着,都已经给军法的鞭子抽成了碎布条。
围城超过四十天了,军中伤亡惨重。逃兵渐渐多,杀了几个挂在营寨寨墙上,但当天夜里,又出了几十个逃兵,大部分都捉了来,当众用重锤敲断了脊椎骨,但还是跑了几个。
邕州城下的战事惨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宗亶回想起自己几十年的征战,大越从没有过在一座城池下损失如此之多。当年跟着太宗【李佛玛】攻下占城王都佛誓城,俘获占城王乍斗,伤亡都远远不及这一次。如果在一个半月之前,能想到此时进退不得,他肯定会尽全力劝谏李常杰撤军回国。
“妄言撤围,动摇军心者……斩”主帅李常杰用力挥去了佩刀上沾染的血迹,用刀尖指着伏在地上的裨将,从喉间伤口中喷出来的血,转眼就给雨水冲淡了。
几天来李常杰已经杖责了好几位建言退军的将校,这一次终于杀了人。
几名蛮帅都紧抿着嘴,这是杀给他们看的。宗亶的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杀人再多也无用,还是多想想怎么破城再说。’李常杰明摆着快要疯了,没必要这时候跟他为敌。
在国中一力主战的就是李常杰;坚持要攻下邕州的也是李常杰。如果不能将邕州城夺下来,损了他在军中的根基。他凌逼太后殉先帝,将顾命太师发遣出外的事,原本视而不见的人们,眼睛和嘴巴都会恢复正常。
国中还有十几个太子,都是圣宗【李日尊】的弟弟。而现在当政的是毫无根基、也无外戚匡助的孤儿寡母,若是李常杰犯了大错,哪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李常杰按着佩刀,瞪着麾下将校,看看还有谁敢来再来试一试他手中的军法。
如果没有围攻邕州,或是打下就撤离,也同样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只可惜现在骑虎难下,损失如此惨重,不攻下邕州,军中的怨气就难以消除。他以武功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不能维持。
李常杰少年时就因为武勇和相貌从上上代国主李佛玛的,后来在先王李日尊,御弟。几十年来的战功,成就了如今权倾当朝的辅国太尉,如果能攻破邕州城,用战功加强自己的地位,用其中的财物堵上贵胄们的嘴,他们就会对太后的死从此绝口不提。
尸体抬下去了,李常杰下了‘今天暂歇一日’的命令,众将匆匆散去。宗亶也没留多久,说了几句,也就走了。李常杰回到帐中,在交椅上坐了下来,没有考虑多久,就下令道:“请徐秀才来。”
城池攻防是宋人的特长。云梯车、攻濠洞子都是宋人献上,当时在李常杰看来,已经可以轻松攻下邕州。哪里想到只用了几桶油就轻轻松松的烧了个干净。
羞刀难入鞘,李常杰不能选择退兵。但利用权威压制反对的声音,不可能压制太久,如果再攻不下邕州,不是他坚持不下去,就是下面的人自己闹起来。宗亶离开时的眼神,李常杰看得清清楚楚。权衡两边利弊,他只